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飞机俯冲时投下的炸弹,落在了那些抬着或扛在弹药箱的指战员中间,我先是听到“轰轰”两声巨响,接着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炮弹的殉爆顿时把我们的战士炸倒了一片。
在硝烟弥漫的开阔地上,由于空中落下的炸弹弹片和殉爆的炮弹弹片在四处横飞着,以至于连前面拉拽大炮的战士也不得不找弹坑就近隐蔽。
“见鬼,这些该死的德国鬼子,为了不让我们得到他们的大炮,甚至不惜出动飞机把这些大炮都炸掉。”站在我身边的基里洛夫看到这个场景愤愤不平地骂道。
硝烟弥漫的开阔地上,乱飞的弹片和土块,噼里啪啦地四处乱落着,再加上天空不停俯冲下来投弹扫射的敌机,都说明了基里洛夫的判断是正确的。德国人知道他们的重炮一旦落到我军的手里,将在他们发起进攻时,给他们造成重大的杀伤,于是才果断地壮士解腕,派飞机来进行轰炸。
虽然只有两架敌机,但没有防空武器的战士们拿它们没辙,结果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直到投完携带的炸弹和打光了机载机枪的子弹以后,这两架敌机在空中又盘旋了一圈,才调头向北面飞去。
敌机虽然离开,在开阔地上的爆炸还在持续着,这是那些殉爆的炮弹搞出的动静。我趁这个机会给谢杰里科夫打电话,命令他立即派出卫生员去救助战场上的那些伤员。
直到爆炸声渐渐稀落,弥漫的硝烟被河风吹散后,我才看见开阔地上的情景。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大大小小还在冒烟的弹坑附近。没有负伤的战士从地上爬起来,去到处寻找幸存者。差点被搬到我军阵地的那些大炮,被炸得东倒西歪残缺不全地倾倒在开阔地上。被炸得粉碎的炮弹箱子,正东一片西一块地正在燃烧着。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我心里在暗想:假如刚刚基里洛夫让战士跑步去传令时,我先用电话通知在高地上的谢杰里科夫,那样的话,我们的伤亡是不是会小很多?那名警卫员忠实地执行了基里洛夫的命令,在德军的飞机攻击开阔地上的部队时,他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硝烟里,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没过多久,大概有七八十名指战员离开了山腰的工事,匆匆赶往开阔地,去救治自己的战友。我从望远镜里看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奥贝斯坦政委,在他身后跟着七八名手臂带着红十字标志的卫生员,其中还有两名女卫生员。
一走到开阔地,那些卫生员就纷纷散去,去救助那些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的战友。而其余的战士,则帮着幸存下来的战士,先将一些轻伤员搀扶回阵地。
看到奥贝斯坦在指挥战士们搜救伤员,我也就放心了,便再次拿起电话,打给了谢杰里科夫。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毫不迟疑地说道:“谢杰里科夫中校,现在奥贝斯坦政委正在指挥战士们打扫战场搜集伤员,你也别闲着,再派两个连进入阵地,抓紧时间抢修被德军炮火摧毁了的工事。记住,以后这将成为独立师的一个规定:在战斗中,必须要边作战边构筑工事!只要有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就要构筑工事!明白了吗?”
谢杰里科夫响亮地答应了一声:“请师长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抢修那些被德军炮火摧毁了的防御工事。”
站在旁边的基里洛夫听我这么吩咐谢杰里科夫,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您要在全师推广这条规定,合适吗?要知道,战士们就算在战斗的间隙,也要不停地抢修工事,这样就得不到足够的休息,要不了多长时间,战士们就会变得疲惫不堪。”
对于基里洛夫的反对意见,我板着脸冷冷地说:“政委同志,您刚才也看到了德军进攻前的炮火准备是多么猛烈。假如我们的部队没有坚固的工事,那么他们将会在炮火的打击下损失殆尽。”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连忙把话题一转,紧张地问道,“对了,政委同志,我光顾着说修工事的事情,差点忘记了另外一件大事。”
“什么事情啊?”基里洛夫好奇地问道。
“弹药。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师里的弹药消耗了不少,急需要进行补充。”我担忧地说道:“要是弹药打光了,我们的战士就只能等敌人冲上阵地后,和他们展开面对面的残酷白刃战。”
基里洛夫听我这么说,沉吟了一会儿,回答说:“部队的弹药不足,我可以找集团军司令部解决。不过这里又涉及到一个问题,经过我的观察,我们师里的武器很杂,不光有我军的制式武器,还是缴获的德国、意大利、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国家的武器,这些武器的弹药,集团军可没法补充,还是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我望着远处战场上的那些指战员们,忽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便再次打电话给谢杰里科夫,干净利落地给他下命令:“谢杰里科夫中校,我记得你们团里的武器,大部分是德式装备,对不对?”
“是的,师长同志,”谢杰里科夫回答说道:“您记得很对,大概有半数的战士,用的都是缴获的德军装备。经过今天的战斗,他们的弹药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您看,您能不能想法给我们补充一点。”
“中校同志,我是独立师的师长,不是兵工厂的厂长,没办法给你补充德式武器的弹药。”听到他还想叫苦,我连忙打断他后面的话,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在今天的战斗中,你们团打死了至少有两个连的德国兵,你立即组织人手从这些德军尸体那里搜集武器弹药来补充部队。如果还不够的话,你再派人去他们原来停卡车的地方去看看,没准还有什么弹药箱之类的留下来。”
“明白了,我这就去布置。”谢杰里科夫答应一声就要挂断电话,却被我及时地制止了。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问道:“在今天的战斗中,你们一团伤亡情况怎么样?”
谢杰里科夫沉默片刻后,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说:“报告师长,我目前还不清楚那些去拉大炮的指战员的伤亡情况。而在今天的战斗中,我团共伤亡五百人,其中牺牲三百,还是有一百多人重伤,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虽然我知道一团在德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伤亡绝对少不了,但亲耳听到谢杰里科夫把准确的数字报给我的时候,我还是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一团作为独立师的主力团,到达马马耶夫岗后,伤亡人数已经过半,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最多一个星期,独立师就可以取消一团的建制了。
“中校同志,我还是那句话,要利用每一分钟时间,抢修高地上的工事。有了坚固的防御工事,我们的指战员才能在德军的猛烈炮火和轰炸中幸存下来。”
放下电话,我又想起了二团长普加乔夫,自从我派他出去拉大炮以后,就一直没看到他的人,也不知道我们的部队在遭受德军轰炸时,他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我对负责通讯的娜佳说道:“娜佳同志,立即和二团长普加乔夫联系,问问他在什么地方?”
普加乔夫很快联系上了,他此刻带着一帮二团的指战员,正在我们这个高地的南坡脚下,隐蔽那些用卡车拉回来的几门大炮呢。
听到他说起大炮,我马上又想到了炮兵营长莫罗佐夫上尉,由于大部分的炮在德军的空袭中被炸毁了,他这个营长想当团长,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我在准备结束通讯前,随口问了一句:“普加乔夫同志,我想问问你,看到了炮兵营长莫罗佐夫上尉了吗?”
“您说的是莫罗佐夫上尉吗?他正在我的身边。”
我本来已经把耳机从耳边移开,还准备把送话器也扔给娜佳的,猛地听到他说莫罗佐夫就在他的身旁,顿时心中一喜,连忙吩咐他:“普加乔夫同志,快点把耳机和送话器交给莫罗佐夫,我要和他通话。”
莫罗佐夫的声音很快从耳机里传来:“您好,师长同志,我是莫罗佐夫上尉,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想问问,你们刚才拉了几门炮回来?”
“一共五门,都是用卡车牵引回来的。”莫罗佐夫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卡车上都装满了炮弹,够我们用一段时间的。”
听到说炮兵营缴获了五门重炮,我顿时感到松了一口气,虽然剩下的大炮都被炸毁了,那些拉炮的战士也伤亡惨重,不过都值得了。只要有了这五门重炮,在接下来的防御战里,我们的胜算就更高了,起码就有了对付德军坦克的利器了。
当基里洛夫得知我们新增加了五门重炮后,也兴奋不已,连连地说:“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就是德军派再多的坦克部队,我们也不用担心了。”他高兴地在观察所里转了几个圈后,又向我建议:“奥夏宁娜同志,我觉得把重炮摆在马马耶夫岗不太合适,因为它们有可能成为德军空袭的目标。我建议把这些炮转移到居民点里去,当高地遭到德军进攻时,炮兵观测员可以从高地上给后方的炮兵发信号,指挥他们对来犯之敌展开炮击。”
基里洛夫的意见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我使劲地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政委同志,您的这个意见不错,我同意。”
我和基里洛夫正说着话,报务员娜佳忽然紧张地叫我:“师长同志,集团军司令员同志要和您通话。”
我意外地看了基里洛夫一眼,同时诧异地小声说道:“政委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崔可夫司令员为什么突然要和我通话呢?”
基里洛夫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拿起送话器,恭恭敬敬地说道:“您好,司令员同志,我是奥夏宁娜,请问您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奥夏宁娜上校,干得不错。我知道你们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重创了德军的坦克营,还消灭了两个炮兵营,并打跑了一个步兵团,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会将你们师战果,向方面军司令部报告,为你和你的部下们请功。”崔可夫大声地称赞了我几句,忽然把话题一转,好奇地说道:“奥夏宁娜,刚才集团军情报处审讯了你送来的两名德军俘虏后,意外地得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崔可夫想说什么,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连忙反问道:“司令员同志,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俘虏供认,他们的坦克营在马马耶夫岗的山脚下,本来是占据着主动的,坦克炮的齐射配合着远处的重炮营的炮击,把整个高地打成了一片火海。本来他们在炮击停止后,就将派遣步兵夺取我们的高地,偏偏在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的坦克接二连三地中弹起火。
俘虏中尉说:当时炮兵的观测员从炮弹飞来的方向,判断出了我军在高地上的炮兵阵地,便调转炮口,对这个区域进行了猛烈的炮火覆盖。虽然他们看到被炮火覆盖的高地上,不是有大炮的零件和人体的残肢飞向空中,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一只苍蝇也无法生存下来。但实际情况下却是炮弹依旧不断地飞过来,将他们的坦克接二连三地击毁。真是因为神秘的大炮射出的炮弹,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上级指挥官才被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听到我和崔可夫对话的基里洛夫,和我相视一笑,接着向我伸出手来,友好地说道:“奥夏宁娜同志,把耳机和送话器交给我,我来向司令员同志解释一下这起灵异事件。”听他这么说,我也没说话,只是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基里洛夫戴上耳机,对着送话器大声地说:“喂,喂,是崔可夫吗?我是基里洛夫。有关神秘大炮的事情,我想我可以向您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接着他就把普罗托.季亚科诺夫如果把他们的大炮巧妙地隐蔽在一处凹地里,瞄准德军坦克连续射击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最后他还特意强调说:“就是这门大炮,在战斗中,足足摧毁了德军17辆坦克。崔可夫同志,上次反坦克连的那名指导员,就是因为击毁差不多数量的坦克,保卫了码头,结果被授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那么我们的这名炮手,您又打算如何奖赏他呢?”
崔可夫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郑重其事地问道:“这位炮手季亚科诺夫是什么军衔?”
听到崔可夫的这个问题,基里洛夫扭头望向了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想了想,低声地对他说:“要不,我们就建议司令员同志晋升这名炮手为大士军衔吧。”虽然我也想直接晋升这位立下大功的炮手,但想到由集团军晋升的话,会更加激起季亚科诺夫的荣誉感,便自作主张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基里洛夫现在已经在某些方面和我达成了默契,他笑着点点头,回答崔可夫:“司令员同志,我和奥夏宁娜同志建议将他从现在的中士晋升为大士军衔。”
“晋升他为少尉,”崔可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至于他立下这样的大功,会得到什么样的奖励,这个等以后再说。现在先晋升他的军衔,等于是先向他支付的利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