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有和敌人发生接触。眼看着路边的景物变得熟悉起来,我的心情也越发放松。我扭头对一直走在身边的萨任说道:“师长同志,再往前走两公里左右,就能到达我团前段时间构筑的防御阵地了,希望那个阵地还在我军的手中,那样的话,我们师就能平安地渡过顿河。”
正说着话,前面跑来一名水兵,他到离我们不远的距离停下了脚步,不时地拉住路过的指战员问道:“知道师长在哪里吗?知道师级领导在哪里吗?”
没等我说话,萨任上校已经迎了上去,问道:“水兵战士,我是师长萨任上校,有什么事情吗?”
水兵冲萨任敬了个礼,恭恭敬敬地报告说:“师长同志,我们的侦察兵发现了前方有我军的防御阵地,越过阵地后再向前走两公里,就能到达顿河的渡口码头。大尉同志让我回来向您报告,请示是否去和友军汇合。”
萨任听完,兴奋地在水兵的钢盔上轻轻地扇了一巴掌,笑骂道:“水兵同志,回去告诉你们营长,这有什么可请示的,让他马上带人去和友军汇合,共同坚守住阵地,等我们的大部队一过,就算成功突围了。”
水兵战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抬手向萨任敬了个礼,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太好了,奥夏宁娜同志,再往前走几公里,我们就成功地突出敌人的重围了。”
听到马上就能突围了,我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我走到路边,找了棵倒伏的树干坐了下来,同时还招呼萨任:“师长同志,走了那么久的路,您也走累了吧,先过来坐着休息休息吧。”
萨任也没客气,直接就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接着他又招呼附近的指战员们:“喂,我说,同志们,大家都累了吧,都坐下休息吧。”
听到他的命令,原来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些参谋、通讯兵,以及抬伤员的男卫生员们,都纷纷走到路的两侧,放下手里的通讯器材或者抬着的伤员,席地而坐。
萨任从兜里抬出一盒香烟,向我递过来,试探地问:“抽烟吗?”
我摆摆手说:“谢谢,师长同志,我不抽烟。”看到他手脚麻利地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正准备掏火柴点烟,连忙制止他:“师长同志,我劝您最好别抽烟,容易暴露目标。”
萨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烟塞回了烟盒,讪讪地说:“你说得有理,那就等我们突围成功后再抽吧。”
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了隆隆炮声,我们站起来一看,只见前方火光闪闪,把夜空染红了半边,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仿佛突然冒出了一座燃烧着的火焰山。
萨任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吃惊地说道:“我的上帝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着急地催促道:“走吧,上校同志,我们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我们从队伍中间穿过,来到了先头营,见到了那位水兵大尉。他一见我们出现,连忙迎了上来,向我们报告说:“师长同志、中校同志,也许是我们的突围行动被敌人的侦察兵发觉了,所以他们用密集的炮火,封锁住我们前进的道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伤亡,我已经命令部队停止前进。”
“您做得对,大尉同志。”我称赞了大尉一句,随后又问萨任:“师长同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萨任看着前面密集的炮火封锁区,思考了片刻,断然下令:“部队原地休息,等敌人的炮火稀疏后再快速通过。”
我们在这里一等就是二十分钟,可敌人的炮击一直没有减弱,看来他们是在用几十门炮进行交叉射击。萨任看了看表,咬着牙对我说:“奥夏宁娜中校,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要是敌人察觉到我们离开了阵地,尾随追来的话,我们就危险了。”说完,冲站在不远处的大尉喊道:“喂,大尉同志,过来一下。”
大尉跑过来,向他抬手敬礼后礼貌地问道:“师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萨任上校向炮火连天的前方一指,说道:“大尉同志,我看敌人的炮火封锁线只有两百多米宽,你派一个排试着冲一下,看能不能利用炮击的间隙冲过去。”
看到大尉去安排冲击封锁线的部队,我有些担忧地问萨任:“师长同志,就算尝试冲击封锁线的这个排,成功地到达了安全区域,也不能证明我们都能顺利地通过这道死亡线,要知道后面还有行动迟缓的卫生队和通讯兵们,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就是全部牺牲了,也不见得能冲过去。”
功夫不大,水兵大尉就亲自跑了回来,他低着头,惭愧地回答说:“对不起,师长同志,刚才的冲击行动失败了。一个排的战士刚冲过一半的路程,就全部牺牲在炮火之中了。”
听到冲击失败,一个排的战士全部牺牲,我的心都在流血,这么多的战斗,一下就全没了。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再过三个小时就该天亮了,如果不通过这道封锁线的话,天明之后,我们就会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被强大的敌人全部消灭掉。
我着急,萨任比我更急,他把袖子一挽,从旁边的战士手里拿过一支步枪,大声地对我说:“奥夏宁娜中校,部队就交给您了。我到前面去看一看。”
我连忙一把拉住他,紧张地问道:“师长同志,您不会打算亲自带人去冲吧?”
“我就不信冲不过去!”萨任怒气冲冲地说道。
说着,他抬腿就要走,我拦住他说:“师长同志,您是一师之长,您的职责是带领战士们顺利地从敌人的包围圈里跳出去,而不是像名战士一样地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这时第804团的团长戈果礼中校也走了过来,他听到了我和萨任的对话,连忙帮腔说:“师长同志,奥夏宁娜中校说得对,您是师长,您没有权利抛下全师的指战员不管,而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这样吧,还是我带人去冲吧。”
眼前这个萨任上校还没有劝住,没想到戈果礼中校又来添乱,我伸手拦住两人,用坚决的态度说:“都给我站住,不光萨任上校不能去,就连你,戈果礼中校,也不能去。”
两人被我拦住后,异口同声地问道:“我们都不去,那么该谁去啊?难道您去吗?要知道第229师的男人还没有死光,还轮不到一个女人去为我们冒险。”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们,而是抓着两人的手臂,把他们往路边带。走到一个人少的位置,我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师长同志、戈果礼中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炮弹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
听我这么说,萨任和戈果礼都楞了一下,随即两人齐刷刷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戈果礼说:“我注意到了,炮弹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我估计敌人的炮兵阵地,离这里就只要两三公里。”
“端掉敌人的炮兵阵地,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萨任上校寻思着说,“该派谁去呢?”
我看了看他们指的方向,正是昔日第678团驻扎的防地方向,于是大包大揽地说:“好,既然你们已经看出了敌人炮兵的所在地,那么就由我带人去把它端掉,这样我们师的部队就可以顺利地通过前面的封锁线了。”
戈果礼开口想说话,却被萨任抬手制止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把手一挥:“行,就这么办。”接着冲水兵大尉喊道:“大尉同志,过来一下。”
大尉再度跑到了我们的面前,没等我们说话,已经开始主动表决心:“师长同志,请让我再带人冲一次,我保证完成任务。”
萨任摆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说道:“大尉同志,我是有任务要交给你,但不是让你冒险去冲敌人的炮火封锁线。”
大尉谨慎地问道:“师长同志,不知道是什么任务?”
萨任向我一指,说:“你带你的营跟奥夏宁娜中校走,去把敌人的炮兵阵地端掉,掩护师主力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大尉接到这个任务,顿时喜笑颜开,用坚决的口吻回答说:“请师长放心,我保证完成好您交付给我的任务,掩护师主力突围。”
“好了,别耽误了,马上出发吧。”
我和大尉带着一个营的水兵,向着以前的防区快速前进。由于水兵们的行军速度太快,本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我,没过半个小时,就已经慢慢地落到了队伍的后面。要不是大尉派了两名战士架着我走的话,估计早掉队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接近了我原来那个观察所,远远地看到敌人的炮兵阵地。敌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用炮火封锁我们突围的必经之路,压根儿没注意到我们这支部队的到来。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喜不自胜连忙加快速度跑到队伍的最前列,对带队的大尉说:“大尉同志,前面就是敌人的炮兵阵地,等我们悄悄接近后,马上发起突袭,一定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尉答应一声,回头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我原本累得都快走不动路了,但看到胜利在望,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居然和大尉走了个齐头并进一点,居然也没被他拉下。
不到五分钟,我们的部队就悄悄接近了敌人的阵地。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大尉让战士集体卧倒,向着敌人的炮兵阵地匍匐前进。在炮弹出膛的闪光里,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敌人的一字排开的二十几门大炮。由于没有警戒部队的掩护,敌人的炮兵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还在一个劲地开炮对我们的部队进行拦阻射击。
眼看接近敌人一百米的距离,还没有被发现,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我拔出腰间的手枪,猛地站了起来,朝天开了一枪,接着大喊道:“弟兄们,跟我来!前进!”
我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大尉也高声地喊道:“上啊,弟兄们,把敌人全部消灭掉!”
在我们的带领下,战士们呐喊着向敌人的炮兵阵地冲上去。最前排端着冲锋枪的战士,把枪托抵在腰部,边冲边射击,子弹打得大炮的挡板叮当作响。端着步枪的战士,打了一枪后,也顾不得再拉扳机,而是直接掏出身上的手榴弹,拉了弦后就朝敌人猛扔过去。接二连三的手榴弹爆炸过后,敌人的炮兵阵地上顿时烟雾缭绕。敌人的炮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被吓得丢下炮弹四处逃窜。
不到几分钟时间,战斗就结束了。敌人的炮兵一半被打死,一半当了俘虏,而他们的大炮全部被我们缴获。我和大尉两人靠在一门大炮上,心情愉快地对战士们发号施令,指挥战士们清点缴获,救治伤员,看管俘虏。
大尉看忙得差不多了,微笑着向我请示道:“中校同志,我们现在就把大炮炸掉吗?”
“炸炮?!”我看着阵地上堆积如山的炮弹,反问道:“为什么要现在炸,你没看见地上还堆着这么多的炮弹吗?”说完这话时,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刚才战士投出的手榴弹,没有引爆敌人的炮弹,否则殉爆的炮弹就足以让我们和敌人同归于尽。
“我们可以把炮弹一起炸掉啊。”
“大尉同志,”我看着大尉笑眯眯地说:“这么多的炮弹都炸掉多可惜啊,我还打算把它们全留在德国人呢。”
“留给德国人?”大尉听得一头雾水,他微微地皱着眉头,反驳我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满,“中校同志,您的意思,是把这么多的炮弹留给德国人,让他们在合适的时候再用来打我们吗?”
我不想和他多费唇舌,只是吩咐他:“大尉同志,你的营里有当过炮兵的战士吗?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来。”
大尉不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我下了命令,他也只能无条件地去执行。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带着四十几名指战员回来,让小部队停下后,他引着一名中尉走过来,向我介绍说:“中校同志,这是罗日科夫中尉,他以前就是炮兵,因为我们的大炮在战斗中都损失掉了,他才改成步兵的。”接着又指着跟在过来的那群战士,补充说:“这些战士以前都是炮兵。”
我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这群炮兵战士,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英俊的炮兵中尉,笑着问道:“中尉同志,你会操作德国人的大炮吗?”
中尉看了看我背后的大炮,点点头,信心十足地回答说:“没问题,中校同志。虽然没有我们自己的火炮用着熟练,但打目标的话,不会误差太大。”
听到我和中尉的对话,大尉吃惊地问:“中校同志,您不会打算让我们把这些炮都运回去吧?要知道,这样的重炮,没有卡车牵引的话,我们可没有办法把它们弄回去。”
我摆摆手,笑着说:“大尉同志,你想得太多了,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我可没有把这些大炮弄回去的打算,就算全运回去,也没法带过顿河去,最后不是炸掉就是留给德国人,我可不干这样的傻事。我只是看着还剩下这么多炮弹,要是都炸掉,就有点太浪费了,倒不如废物利用,用大炮把这些炮弹都打到敌人的阵地,让他们也尝尝挨炮弹的感觉。”
“太棒了,中校同志,您真是太棒了!”大尉听我这么说,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些炮弹一发不剩地全打光,让德国佬尝尝他们自己炮弹的味道。”
“中校同志,”虽然大尉有些得意忘形,但罗日科夫中尉还保持着必要的冷静,他提醒我说,“没有坐标,我不知道应该向什么地方射击。”
“这个好办,这里有一份敌人的地图,上面应该有你想要的炮击目标。”说着,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缴获的地图交给了罗日科夫。
罗日科夫接过地图一看,用手电照着看了看,接着连连叫好,说道:“真是太棒了,中校同志,敌人的部署是这张地图上标得一目了然,我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射击了。”
“既然这样,中尉同志,你快点把炮兵战士们召集起来吧。”吩咐完罗日科夫,我又对大尉说:“营长同志,你先安排一部分人,把这些俘虏带走,免得影响我们撤退的速度。”
大尉安排一名上尉,押着一个连的兵力将俘虏的炮兵离开,剩下的战士协助罗日科夫中尉挑出来的炮兵,将火炮调了一个头,瞄向了敌人的阵地。
接着炮兵们在罗日科夫的口令中,开始瞄准,装填炮弹。我趁罗日科夫高举着指挥旗,还没来得及挥下的间隙,好奇地问道:“中尉同志,第一个打击目标是哪里?”
“前面山谷里的坦克营地。”罗日科夫说完,冲着他的那些部下大声地发号施令:“听我的口令,预备!”接着指挥旗向下猛地一挥,同时大喊:“放!”
随着他的号令,二十几门炮同时开火,如同一个巨大的霹雳在我的耳边炸响,震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我们的大炮已经进入第三轮射击时,我才回过神来,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向远处的山谷看去,只见火光闪闪,把山谷照的通红,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看来在这样的炮火打击下,敌人的这支坦克部队完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