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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亮相

    二月初五。

    卯时不到,吴帆徽就从客栈出发了,前往位于照明坊的状元楼,参加赛诗会,从他居住的客栈到照明坊的状元楼,需要近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期间还要通过崇文门进入内城,很是有些麻烦,不过这有些自找的味道,毕竟他到京城的时间太晚了。

    赛诗会辰时开始,既然接受了邀请,吴帆徽就肯定是遵守时间的,必须准时赶到。

    卯时三刻,吴帆徽准时出现在状元楼客栈的外面。

    一幅硕大的牌匾出现在眼前,上面状元楼三个字隔着老远都能够看见,这让吴帆徽有着咋舌,看样子这家客栈历史悠久,住过不止一个状元,否则不会如此的招摇,而且客栈距离紫禁城也不是太远,没有一点资本,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招牌。

    看到状元楼客栈前面的景象,吴帆徽差点以为自己再一次到贡院来了。

    客栈前面有很多的读书人,从他们全部都身穿圆领宽袖生员衫,就可以知道其是什么身份,悉数都是到京城赶考的举人,这些人聚集在客栈的外面,颇为兴奋的议论着什么,开口说话的人多了,声音有些嘈杂,不可能完全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吴帆徽朝着状元楼客栈走去的时候,没有谁关注他,毕竟他太过于年轻。

    吴帆徽不会清楚,他来的还是太晚,其余参加赛诗会的举子,早就进入客栈,已经有站在客栈门口的举子,准备视情况让一部分的举子进入到客栈的院落,观摩大堂里面的赛诗会。

    吴帆徽对此根本不在意,他不会如同其他举人一样受宠若惊,更不会急慌慌的赶到状元郎,想着显摆自身或者多结交朋友,毕竟他的内心对东林党和复社,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

    递上请柬的时候,门口的举子吃了一惊,看着过于年轻的吴帆徽,好半天才开口。

    “原来是陕西乡试解元,快快请进,诸多同年都在等候了。。。”

    周遭的部分人听见了这句话,略微的安静,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这位年轻的不起眼的少年郎,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就是陕西乡试的解元。

    吴帆徽的神色很是平静,微微点头之后,进入到客栈。

    跟在他身后的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则是在客栈外面等候。

    状元楼客栈的院落不是很大,不过迎面一栋五层高的楼房,还是颇让人注目的,土木结构的房屋,能够建起五层,技术不一般,还是不简单的。

    这里毕竟是京城,可谓是寸土寸金,状元楼客栈不可能占据很大的地方。

    赛诗会在一楼的大堂进行。

    大堂的门口同样有举子等候,看了吴帆徽手中的请柬之后,脸上闪现出来一丝惊诧的神情,随即面带微笑带着其进入大堂,朝着大堂中间走去,吴帆徽的脸上同样带着微笑,他只是微微扭头,双眼的余光已经看清楚大堂里面的一切。

    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举人,吴帆徽眼光所到之处,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映入眼帘,其中有头发胡子都发白的老人,更多的是身材单薄、面带笑容、捋着胡须的中年人,年轻人的确不多,而如同他这种年龄的少年郎,好像是独一无二。

    无法认识的也就是陕西乡试的会元,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他抱拳招呼,对方也是站起身来抱拳回礼,他们一同参加过鹿鸣宴,相互之间虽说不是特别熟悉,但都能够记清楚容貌。

    客栈大堂座位的摆放颇有些圆桌会议的味道,中心点是两者桌子拼凑起来的,四面摆放的凳子有十多个,接着四周就是摆放整齐的桌子和凳子。

    如此的摆设,让人一眼就能够看明白大堂的中心点在什么地方。

    吴帆徽走向的正是这个中心点的位置。

    桌上摆着一些干果,不断有客栈伙计穿梭其中倒茶,那些干果倒是没有谁动。

    吴帆徽坐下的时候,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中间的凳子,坐着的都是各行省乡试的解元,还有此次赛诗会的主持人,其中空着的三个作为明显就是发出请柬的杨廷枢、吴伟业和张溥。

    吴帆徽的座位,在主持人右边的第三个。

    这可以肯定吴帆徽是乡试解元。

    毕竟有陕西乡试的亚元参加赛诗会,很快吴帆徽的身份就传扬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专门强调,总之四周的议论声音顿时多起来,想想也是,十六岁的年纪,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现如今又是乡试解元,这等的学问和惊艳,想要不引发注意都是很难的。

    吴帆徽左边是一位头发和胡子已经发白的老人,右边是一位面容严肃、有着稀疏的山羊胡须的中年人,落座之后,吴帆徽和左右两人抱拳行礼,两人也只是抱拳回礼,没有开口说话,看样子对他这个过于年轻的解元,不是特别在意。

    吴帆徽的习惯和特点是注意观察,他们发现陕西乡试的亚元,安排的位置距离中心点是有些偏远的,作为北方地方最大的行省,这怕不是随意的安排。

    按说诸多的举子在状元郎见面,众人应该是相互问候,甚至是自报家门的,不过他进来之后,一直到坐下,没有谁主动的寒暄,也没有谁走过来打招呼。

    难不成与主持陕西乡试的原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相被撤职问罪有关。

    读书人说话做事都很是含蓄,乡试高中的举人更是如此,他们很多的话都不会直说,只是通过言语和态度表达出来,就看你是不是有着足够的智商,明白其中意思。

    偏偏吴帆徽有着足够的智商,他已经从左右两边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异样。

    吴帆徽索性也不说话,静静的坐着,脸上带着微笑,或许他的态度,让对面的几个人感受到了,这几个人也停止了小声的议论,安静下来了。

    随意的掌声与喝彩声响起的时候,楼下走下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人,下巴上的胡须有些浓厚,但修剪的很整齐,脸上带着笑容,不断的给众人抱拳行礼,其身上有着一直不怒自威的气势,跟在中年人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人,此人容貌俊朗,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显得随意。

    最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引发了吴帆徽的注意,此人相貌清秀,看上去就知道年纪不是很大,更加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妙龄的女子,女子的相貌很是出众。

    此刻这名女子,根本就不在乎满大堂的人,眼睛里面俨然只有身边的公子。

    吴帆徽瞬间猜出了几个人的身份,为首的是南直隶乡试解元杨廷枢,出身标准的士大夫家族,其爷爷曾经为南直隶兵部尚书,朝廷正二品的高官,走在杨廷枢身后的是张溥,复社的领袖,被誉为读书人之中的翘楚,张溥身后的自然就是吴伟业了。

    吴伟业是张溥的学生,记得其成为会试会元和殿试榜眼之后,被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指责行为不端,原因就是吴伟业从南方带来了青楼的女子,公开出入各种的场合,有损读书人的形象。

    大堂的诸多举子,对此好像不以为意,甚至有人带着羡慕的神情议论这一切。

    吴帆徽却是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明末读书人的习惯爱好与认识。

    这年月寒门难出学子,特别是南方的读书人,几乎都是出自于士大夫家族,在朝廷为官的南方人居多,这也促使南方出现更多的士大夫家族,士大夫家族意味着什么,有着充足的钱财,根本不用担心吃喝住行等事宜,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能够安心的读书,不去思考其他任何的问题,他们也有着足够的钱财潇洒。

    南京的秦淮河,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名气,有朝廷一部分的原因,可是到了明朝中后期,真正将秦淮河的名气推举到顶峰的就是那些士大夫家族出身的读书人,他们有钱财到秦淮河去潇洒,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与秦淮河的姑娘调情。

    寻常人家的子弟,哪里可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这逐渐成为南方读书人的习惯,好像不到秦淮河,不能够引起秦淮河姑娘的注意,那就是学识不够,到后来甚至北方的读书人也有了如此的嗜好,他们到南方去游历的时候,必定会到秦淮河去,甚至一掷千金,为的就是博取秦淮河姑娘的青睐。

    吴帆徽不想去评述此等风气的好坏,但他很明白,读书人之间若是出现此等追求风花雪月的风气,甚至以这种沉湎享乐为荣,那就说明了社会的堕落。

    仅仅从这一点,吴帆徽就几乎要否定复社了,不管是一个政党还是一个社团,首先需要树立起来的就是风清气正的氛围,其引发的风气至少是代表社会正能量的,若是一边追求享乐,不知道民间疾苦,一边却在大声嚷嚷为民说话,那岂不是大笑话了,这样的人心里能够真正装着百姓装着天下吗,这样的人一旦身居高位,脑子里面想到怕就是权力和党争,维护的就是自身以及本阶层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