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瓢泼如注,这场吃了数月的大雨,来势汹汹,天地间的雨幕连成一片,犹如泼天而下,将整个长安都笼罩在雨幕中。
乌云密布的天空,闪电如银蛇窜过,刹那间,亮光穿透雨幕,瞬间照亮雨幕笼罩的长安,留下一声‘轰隆隆’的雷声。
坐下的战马,在赵谌的催鞭下,四蹄翻飞,嘴里‘咴咴’的悲鸣,载着心急如焚的赵谌,向着城门飞驰而去。
此时的大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如注的瓢泼大雨,落在黄土垫成的大街上,只是片刻之间,就已化成一片泥泞。
赵谌的身上,完全已被大雨浸透,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将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明德门,早在净街鼓响起时,就已经关闭,赵谌一骑飞驰,远远的,还没到达城门时,便听到城门上,一声大喝犹如春雷炸响般传来:“何人雨夜纵骑,找死吗?”
那声暴喝传来时,城门陡然间亮起数十支火把,瞬间将雨夜的城门照亮,火光下映射出数十名,手持弩箭,正对着飞驰而来的赵谌。
“我乃长安侯赵谌!”赵谌在马背上抬起头,对着城门上的甲军,放声大吼道:“开城门,本侯有要事出城!”
人的名,树的影,长安侯赵谌的名字,而今在长安已经是家喻户晓,城门上的甲军,一听赵谌的名字,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立刻便沉默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敢问长安侯,可有出城的绥印?”片刻之后,城门上刚刚才暴喝的那名将校,忽然举着火把,爬到女墙上,望着下面的赵谌问道。
“不曾!”赵谌想都不想,便直接说道:“开城门放本侯出去,绥印过后本侯自会补上!”
“侯爷恕罪!”城门上的将校,一听赵谌并无出城的绥印,立刻为难的在上头说道:“没有绥印,末将恕难从命,侯爷还请谅解!”
“本侯说了,过后自会补上!”赵谌心急如焚,一听将校这话,立刻便大声开口道:“此事十分重要,片刻耽误不得!”
“侯爷恕罪,城门末将真的不能打开!”城门上的将校,听到赵谌的话,为难的冲着赵谌开口道:“不过,侯爷若是真要紧急出城,末将等人可以将侯爷从城墙上送下去,外面军营中,也可以为侯爷提供坐骑!”
没得选择了,赵谌听到这话,立刻翻身下马,奔向城门一侧的木栅栏,进入木栅栏,在一名士卒的带领下,沿着甬道上到城墙上。
下面的雨丝如注,城墙上更是如泼水一般,密密的像泼水一般,迎面而来,呛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十几名披着斗笠的士卒,将吊篮放到城墙外,等到赵谌钻入里面。
方才说话的大胡子将校,这才对着赵谌告罪一声,冲着士卒一挥手,吊篮便从几米高的城墙上,慢慢垂下。
城外的自然也有军营,等到赵谌从城墙上下来,三名披着斗笠的士卒,已经牵着一匹坐骑,各自端坐马背,早早等在下面。
“去灞桥!”赵谌从吊篮中出来,冲着三名士卒说了一声,立刻便翻身上马,眨眼间,四骑便冲进了雨幕中。
“将此事禀报将军!”远远的看着赵谌一行四骑飞驰而去,刚刚的大胡子将校,立刻便将一封信笺装入一个竹筒中,交给身旁的一名士卒,打发着士卒去了将军府。
此时,天地间的大雨,连成一张巨大的雨幕,位于灞桥上的一艘画舫,却在这时候,缓缓的驶离码头,驶入了渭水中。
画舫的一间船舱中,姬凝儿静静的坐在那里,而听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双膝并拢,将下巴枕在膝盖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也就在这时,船舱的舱门被人推开,一身湿透的姜超,从外面带着冷风,走进了船舱。
“真不打算见他了?”进到船舱,姜超微微弓着身,认真的望着坐在那里的姬凝儿,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其实,现在还来得及的,只要…”
“他说过,一年后会去岭南的!”姬凝儿不等姜超说出后半句话,忽然打断了姜超的话,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会在岭南等他的!”
“那又何必呢!”姜超十分不理解,听到姬凝儿这话,使劲挠了挠头,困惑的望着姬凝儿道:“既然喜欢那混蛋,就留在长安呗!”
“才不!”姬凝儿听到这话,立刻便委屈的扁了扁嘴,跟谁置气似的道:“我偏要在岭南等他,他要不来,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姜超头疼似的望着姬凝儿,有些实在想不明白,姬凝儿跟赵谌之间的事情,看到姬凝儿在那里我就我就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撇了撇嘴问道。
“你听!”姬凝儿却在这时候,忽然偏过头,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外面似乎有人在叫呢!”
“哈哈哈!”姜超听到姬凝儿这话,禁不住一下子张嘴大笑,望着姬凝儿,笑着道:“外面瓢泼大雨,谁这么疯子会在大雨中待在外面!”
然而,姜超这话刚刚落下,一声极为清晰的声音,忽然从外面的雨夜中,传进了船舱中。
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但即便是在船舱中,姜超跟姬凝儿都能听的出来,这气急败坏的声音,正是赵谌发出的。
“不会吧!”姜超听到赵谌从外面传来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禁不住微微一愣,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低声道。
话音落下,便忽地一下转身,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外面瓢泼大雨,将整个天地间都连成一张雨幕,然而,当姜超走出船舱时,便看到赵谌正骑在一匹马上,在连天的雨幕中,冲着画舫嘶声大吼着。
“停下!”赵谌催促着坐下的战马,沿着渭水岸边狂奔,一边冲着正顺水而下的画舫,气急败坏的大吼着:“我叫你停下,听到没有!停下来,立刻停下来…”
“真的是他!”姜超微微惊讶的张大嘴,望着沿着渭水一路追下来的赵谌,片刻后,忽然对着船舱中的姬凝儿,回头说道。
只是这话刚落,原本可怜虫一般的姬凝儿,忽然一下子站起身,像一阵风似的,冲向舱外,将舱门口站着的姜超,都一下子撞到一边。
“你回去啊!”姬凝儿一冲出船舱,目光看到正在雨幕中奔驰的赵谌,那眼泪便一下子狂涌出来,手扶着船舷,冲着岸边正在纵马追赶的赵谌拼命的哭吼着。
“回你妹,我叫你停下,你没听到吗?”赵谌隔着重重的雨幕,见到了船舷边上的姬凝儿,听到姬凝儿叫他回去,立刻便气的冲着姬凝儿怒吼起来。
“我不!”姬凝儿冲着赵谌哭喊:“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去岭南,我在岭南等你!”
此时暴雨如注,将两岸边的都淋得泥泞一片,战马不停的打着滑,有几次,险些一下跪倒在地上,赵谌不断的催促着,声嘶力竭的冲着画舫大叫。
可惜,画舫顺流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姬凝儿固执的却不让画舫停下,倔犟的爬在船舷上,冲着岸上的赵谌,哭喊着:“你回去吧,我会在岭南等你,一直等你来岭南的!”
“妈的!”赵谌气的挥舞了下马鞭,望着距离越来越远的画舫,大骂了一声,只得大声对姬凝儿大声道:“好,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去岭南,亲自接你来长安!”
“我等着!”画舫已经跟赵谌的距离越来越远,姬凝儿喊出的话,基本上赵谌已经很难听到了,可姬凝儿却还是哭喊着:“我等着你来岭南,带我去海上…”
画舫已经隔着赵谌很远了,连天的雨幕中,赵谌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姬凝儿却还在船舷上,絮絮叨叨的:“其实,我这次来长安,很开心的啊,因为我很笨的啊,老是做错事,我也想努力啊,可就是总是做不好…”
“都已经看不见了!”姬凝儿身后的姜超,将一件斗笠披到姬凝儿身上,轻拍了一下姬凝儿瘦弱的肩膀,小声说道。
“我知道啊!”姬凝儿听到姜超的话,扁着嘴哭泣道:“可是,这些话我都不敢跟他说,我只有这样,我才敢大声的说!”
姜超听到这话,心里禁不住轻叹一声,随后,将浑身早已湿透的姬凝儿,带回了船舱。
画舫在雨幕中,顺水而下,一开始还能看到画舫的影子,到的后来时,整个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一大片雨幕,耳边暴雨如注,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了‘唰唰’的雨声。
随同赵谌而来的三名士卒,静静的站在赵谌的身后,犹如泥塑一般,暴雨落在他们身上的斗笠上‘哗哗’作响,又沿着斗笠,流到胯下的战马上。
姬凝儿终还是走了,赵谌站在岸边,呆呆的望着消失在雨幕中的画舫,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姬凝儿刚刚的声音
许久之后,赵谌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已经变成雨幕的渭水河面,忽然低声道:“那便等我一年吧!”
话音落下,随后,便跟同来的三名士卒一起,想向着雨幕中,犹如怪兽一般的长安,飞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