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猛烈的炮击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
敌人的炮击刚结束,没等我打通前沿的电话,崔可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是奥夏宁娜同志吗?我是崔可夫。”
我连忙礼貌地说道:“您好,司令员同志。”
崔可夫道:“接到比留科夫将军给你下达的命令了吗?”
我回答道:“是的,我接到了师长命令我团撤出现有阵地,后撤两公里构筑新的阵地,掩护来自大本营的政工人员渡河。目前敌人对我团阵地的炮击刚刚结束,我打算想再观察一会儿,假如敌人没有发起地面进攻的话,我就会命令前沿部队陆续撤出阵地,赶往新的防御区域去构筑防阵地。”
崔可夫问道:“部队的伤亡大吗?”
这个问题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刚才那么密集的炮火下,就算无法统计,也能猜到部队的伤亡绝对不会少。听到我保持着沉默,电话那头的崔可夫也沉默了下去,也许他心里明白他的问题有些多余。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说:“报告司令员同志,目前暂时还没有和前沿联络上。由于在德军对我阵地的炮击过程中,观察所和前沿的之间电话线被一再炸断,我们的通讯因此屡屡中断,以至于我无法准确及时地掌握部队的情况。”说到这里,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司令员同志,我觉得以我团现有的兵力状况,留下来坚守现有的阵地,也许是最佳的选择。”
崔可夫听我这么说,居然没有说话。
我接着又说:“部队在刚才的炮击中伤亡较大,大量伤员的存在,会拖慢我们后撤的速度。说不定没等我们赶到新的阵地,来进攻的敌人已经涌到了河边。您看掩护政工人员渡河的任务,能否交给第57集团军的部队,或者我团右翼的部队来完成。”
崔可夫说道:“不行,我没有权利指挥第57集团军的部队。至于你团右翼的第229师和第112师的部队,正在广阔的大平原上,和敌人展开殊死的战斗,根本无法从敌人的纠缠中撤出战斗。相比之下,第214师所承受的压力就要小得多,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抽调你们团,到河边去构筑防御阵地,掩护渡河行动的主要原因。”
崔可夫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脱搪塞的话,估计就有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可能,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说:“那好吧,司令员同志。我会安排部队尽快从现有阵地撤退,迅速地向顿河边转进,掩护渡河行动。”
和崔可夫通完话,我又给前沿打电话,没想到话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卢金看到电话又大部队,快步来到了门口,冲外面喊着:“来人啊!”
很快一名战士跑过来,向卢金敬礼后,大声地问道:“大尉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观察所和前沿的电话又不通了,你让通讯排的人马上去检查线路,要尽快地把通讯恢复正常。”卢金对战士说道。
没想到,卢金的话说完后,战士站在原地没动,而是低下了头。卢金一脸不悦地说道:“怎么了,战士同志,你为什么不去执行命令啊?”
战士抬起头,声音哽塞地回答说:“报告大尉同志,通讯排的指战员,已经全部牺牲了。”
“什么,你说什么?战士同志,你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冲着那名战士大声地问道。
战士被我吓了一跳,他紧张而又结结巴巴地说:“团长同志,通讯排的战士,除了留在观察所和团指挥部值班的人员外,其余的战士,包括排长在内,都在抢修线路时,牺牲在敌人的炮火之中。”
卢金听到战士再度重复这个噩耗后,唇角抽动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阵地,虽然还没到天黑时分,但遮天蔽日的硝烟,让天空变成了深深的黑色。他用变调的声音对我说:“团长同志,现在我们和前沿暂时还是无法联系上。这样吧,您留在观察所里,我到前沿去看看。”
还没等我开口,屋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还没去接就知道肯定不是前沿打来的,因为通讯排的人都牺牲了,没有人去修复电话线路,肯定是上级部队打过来的。我走过去拿起电话,说:“我是奥夏宁娜中校,请讲!”
话筒传来比留科夫的声音:“奥夏宁娜团长,敌人的炮击停止了,你们团的伤亡情况怎么样,能不能立即撤出阵地,迅速地赶往新的防御地带?”
“师长同志,”我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和前沿的通讯中断了,暂时还无法和阵地上的部队取得联系……”
“什么?”比留科夫打断了我,“既然是通讯中断了,为什么不让通讯兵去抢修线路啊?你要知道,贻误了战机,你我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师长同志,请您听我解释。”我连忙辩解道:“为了确保团指挥部和前沿的联系,通讯排的战士们,一次又一次地冒着敌人猛烈地炮火,去修理那些被炮弹炸断的电话线,结果全部光荣牺牲了。”
听我这么说,比留科夫沉默了下去。听到他不说话,我连忙补充说:“师长同志,请允许我到前沿去查看具体的情况,卢金大尉留在观察所里和您保持联系。”
“我允许。”比留科夫答应得挺爽快,同时又叮嘱我:“请记住命令:迅速地将部队集结起来,后撤到顿河边构筑新的防御工事。”
我和卢金打了个招呼,就走出了观察所,沿着战壕往前沿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卢金在后面大声地喊:“警卫排的,过来两个班,随团长到前沿去,记住,一定要保障她的生命安全,这个命令不容更改。”
因为急着了解前沿部队的情况,我不是在走,而是沿着战壕一路小跑,那些警卫排的战士也像跑马拉松似的跟在我的后面。
当我赶到第二道防线时,正好遇到那些从隐蔽部里出来的指战员。我拉着一名从身边路过的战士,大声地问道:“你们营长在哪里?”
那名战士扫了一眼我领章上的军衔,连忙立正敬礼,随后向旁边的一条通道一指,说道:“中校同志,您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三十米,就能看到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隐蔽部,那里就新成立的营指挥所。”
我根据战士的指点,来到了那个营指挥所。我走进掩蔽部时,二营长正在拿着电话机拼命地喊话,见到我进门,连忙离开电话机,向我敬礼:“您好,团长同志。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还了个礼,问道:“二营长,你们营的伤亡情况如何?”
二营长连忙回答说:“报告团长同志,部队的伤亡刚统计出来,伤亡了将近两百人,剩下的战斗人员也差不多有这么多。”
我也不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命令:“二营长,刚接到上级的命令,我团要立即撤出阵地。到顿河边去构筑新的防御阵地,掩护友军渡河。你马上就组织部队转移,去团观察所里找卢金大尉接受任务吧。”
二营长估计是习惯于服从命令,连撤退的原因都没有问,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他听说我接下来要去一营的阵地时,不禁有些紧张,连忙劝说我:“团长同志,去一营的路上可能还有没爆炸的炮弹,您过去的话,会遇到危险的。还是让我派通讯员去帮您传达命令吧。”
我摆摆说,态度坚决地说:“二营长,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立即组织部队撤退吧。”
在前往第一道防线的路上,我心想二营的两百多人,加上七连和警卫排,已经能拼凑出五六百人,一营只要能剩下一百人,那么打一场阻击战的话,我们团的力量勉强够了。不过那些存放在团指挥所附近的那些弹药,却无法全部运走,看来我们离开时只能全部炸掉,绝对不能便宜了德国人。
结果等我走到一营防区时,却发现情况比我想得要糟糕得多。由于遭受到敌人的猛烈炮击,这里的战壕都被夷为平地,整个阵地上看不到一个活动的人影。
我停下脚步,焦急地冲着空无一人的阵地大喊道:“还有人吗?阵地上还有人没有?”
跟在我身后的警卫员们,也齐声地喊了起来:“还有人吗?还有活着的人吗?”
随着我们的喊声,地上的浮土动了起来,不大的功夫,从地下钻出十几名战士来。看到有战友出现,警卫员们纷纷跑上去,协助他们从泥土中脱身出来。
几分钟后,在我的面前,四十几名战士排成了整齐的两排,队列最左边站着的就是原来的一连长,现在的一营长。我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头上缠着的绷带,关切地问:“一营长,你的伤势重不重?”
没想到他响亮地回答:“报告团长,一营剩下的指战员都在这里了。我向您保证,只要一营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这时站在他旁边的中士小声地告诉我:“团长同志,营长的耳朵被震聋了。”
听了战士的解释,我不禁一愣,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一营长会答非所问。我冲那名中士说:“我命令,一营现在立即撤出阵地,全营向顿河边转进,去接受新的战斗任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