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进师指挥部,看着熟悉的一切,以及正面带着微笑向我迎过来的基里洛夫、阿赫罗梅耶夫时,我忽然有了一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感觉。
“欢迎您回来,奥夏宁娜同志。”基里洛夫说着,已抓住我的右手使劲地摇晃了起来,还一个劲地说:“您这么一走,没说我们,就算下面的指战员也很挂念您,不时地有人打电话或亲自跑到指挥部来问您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好了,您回来了,又重新回到了您的指挥岗位。我代表全师的指战员,热烈地欢迎您的归来。”
等和基里洛夫、阿赫罗梅耶夫先后打过招呼后,我连忙为他们介绍跟我一起来到指挥部的伊利亚和亚明他们。
听到介绍伊利亚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和伊利亚中校握手时,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等听我介绍亚明少校的时候,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随即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在短暂的沉默后,基里洛夫忽然大声地问我:“师长同志,亚明少校要是到我师工作的话,您打算安排他什么职务啊?”说着,还趁亚明不注意,拼命地冲我使眼色。
基里洛夫的暗示,我非常明白。不过早在渡河之前,我就私下找班台萊耶夫上校打听过了,亚明虽然是来自内务部,但他到新编师时,是单身赴任,一个部下都没带。一个连部下都没有的内务部军官,就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有啥可怕的,所以我故意忽略了基里洛夫的提醒,而是摘下钢盔,挠了挠后脑勺,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随后故作为难地说:“哎呀,政委同志,您不说,我还没想起,师里还真没有什么合适的职务,适合亚明少校来担任的。”
亚明虽然没看到基里洛夫对我使眼色,但他也不是个傻子,我这么一说,他马上就猜到了我的用意,脸上不禁青一阵紫一阵的。过了片刻,没等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他便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坚毅地说道:“师长、政委同志,我希望能留在战斗部队里,和德国人面对面地干仗,请你们让我留下来吧。哪怕到下面的部队里,去指挥一个营,甚至一个排都可以。身为一名军人,我不能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回到后方的机关去。”
本来我和基里洛夫的意思,是让亚明当众出出丑,让他在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这样我们就可以轻松地甩掉这个包袱,没想到他在识破我们的计谋后,依旧坚持留下来,这可就让我们犯难了。
最后还是阿赫罗梅耶夫出来打了圆场:“这样吧,既然亚明少校愿意到作战部队去,那么我们就满足他的这个愿望吧。现在的二团重建没多久,各级指挥员都很缺乏,就让他到二团去担任副团长吧。”
对于阿赫罗梅耶夫的这个提议,我不禁认真地考虑起来:二团现在是由奥列格中校和政委维洛尔的最佳拍档负责,把亚明派到他们那里去,估计也整不了什么幺蛾子,所以便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了。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亚明,严肃地说道:“亚明少校,目前我师的二团因为重建不久,急需各级指挥员,我打算派你去担任副团长职务,你没有意见吧?”
亚明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师长同志,我坚决服从您的命令。”
我转身走到了桌边,拿起电话拨通了二团。接电话的奥列格听到我的声音,惊喜地说:“师长同志,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指挥部。”我说完这话以后,便开始向他交代亚明的事情:“中校同志,我知道你们团重建后,各级指挥员都非常缺乏,今天我给你派一名帮手去。”
“是吗?”奥列格听说我要给他派新指挥员过去,立即激动了起来:“师长同志,这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新来的指挥员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军衔,派到我团以后担任什么职务?”
我扭头望着亚明,对奥列格说道:“新指挥员叫亚明,少校军衔,来自内务部,到你们团担任副团长的职务。”
“什么,内务部来的?!”奥列格惊叫了起来,随即他压低声音紧张地说:“师长同志,难道您忘记了我们师的兵员组成成分,不是古拉格集中营的囚徒就是惩戒营的罪犯,让一个内务部的人来担任副团长,还不把我们团搅得天翻地覆,以后这仗还怎么打,还怎么打?”说到后面时,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吼了起来。
我把听筒从耳边稍稍离开一些,等里面没有声音后,我才重新贴近耳边,对他说道:“记住,你是团长,团里的事情由你和维洛尔政委说了算,这位副团长只是协助你们工作的。据我所知,他的政治理论水平很高,以后团里要开展政治思想工作的话,就让他协助维洛尔政委去进行。”
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想让奥列格和维洛尔两人联手将他架空,让他成为一个徒有虚名的副团长。假如奥列格对我意思不能心领神会的话,我就会认为他不适合继续在二团长的位置上干下去,就会考虑人选来替换他。奥列格回答说:“师长同志,我明白了。我和维洛尔政委会好好地协助副团长开展工作的。”
我听他在几个关键的词上都加重了语气,便知道他已经领悟了我的意思,便满意地说:“那好,我派两名警卫员,将亚明少校送到你的团指挥部。”
放下电话,我走到亚明的面前,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亚明同志,请恕我直言,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如何获得少校军衔的,但依我的估计,您应该没有参加过战斗,所以到了二团以后,遇到不懂的地方,您要多多向奥列格中校和团政委维洛尔同志请教,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明白了,师长同志。”面无表情的亚明答应一声后,打着官腔问我:“我可以离开了?我想尽快赶到部队里去,熟悉一下我新职务的工作范围。”
“可以。”我点了点头,随即冲着站在门边的巴斯曼诺夫喊了一声:“喂,巴斯曼诺夫上尉,派两名战士护送亚明少校到二团的指挥部去。”
巴斯曼诺夫答应一声,走到亚明的身边,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同时说道:“请吧,少校同志,我这就派人带您到二团去报道。”
等亚明少校离开后,和我一起返回的拉祖梅耶娃、娜佳也上前向基里洛夫他们敬礼,接着回到报话机前,接替了那两个男报务员额位置。
虽然十月的夜晚天寒地冻,但在师指挥部里却一点不冷。我离开的这两天,基里洛夫他们居然还升起了炉子,弄得屋里热烘烘的。基里洛夫招呼我:“奥夏宁娜同志,请把您的军大衣脱掉吧,这里很暖和,就算穿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我看到基里洛夫、阿赫罗梅耶夫都只穿着普通的军常服,没有穿军大衣或者棉军服。也就依他所言,把冲锋枪、皮带解下来放在桌上,脱掉了军大衣。
军大衣刚脱掉,阿赫罗梅耶夫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我的天啊,师长同志,我没有看错吧,这都是真的吗?”
基里洛夫被阿赫罗梅耶夫这一嚷嚷搞糊涂了,他莫名其妙地问道:“参谋长同志,有什么事情值得您这么大惊小怪的?”
阿赫罗梅耶夫用手指着我,激动地说:“政委同志,您快看,师长的军服,师长身上的新军服。”
“新军服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上的军服穿旧了,换件新的很正常嘛。”基里洛夫不以为然地说着转过身来,当他看到我的新军服时,也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才试探地说道:“奥夏宁娜同志,我没有看错吧,您居然穿的是将军的制服。”
“是的,政委同志,还有您,我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同志。”我不无得意地说道:“你们俩都没有看错,我穿的就是将军的军服。”
基里洛夫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他好奇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知道,您前天离开马马耶夫岗过河时还是上校,怎么在方面军司令部待了两天后,就变成将军了,这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说:“我也是到了方面军司令部才知道,因为我们独立师坚守马马耶夫岗有功,所以最高统帅本人亲自下令,恢复了我的军衔。”我不想老在我的军衔上和他们纠缠,所以及时地转换话题:“对了,政委同志,待会儿新编师的师长班台萊耶夫上校就要来了。在东岸时,我成功地说服了他,让他在将部队移交给崔可夫以后,就带着他手下的指挥员到我这里来,我会为他们安排新的职务。”
“班台萊耶夫?!”基里洛夫把这个名字重复一遍后,忽然地激动了起来,“原来是他啊,阿列克赛.伊凡诺维奇.班台萊耶夫,他在国内战争爆发前,曾经是一个木材商人,后来加入我们的部队后,就屡立战功。从1939年起,他调到了莫斯科的警备司令部工作,和我打过不少的交道。他可是一个正直的人,假如能到我们师来工作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别高兴太早了,政委同志。”我及时地破了基里洛夫一盆冷水:“班台萊耶夫上校到我们师来工作的事情,只是我和他私下谈好的,还没有向上级报告过。上级是否允许他们留下,还是一个未知数。”
听我这么一说,基里洛夫的神情顿时黯淡了下来,他紧张地追问道:“师长同志,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向上级请示这件事情呢?”
“事不宜迟,我这就和方面军司令部联系,请求他们让班台萊耶夫上校和他的部下留在我们的独立师。”说完,我快步地来到了拉祖梅耶娃的身边,低头问她:“中尉,你知道和怎么和方面军司令部联系吗?”
“知道。”拉祖梅耶娃肯定地回答道。
“立即和方面军司令部的扎哈罗夫参谋长取得联系,说我有事情要向他汇报。”吩咐完拉祖梅耶娃后,我又重新回到了桌边,这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一个被我们遗忘了的伊利亚中校。便冲他歉意地笑了笑,礼貌地问道:“中校同志,不知道您想在独立师里,担任什么样的指挥职务呢?”
“我听从您的吩咐。”伊利亚礼貌地回答道,接着向我们简短地介绍他的履历:“在苏芬战争期间,我刚被晋升为排长,指挥着一个排和芬兰白军战斗;伟大的卫国战争爆发后,我所在的部队参与了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当时我是一名连长;几个月前,我军对德军发起了哈尔科夫战役,我也是参与者之一,但是我指挥着一个营,在战斗中,虽然我们伤亡四分之三的指战员,但是剩下的人还是成功地从敌人的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基里洛夫听完他的自述,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很显然,伊利亚中校也是一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优秀指挥员,我建议将他派到一团去,担任谢杰里科夫中校的副手。”
当基里洛夫给谢杰里科夫打电话时,我对一脸忧郁的伊利亚说道:“中校同志,别担心,您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员,到下面的部队去任职的话,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被团里军事主官架空的事情发生。”
在我的安慰下,伊利亚脸上的忧郁之色消失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随后向我保证说:“师长同志,请您放心,到了一团以后,我一定会协助好谢杰里科夫中校指挥部队的。”
基里洛夫放下电话,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冲着伊利亚说道:“中校同志,我已经给一团的谢杰里科夫中校打过电话,他说他会尽快赶到指挥部来接您去上任的。”
刚才的亚明少校上任,只是派了两名战士护送他去,这一切伊利亚是看在眼里的。而轮到自己要上任,却是团里的军事主官亲自来接自己,亲疏立辨,让他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向我们两人敬了一个礼后,激动地连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我刚想再说两句时,报话机旁边的拉祖梅耶娃却在叫我:“师长同志,和方面军司令部接通了,参谋长扎哈罗夫将军等着和您通话。”
我连忙快步地跑到报话机旁,戴上耳机后,冲着送话器笑着礼貌地说:“您好啊,参谋长同志。”
扎哈罗夫没有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情,而是关切地问我:“奥夏宁娜同志,你回到你的指挥部了吗?”
“我们都平安地到达了,谢谢您的关心。”在向他表示感谢后,我开门见山地说:“参谋长同志,我这么晚给您打电话,是有件事情要请您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吗?”扎哈罗夫也许对我的观感很好,所以说话也很客气,当听到我有事要找他帮忙时,更是大包大揽地说:“只要在我职权范围内,我一定帮你办。”
“是这样的,参谋长同志。”我竭力用平稳的语气对他说:“我听说新编师的各级指挥员,在将他们的新兵移交给部队后,就会全部返回。”
“是的,按照规定是这样的。”扎哈罗夫奇怪地问道:“这和你要请求我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嗯,是的,参谋长同志。”我肯定地说道:“您也知道我的独立师组建时间不长,部队里各级指挥员都非常缺乏,却一直得不到补充。所以我想恳求您,让班台萊耶夫上校和他的部下,在向崔可夫司令员移交完新兵后,全部到我的独立师来,不知道行不行?”
我说完后,就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扎哈罗夫的答复。耳机里是一片寂静,听不到扎哈罗夫的声音,我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所以也没敢打扰,只能耐心地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耳机里终于传出了扎哈罗夫的声音:“奥夏宁娜同志,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但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需要请示司令员或者军事委员吗?”等他一说,我马上就小心地问道。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扎哈罗夫连忙纠正我说:“这件事情根本用不了惊动司令员和军事委员,只要是班台萊耶夫上校同意了,我就没有意见,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独立师里,充实你们独立师的指挥员队伍。”
“这真是太好了,参谋长同志。”听扎哈罗夫这么说,我知道这件事情成了,连忙激动地向他汇报:“我已经征得了班台萊耶夫上校的同意,既然您没有意见,那么等他移交完部队,就请他带着他的部下到我这里来报道吧。”
“你打算给他们安排什么职务?”扎哈罗夫又追问一句。
“班台萊耶夫同志担任独立师的副师长职务,他的部下,也将到独立师的各个团里去担任团或营里的副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