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退了德军的两轮进攻,观察所里的通讯骤然忙碌起来,以至于我和莫罗佐夫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再没有时间理睬他。
我想到德军不光会从南面向斯大林格勒推进,连位于西面的原第29师、近卫第70师的防区,都有可能出现了德国人。于是我给负责警戒那个方向的三团长科斯嘉打去了电话,关切地问:“科斯嘉中校,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发现德国人了吗?”
科斯嘉马上回答说:“报告师长,根据侦察员报告,从西面压过来的德军,已经分别占领了原第29师和海军陆战第154旅的158、165两个高地,以及近卫第70师防线西面,那个曾经被我师收复过的居民点。”
“你的指挥部是建在柳德尼科夫上校原来的师指挥部呢?”我问他这句话时,不禁有些汗颜,我昨天下达命令时,居然稀里糊涂地让他把指挥部设在第208师的师指挥部,要知道,那个位置更适合盖达尔建立他的四团指挥部。结果科斯嘉晚上接防时,便发现了我的这个错误,在向我进行请示后,主动把自己的指挥部转移到了新的位置。
“是的,我的师长同志,完全正确。”他在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后,又主动说道:“另外我们接收的那个炮兵营,我已经派出人手,协助他们隐蔽起来了。”
“很好,让炮兵营继续隐蔽。而你的部队,科斯嘉中校,密切地监视敌人的动向,假如他们没有派部队来占领你们的防区,就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交火。……”
没等我说完,旁边的拉祖梅耶娃突然低声地对我说:“师长,奥列格中校在线上,他有重要军情要向您汇报。”
“有什么事情吗?奥列格中校。”我戴上耳机就急匆匆地问道。
“报告师长,”奥列格兴奋地报告说:“根据我派出的侦察兵报告,德国人的摩托化步兵第29师的主力,正停留在离我团五公里外的地方。他们可能是得到了先头部队被击退的消息,目前已停止前进,正在该地区进行集结。”
敌人的大部队马上就扑过来,我还不知道凭我们现在的工事能不能挡住,你却兴奋得像捡到金元宝似的。这么一想,说话的语气就不免有些严厉:“奥列格中校,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奥列格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对他的恶劣态度,而是继续报告说:“刚才我们缴获了德国人36门大炮,由于牵引车都被打坏了,想把它们拉回去是不可能了。我是这样想的,与其白白炸掉,不如调转炮口轰击正在集结的敌人。”
听奥列格这么说,我想起自己也曾干过用德国人的炮弹去打德国人的事,看来这事值得一试,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用炮火教训一下宿营的德国人,现在先给他们上道开胃菜。想到这里,我把送话器从嘴动拿开,扭头问莫罗佐夫:“莫罗佐夫上尉,你知道德军的炮兵建制是怎么样的吗?”
莫罗佐夫本来是坐在墙边,听到我提的问题,连忙站起来向我报告说:“报告师长,德军的炮兵团由四个炮兵营组成,每营18门火炮。战前,他们是2个营的75毫米野炮,1个营的105毫米榴弹炮,1个营的150毫米榴弹炮。伟大的卫国战争爆发后,德国人开始有计划地增强火力,淘汰了75毫米野炮,改成了2个营的105毫米榴弹炮和2个营的150毫米榴弹炮。刚才对我军阵地实施炮击的炮兵,应该是2个营的105毫米榴弹炮。”
听完莫罗佐夫这个专业人士的话以后,我点了点头,对着送话器说道:“奥列格中校,你先命令战士把火炮调过头去,我马上让莫罗佐夫上尉过去帮你。”
“明白,我立即命令战士们把大炮调头。还有,我刚才已经派了一辆卡车,去接莫罗佐夫和他的战士们,有他们在,我们炮击的精度就能得到提高。”
放下耳机和送话器,我对莫罗佐夫说道:“上尉同志,你不是想为你的部下报仇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立即带人到奥列格中校那里去,他刚把你说的那两个德军炮兵营的大炮缴获了,你去帮他用这些大炮好好地教训一下德国人。”
听到我的这道命令,莫罗佐夫的眼睛一亮,响亮地答应以后,又向我敬了个礼后,转身便跑出了观察所。
盖达尔再次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激动地说道:“报告师长,我团的战果统计出来了,两仗共击毙德军775人,击伤200人,俘虏138人,缴获81毫米迫击炮8门,炮弹300发;重机枪12挺,冲锋枪237支,步枪1000多支。我团在战斗中牺牲110人,负伤83人。”
听完他上报的战果,我还特意问了一句:“盖达尔同志,你所说的缴获,全部是你团缴获的,还是有二团缴获的在内?”
“报告师长,都是我团缴获,凡是和二团一起缴获的物资,我都让战士们送给了二团。”
我满意地点点头,欣慰地说道:“很好,我再把二团的缴获情况统计一下,然后就可以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告了。”
我先联系上了坦克分队的指挥员佩尔斯坚,我顾不得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问道:“佩尔斯坚上尉,你的坦克分队的表现,我都看到了,打得很好!现在你把坦克分队的战果报给我。”
佩尔斯坚听到我问得这么直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说:“报告师长,我分队共击毁敌人的坦克25辆,卡车115辆,缴获德军36门榴弹炮。”
我听到他说击毁了100多辆卡车时,还吓了一跳,心说我没见到敌人有那么多卡车啊?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这些卡车是用来运兵的,为了防止被我军炮火击毁,所以停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对于他所取得的战果,我不免还是要鼓励几句,同时又下达了新的命令:“佩尔斯坚上尉,我现在给你一个新的任务,你马上率领坦克分队赶到奥列格中校所在的炮兵阵地,为他们提供掩护,防止敌人的偷袭。等任务完成后,你们一起撤回到四团的防御地带。”
和奥列格通话时,我不等他说话,就抢先说道:“奥列格中校,向我报告一下你团的战果,记住,36门榴弹炮的事情就不用报告了,说点我不知道的内容。”
听到我这么说,奥列格呵呵地傻笑了几声,然后说道:“报告师长,我团出击后,击毙敌人538人,击伤129人,俘虏74人。缴获81毫米迫击炮3门,炮弹200发;重机枪4挺,冲锋枪185支,手枪127支,步枪400多支。全团牺牲11人,伤25人。”
我把两个步兵团、一个坦克分队外带炮兵连的战果汇总统计后,向崔可夫报告。听到耳机里传来崔可夫低沉的声音后,我立即兴高采烈地向他汇报战果:“报告司令员同志,我师的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经过两次战斗,我师共击毁德军坦克37辆、装甲车5辆、卡车140辆,击毙敌人1460人,打伤542人,俘虏229人,并缴获了一辆装甲车,缴获105毫米榴弹炮36门及配套的炮弹,81毫米迫击炮11门,炮弹500发,重机枪16挺,冲锋枪422支,手枪127支,步枪1400多支。”
崔可夫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他兴奋地说:“奥夏宁娜,看来我留你们师断后,还真的选对人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差不多把德国人的一个摩托化步兵团干掉了。”说到这里,他语气一变,关切地问:“部队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伤亡了两百多人,其中有121人牺牲。”虽然我明白打仗就要死人,但向上级报告我师伤亡数据时,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
“可惜集团军的主力撤得太快了,不然的话,还能给你们提供点帮助。”崔可夫有些惋惜地说。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暗想:可不,要是集团军主力没有那么快撤退的话,只要归集团军指挥的那两个近卫火箭炮团,对孤军冒进的摩托化步兵第29师来上两个齐射,就可以重创这个德军师,再加上我师的配合,即使全歼这股敌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又听到崔可夫说:“奥夏宁娜,记住,等天黑以后,把部队再向北后撤三十公里,构筑新的防御阵地,在节节抗击中,达到迟滞德军向斯大林格勒推进速度的目的。”
“是!”我非常勉强地回答道,因为按照崔可夫的部署,只要向后一撤退,我师的部队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到时等待我们的命运,就是窝在战壕里被大炮轰挨飞机炸,部队一点点地被敌人猛烈的炮火消耗光。
我看着远处还到处冒着黑烟的战场,心想:面对优势的敌军,不能把部队摆在战壕里挨炸,必须要采取积极的主动防御才行。等天一黑,我就把那支隐藏着的炮兵营派出去,让他们用炮火教训一下睡梦中的德国人,这样一来,明天白天敌人对我军阵地的进攻强度,就会大大减弱。
“报告!”门口传来了喊报告的声音。
没等我转身,就听见警卫营长普加乔夫在问:“什么事?”
“报告营长,外面有一名指挥员要见师长。”原来是门口执勤的哨兵,看到有人来找我,可能是他没有见过的陌生人,所以特地进来请示我。
“他说他是什么人了吗?”普加乔夫继续帮我问道。
哨兵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是一名大尉,他说他是炮兵营长。”
“炮兵营长?什么炮兵营长?我怎么不知道师里有炮兵营长啊,你出去告诉他,说师长很忙,没时间见他,让他回去吧。”
“等一等,”看到哨兵要出去,我连忙叫住了他,因为我想到来的可能是崔可夫留给我的那个炮兵营的营长,吩咐道:“哨兵同志,你出去把大尉请进来吧。”
哨兵的影子刚从门口消失,一名戴着大檐帽的军官就走了进来。他的个子很高,站直身体后,头几乎碰到了观察所的顶棚。他抬手向我敬礼,报告说:“您好,上校同志。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炮兵营长耶果诺维奇大尉,是奉集团军副司令员崔可夫将军的命令,留下来听从您指挥的。”
“您来得真好,大尉同志。”我和这位身材魁梧的大尉握了握手,招呼他坐下,然后关切地问道:“炮兵营都隐蔽好了吗?”
大尉点点头,接着有些不甘心地说:“上校同志,我有点想不明白,既然我们营是来协助你们作战的,为什么不给我们布置战斗任务,而是让我们全营指战员隐蔽在临时挖掘的土坑呢?我刚才听到敌人在炮击我军的阵地,我恨不得马上从地上冲出来,指挥我的战士们用大炮把敌人这个见鬼的炮兵阵地干掉。”
我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尉同志,您太性急了。我之所以没有让你们营投入战斗,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
听到我说有任务要交给他,大尉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挺直身体,大声地说:“请上校同志下命令吧,我的炮兵营保证完成您布置的任务。”
“您过来看,”我把地图在桌上摊开,指着我们所在的位置说道:“你看,这是我军的防御阵地,”接着把手指往旁边移动了一点,又接着说:“而德军的摩托化步兵第29师此刻正在这里集结,目前虽然搞不清他们会接着进攻,还是留在这里不动。但是根据我的判断,他们晚上应该就在这一区域宿营。我给你们营的任务,就是趁着夜色,前出到他们营地的附近,用大炮狠狠地教训他们一下,让那些从睡眠中惊醒的德国兵在我们的炮火中跳舞。”
俯着身子看地图的大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德国人肯定想不到我们晚上回去偷袭他们,防御一定不会太严密,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很大。”说完,他挺直身体,向我请示:“上校同志,我可以离开了吗?”也许怕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还特意补充一句:“我安排炮兵观察员过去侦察,为我们的炮兵提供精确的射击坐标。”
“不要着急,大尉同志,请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我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我师二团在不久前夺取了敌人炮兵阵地,缴获了36门105毫米的榴弹炮。您也知道,步兵里会操作大炮的人不多,虽然我派了炮兵连长莫罗佐夫上尉过去帮忙,但很明显的是炮手的人数可能不够,不知道你能否从你的营里,抽调出一部分技术高超的炮手去帮帮他们呢?”
“没问题,”耶果诺维奇猛地站起来,兴奋地说道:“上校同志,我这就回去安排。”说着就要向外走。我不得不再次把他叫住,没好气地说:“大尉同志,话还没有听完,您就急匆匆地要走,难道您知道那个炮兵阵地在哪里吗?”
耶果诺维奇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上校同志,是我太急躁了。请您给我安排一个向导,我这就回去抽调人手。”
我扭头看一眼坐在旁边发呆的薇拉,喊了她一声:“薇拉!”
“到!”薇拉立即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来到我的面前,请示道:“师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大尉,对她说道:“薇拉,你和大尉同志一起去二团占领的那个炮兵阵地。如果找不到路的话,你可以找二团的人打听一下,他们会把你带到目的地的。”
“可是,这里离炮兵阵地太远了,我怎么过去,难道走过去吗?”薇拉嘟着嘴问道。
“小姑娘不要担心,”耶果诺维奇大尉笑眯眯地对她说:“我的摩托车停在山坡下,我们可以坐摩托车过去,耽误不了多长的时间。”说完,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挺直身体,严肃地问道:“上校同志,既然向导有了,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
“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耶果诺维奇大尉和薇拉离开半个小时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看来是奥列格他们在开始对德军的集结地点开始炮击了。
就在这时,空中隐约传来马达的轰鸣声,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暗骂:这该死的敌机,早不来晚不来,我们的炮兵刚开火,你就冒出来了,这下完蛋了,在炮兵阵地上的部队的伤亡一定小不了。
正打算用报话机提醒奥列格,让他们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就放弃炮击敌人的计划,多为我们的部队保留一点战斗骨干。没想到无意中从观察口望出去,正好看见从空中掠过的战机,发现原来是两架我军的战机,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还是通过报话机联系上了奥列格,我大声地问道:“喂,我说,奥列格中校,你现在什么地方啊?”
奥列格也大声地回答说:“报告师长,我带了两个连,在炮兵阵地以南两百米的地方,布置了一条防线,以免敌人在遭受炮击时狗急跳墙,派部队来袭击我们的炮兵阵地。”
“干得不错。”对于他的布置,我感到很满意。从这几次的战斗来看,我手下的这些指战员已经日臻成熟,懂得如何根据战场的变化来调整自己的部署。“对了,炮兵人数不够吧,那怎么射击?”
“师长同志,这个您不用担心。莫罗佐夫上尉他们人数虽然少,但是他们事先把射击坐标调整好,装好炮弹,那些去协助的步兵只需要拉炮绳就可以了。您还真别说,虽然射击速度慢了点,但打得还是挺准的。我从这里用望远镜看到,炮弹在敌人的队列中间爆炸,打得敌人四处逃窜。”刚说到这里,他突然惊叫一声:“哎呀,不好,敌人出动了一支部队,朝我们这里猛扑过来了。”接着通讯便中断了。
奥列格的话让我担心起来,我师的部队缺乏反坦克武器,对于冲上来的坦克或者装甲车,只能等靠近后,战士们冲出去扔燃烧瓶将其烧掉。而此刻能帮他们一把的,就只有佩尔斯坚上尉的坦克分队。想到这里,我连忙让拉祖梅耶娃调换频率,呼叫起佩尔斯坚的坦克分队。
一听到佩尔斯坚的声音,我就直截了当地命令他:“上尉同志,有一支德军部队,正在向我们的炮兵阵地冲过去。我命令你,立即率领坦克分队出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股敌人牢牢地挡在我们的炮兵阵地外面。”
“明白,师长同志,我这就率领坦克分队出击。”
搁下耳机和送话器,我走到了观察口前,虽然知道这里距离远,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举起望远镜向远处望去,想看看我军的那个临时炮兵阵地,和即将与敌人展开激烈战斗的奥列格在什么地方。
可惜看了半天,除了隐隐的炮声和不时腾起的硝烟,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拉祖梅耶娃激动地尖叫一声,然后喊我:“师长同志,和奥列格中校他们联系上了。”
我一把抢过送话器,把耳机贴在耳边,大声地问道:“奥列格中校,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坦克分队赶到了吗,把敌人挡住了吗?”
“报告师长,挡住了。”奥列格兴奋地说道:“虽然坦克分队没有赶到,但是有两架我军的战机先赶到了。他们从天空上俯冲下来,对着冲过来的德军队列开火了。在我军飞机的轰炸扫射下,德国人被立刻打得人仰马翻,被打坏的坦克、装甲车、汽车、摩托车东倒西歪地摆得到处都是,德国步兵也被打得狼狈不堪,抱头鼠窜。总而言之一句话,敌人的进攻被打退了,我们的炮兵阵地安全了。”
听完他的报告,我长出一口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自言自语地说道:“谢天谢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