米海耶夫离去后不久,坐在墙边报话机前的拉祖梅耶娃忽然站起来招呼我:“师长同志,您的电话,是集团军司令部打来的?”
我瞅了一眼桌上没有动静的电话,不禁诧异地问基里洛夫:“政委同志,司令部不是下达过命令,只能用有线电话通话,不能进行无线通讯,免得泄密吗?”
基里洛夫先是一愣,接着回答我说:“前段时间司令部遭到敌人炮火攻击时,可能电话线路被全部烧毁,目前还没有修复,所以他们只能临时选择无线通讯。”
我走到步话机旁,接过拉祖梅耶娃递过来的耳机戴上,冲着送话器大声地说:“喂,您好,我是奥夏宁娜,请问您是哪位?”
耳机里传来了克雷洛夫沙哑的声音:“奥夏宁娜师长,是我,参谋长克雷洛夫。”
“参谋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我礼貌地问道。
“情况很糟糕啊,奥夏宁娜同志。”克雷洛夫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一个星期来,伏尔加河区舰队运输的物资越来越少,到今天居然停止了,导致我们的补充出现了严重的困难。”
“怎么会这样呢?参谋长同志。”对于克雷洛夫所说的事情,让我绝对非常奇怪,虽然敌人的炮兵在不停地轰击着伏尔加河,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在以前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们的舰队都能冒着炮火和敌机的轰炸,将增援部队和各类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过河来,为什么这段时间运输的物资会越来越少呢?更过分的是,他们今天居然停运了,叶廖缅科和赫鲁晓夫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不会斥责舰队的指挥员么?想到这里,我试探地问道:“难道是舰队的指挥员因为船只损失过大,而擅自减少了运输物资的次数?”
“和舰队的指挥员没有关系。他们每天派出和以前相同数量的船只,一刻不停地向城内运输着人员和物资。”克雷洛夫语气严肃地说:“可最近敌人的大炮打得越来越准了,我们的被击沉的船只数量骤然上升。经过我和司令员同志的分析,敌人可能是在马马耶夫岗附近的什么地方,隐蔽有炮兵观测员,随时向敌人防区纵深的炮兵提供射击坐标。”
“参谋长同志,我可以问一下,我们师的任务是什么?”虽然我猜到他可能会命令我派人清除掉德军的炮兵观测员,但还是特意问了一句。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克雷洛夫简短地说道:“找出敌人的炮兵观测员,并将他们全部消灭掉,让敌人的炮兵失去指引,这样就可以确保渡河船只的安全,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明白,参谋长同志。”虽然知道这个任务很不好完成,但我还是向克雷洛夫大包大揽地把这个任务接了下来,“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敌人的炮兵观测点并消灭掉。”
我放下电话后,班台萊耶夫关切地问道:“师长同志,集团军参谋长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代给我们师?”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基里洛夫他们也召到了桌边,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指挥员同志,参谋长克雷洛夫将军打电话过来,说最近敌人对伏尔加河的炮击,射击精度莫名其妙地准了很多,导致伏尔加河区舰队的运输船只被大量击沉。他们怀疑在马马耶夫岗附近,有敌人炮兵建立的观测点,指引在敌方纵深的炮兵开火。上级给我们师的命令很明确,就是要尽快找出这个炮兵观测点,并将之摧毁。”
“什么,敌人的炮兵观测点?”阿赫罗梅耶夫听后大吃一惊,他看了看地图后,指着马马耶夫岗的东面,向我们说出他的分析:“敌人的炮兵观测点,不会是建立在北面高地上那边被炸弹摧毁的储油罐区吧?要知道我们并没有在那里布置兵力,要是敌人藏几个人在那里,我们还真发现不了。”
“那你还迟疑什么,立即派人到那里去进行搜索,一定要尽快把敌人的炮兵观测员找出来。”基里洛夫听完他的分析,立即急匆匆地催促着他:“给二团和四团打电话,让他们各派出一个连,从两个方向同时向储油罐区进行搜索,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敌人的炮兵观测点给我找出来。”
“是!”阿赫罗梅耶夫答应一声,便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给二团和四团打电话。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让我们都自动忽略了米海耶夫他们,而全神贯注地关注着二团和四团所派出部队的搜索情况。
阿赫罗梅耶夫的命令发出了半个小时,盖达尔首先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报告说,派出的搜索部队,已经到达了储油罐区,和二团所派出的部队汇合,暂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阿赫罗梅耶夫手里攥着话筒,眼睛望着我问:“师长同志,接下来该怎么做?”
听到他的问话,基里洛夫和班台萊耶夫也把目光投向了我,等待我下达命令。我低头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天太黑,所以我们的指战员暂时无法发现那些隐蔽起来的敌人。想到这里,我又吩咐阿赫罗梅耶夫:“告诉盖达尔中校,让战士们仔细搜索储油罐区,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该死的德国佬找出来。”
阿赫罗梅耶夫点了点头,松开捂住话筒的手,对着话筒命令盖达尔:“中校同志,师长命令,让指战员仔细搜索,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些躲起来的德国佬。”
没等阿赫罗梅耶夫说完,我听到盖达尔又问了一句:“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德国人呢?”
“这还用说吗?!”阿赫罗梅耶夫不耐烦地说道:“我们现在没有收容俘虏的条件,所以发现他们以后,一个俘虏都不留。”
盖达尔很快又打来了第二次电话,他向我们报告,说两个连的指战员已经把储油罐区彻底地搜索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时,接电话的阿赫罗梅耶夫急了:“什么,一个德国人都没发现?中校同志,您是怎么搞的,两百多人搜索这么小一个区域,居然还能让德国人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溜掉?”
“据我手下的指挥员向我报告,他们搜索得很仔细,甚至连那些厚厚的油垢里,都用刺刀去捅过,他向我保证,那里一定不会有隐藏的德国人。”盖达尔竭力地辩解说:“会不会敌人的炮兵观测点根本就没有设在这里?”
由于我们都一厢情愿地认定敌人的炮兵观测员是躲在储油罐区,所以听到盖达尔的辩解,基里洛夫也生了气,他以为盖达尔是在他自己的无能诡辩,所以走过去接过阿赫罗梅耶夫手里的电话,怒气冲冲地说:“中校同志,既然两个连的战士都没能从这里把隐藏的德国人找出来,那么你就再多抽调人手,协助他们进行搜索。一寸一寸地给我慢慢搜,一定要把这些德国佬给我一个不剩地全找出来。”
听到基里洛夫这么严厉的命令,盖达尔只能无奈地答应道:“是,我马上就抽调人手,去协助搜索。”
“你亲自带队去。”基里洛夫又气呼呼地补充了一句。
“是,我亲自去。”盖达尔不敢反驳,只好老老实实地答应亲自出马。
搜索工作进行到天明时分,依旧毫无进展。中途,盖达尔曾两次打电话来汇报,但都遭到了基里洛夫或者阿赫罗梅耶夫的一顿臭骂,所以他也学聪明了,在发现德军炮兵观测员之前,没敢再打电话。
没等来盖达尔的最终报告,却意外地等到了米海耶夫的到来。看到他神采奕奕地走进指挥部,我便知道他昨晚的行动获得了成功。我望着他笑嘻嘻地问道:“大尉同志,想必昨晚的收获不少吧?”
米海耶夫一脸喜色地回答说:“是的,师长同志。在昨晚的行动中,副连长带人将河堤下面的地雷全起了出来,都一个不剩地埋在了敌人后面的必经之路上。而我也带着人,把靠近河边区域这边的地雷,挖了大概七八十颗出来,分别埋在德军营房的出口和四团的前沿阵地的下方。”
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因为想到可能是盖达尔打来的电话,便扭头望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米海耶夫见我分神,也及时地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往下说。
电话果然是盖达尔打来的,他沮丧地向我们再次报告,说储油罐区经过三个连战士的反复搜索,里面确实没有藏人的迹象。同时向我请示,现在天已经大亮,是否把部队撤回去,否则等敌人的飞机来了,有遭受空袭的危险。
“师长同志,”阿赫罗梅耶夫望着我问:“盖达尔中校请求将部队撤回阵地,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一夜的搜索都一无所获,天亮了,如果部队还留在原地进行搜索的话,便又可能招来敌机的轰炸,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冲阿赫罗梅耶夫点点头,无奈地说:“让盖达尔中校在储油罐区留下几名战士,剩余都先回阵地去吧。”
米海耶夫看到我们一群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我:“师长同志,你们怎么了,怎么都是这种表情啊?”
米海耶夫不是外人,这件事情我也就没有瞒他,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是这样的,大尉同志。根据上级的判断,敌人有可能在马马耶夫岗附近设立的一个炮兵观测点,为他们后方的炮兵提供射击参数,导致了伏尔加河区舰队的运输船只被大量击沉。所以上级命令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个炮兵观测点,并将它消灭,以确保运输船只的安全。”
“敌人的炮兵观测点找到了吗?”米海耶夫听完后,小心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接到上级的这个命令后,我们判断敌人的炮兵观测点,应该是设在马马耶夫岗上,而最可能的区域就是以前储油罐,那里的视野开阔,顺着东面的斜坡就能下到伏尔加河里,敌人隐蔽在那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米海耶夫听完,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试探地对我说:“师长同志,您有没有想过,敌人的炮兵观测点,也许根本不在我们的高地上。”
“啊?!您说什么,敌人的炮兵观测点不在高地上。”米海耶夫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惊动了旁边的班台萊耶夫,他沉思片刻后,猛地一拍大腿,一脸恍然大悟地说:“哎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师长、政委还有参谋长同志,我们都钻了牛角尖,以为敌人炮兵观测点一定是最高的地方,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在马马耶夫岗上,所以才有了昨晚徒劳的搜索行动。”
“等一等,副师长同志。”阿赫罗梅耶夫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班台萊耶夫的话,反问道:“您的意思,是敌人的炮兵观测点压根就不在我们的防区内,昨晚的行动纯属是做无用功。我这么说,没错吧?”
“是的,参谋长同志。”班台萊耶夫赞同地点点头,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要想为炮兵提供射击参数,那么他们的观测点,就必须设在能看到目标的地方,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为炮兵提供修正参数。你们想想,除了高地外,他们还可以把观测点设在什么地方?”
“这有什么难猜的。除了高地外,自然就是离四团阵地只有三公里的那个德军前沿阵地了。”在班台萊耶夫的引导下,阿赫罗梅耶夫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们:“难道敌人真的把他们炮兵观测点,设在那个前沿阵地?”
阿赫罗梅耶夫的话让我的思路豁然开朗,对啊,怎么一说起敌人的炮兵观测点,我们就只想到了马马耶夫岗,压根没想起在北面离我们只有几公里的德军前沿阵地。敌人在那里建立观测点的话,照样可以为炮兵提供准确的射击参数,用炮火将伏尔加河上的运输船队打得灰飞烟灭。
我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对他说:“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不过还需要等到我们派人进行侦察以后才能确认。”说到这里,我抬手看了看表,惋惜地说,“可惜我们没能早点想到这种可能,现在天已经大亮了,要想派人去侦察的话,只能等到晚上再说。”
“师长同志,不用等到晚上。”正当我们一帮人垂头丧气的时候,米海耶夫忽然说道:“也许我能为你们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说吧,大尉同志。”班台萊耶夫接过话头,鼓励地说道:“说说您都发现了一些什么,没准对我们还真的有用处。”
“是这样的,副师长同志。”米海耶夫恭谨地说道:“昨晚起地雷时,我跟着几名工兵也悄悄地潜入德军的雷区。在照明弹升到空中时,我隐约看到在靠近河边的一个土木工事的瞭望孔边,好像摆着一个炮镜。”
“没错,一定是这里。”听米海耶夫这么说,一直情绪低迷的阿赫罗梅耶夫忽然兴奋了起来,他大声地说道:“敌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在靠近河边的位置摆一个炮镜,无疑这里就是敌人炮兵观测点。”
基里洛夫这时叹了口气,有点愧疚地说:“没想到敌人这么狡猾,居然把炮兵观测点摆在那里。结果害得盖达尔中校被我和参谋长两个人,连着臭骂了好几顿。”
阿赫罗梅耶夫是个爽快的人,听基里洛夫这么说,干脆地接口道:“看来是我们错怪了盖达尔中校,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就这事向他道歉。”说着,他伸手就去抓桌上的电话。
我抬手制止了他,随即吩咐他:“参谋长同志,道歉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待会儿亲自到四团的指挥所向他道歉。现在你先给炮兵营长莫罗佐夫打电话,问一下现有的迫击炮口径、射程各是多少,以及还剩下了多少炮弹。”
虽然阿赫罗梅耶夫不明白我这么说的目的,还是在打通电话后,不折不扣将我问的问题转述给了莫罗佐夫。在听完莫罗佐夫的回答后,他只是把话筒从耳边移开,向我报告说:“莫罗佐夫少校报告,炮兵营现存三门81毫米口径的中型迫击炮,每门炮有二十发炮弹,最大射程为六公里。”
“怎么只剩下这么几门迫击炮了?”基里洛夫皱着眉头问道。
阿赫罗梅耶夫没有问莫罗佐夫,便直接回答说:“报告政委,一团和三团修筑了六个新型的防御工事,炮兵营给他们两个团调了六门迫击炮过去。”
当看到阿赫罗梅耶夫重新把注意力转向我的时候,我吩咐他:“参谋长,告诉莫罗佐夫,让他带着剩下的三门迫击炮,立即赶到四团的阵地和我汇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