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下,赵率教带着广宁铁骑从后金大营的左侧杀到中军,又一路从中军绕到右翼,一路所过之处,火光四起,尘土飞扬。
虽然看起来很威风,但赵率教心知肚明,凭他们这点兵力若是真和后金硬拼,那肯定要落在下风。
所以,他采取的正是灵活机动的袭扰战术,不和敌人硬来,而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专门攻击敌人的小股兵力,能杀一个算一个,杀不了的时候绝不强求。
除此之外,他们每一匹战马都携带了十多个陶油火罐,就是为了焚烧敌人的营寨和设施,制造混乱场景。
眼下所有的一切正按照计划进行,后金大营虽然没有被他们攻破,但已经是处处着火,顾此失彼,显得十分混乱。
如果不是后面有镶黄旗的骑兵一直追着不放的话,明军完全可以给敌人大营造成十倍于现在的破坏程度。
“大人,敌人的骑兵就快要逼近了!”亲兵看了后面一眼,朝着前面的赵率教大声喊道。
“传令下去,全军撤回城中。”赵率教果断下令,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拖住镶黄旗,让他们不能前去驰援乳峰山,当然不能真的和敌人硬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千铁骑往北转向,朝着锦州城下飞奔。
豪格早就是怒不可遏,从傍晚开始,就被赵率教耍的跟猴子似的,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安稳,如今既然被他们逮上了,怎能轻易放走赵率教。
他猛地下令道:“追,给我追,截住他们!”
后金铁骑滚滚,追着赵率教的骑兵而去,一边追击,一边施放弓箭。
可惜这是放马疾驰的时候,又是在深夜,纵然火光冲天将四下映照的一片通红,可是弓箭的准头仍旧不足,几番射击下来,只是射到了十几匹战马。
追到了锦州城下时,双方的骑兵终于近距离接触,后金骑兵的先锋阵容已经插入到了明军骑兵的尾翼之中,纷纷拔出了长刀,朝着落后的明军骑兵斩杀过去。
就在此时,锦州城头上忽然响起了密集的破空声,无数道利箭如暴雨般射下,射进了后金骑兵的阵容之中,顿时射的后金骑兵一阵人仰马翻、惨叫哀嚎。
与此同时,锦州城南门大开,明军骑兵呼啸涌入,从门洞间穿过。
豪格不敢再追了,城头上的箭雨已经让他们非常难受,如果追到城墙下时,那些火罐、火油将会是他们的噩梦。
于是下令所有骑兵退回大营,扑救营中大火。
回兵的路上,一名固山额真向他问道:“贝勒爷,岳托还在乳峰山下激战,我们是否要去支援?”
豪格犯难了,如果他分兵前去支援的话,指不定赵率教这厮看到了便会趁火打劫,再次出城对他们进行袭扰,那时候他们兵力不足,赵率教如果铁了心和他们死磕的话,他们未必便能稳操胜券。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整座大营的安危更加重要,别的不说,光是他的阿玛走时就将整个大营的防务交给他负责,如果大营有失的话,他拿什么去见他的阿玛皇太极。
至于岳托,就看他的个人造化了。这家伙平日不是狂妄自大么,就让他去和明军死磕好了。再说了,他带去的可都是镶红旗的精锐,如果这样还搞不定明军的散兵游勇,那他岳托就真的不用混了。
于是说道:“大营安危重要,我们决不能中了赵率教的调虎离山之计,区区明军残军,怎会是岳托的对手,我们大可放心。”
说话间,他们已经离大营不远,只见营寨内的各处火势已经得到了有效遏制,整座大营渐渐归于平静。
豪格笑了,一指大营道:“我大金营寨稳如金汤,就凭赵率教的这几下小把戏,就想撼动我军,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那名固山额真忽然指着锦州方向叫道:“贝勒爷,不好了,明军又出来了!”
……
乳峰山下,激战正酣。
镶红旗战兵经过几轮冲击,已经冲破了明军的枪阵,无数后金士从缺口处涌了上来,挥动着手中的长刀,朝着明军杀去。
长枪阵只利于阻敌,并不利于短兵交战,瞬息间,数十个长枪兵就倒在了后金战兵的刀下,血染大地。
一时间兵刃交击声、骨骼碎裂声、惨叫呼号声响彻夜空。
“兄弟们,杀敌!”守备邓举大喝一声,带着刀盾兵冲了上去,接应退下来的枪兵。
随着他的喝令,几百刀盾兵从山道上纵奔而下,冲入了后金白甲战兵的阵势中。
“噗”,邓举一刀砍翻一个白甲兵,再次大喝道,“蓟镇兵扬名就在今夜,兄弟们,杀鞑子!”
“邓守备,我来助你!”燕南天一声高喝,带着人从侧翼加入战场,手中长刀扬起,朝着后金战兵砍去。
双方战作一团,场面变得惨烈起来。
邓举也算是个老将了,对鞑子的作战特点早就有所了解。
后金步兵中最为骁悍的就是属这白甲兵了,这白甲兵不同于一般的士兵,都是后金挑选旗下精锐战士组成,每个牛录300多人中能有10名白甲兵就非常难得了。
白甲兵平常的吃穿住行大大优于普通的士兵,演练的进退搏击之法也和一般的士兵大有不同,他们身上穿的是白色的铁甲,不同于一般士兵的布面甲,寻常刀剑根本就难以力透,往往一个白甲战兵的战斗力可以抵得过十个普通的后金战兵。
后金作战时除了骑兵滋扰之外,就属用这白甲兵开道了。后金的将领们喜欢用这些悍勇无比的白甲兵组成阵势冲击对方主力阵容,将对方的阵容撕开一个缺口,引发敌人的恐惧和震撼,然后再全军压上,最终击溃敌人。
眼下两军可说是狭路相逢,就看哪一方更为悍勇,哪一方的战斗意志更加强大。
邓举深明此理,所以此番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进了敌人的阵势当中。
虽然袁崇焕只允许蓟镇兵只能派出二千战兵,但这二千人无一人不是各营中的精锐,个个悍勇,而且身穿铁甲,绝不输于后金的白甲兵。
所以,邓举有信心与后金精锐一战。
他瞅准了一名敌军将领,冲上去就是一记侧劈,雁翎刀划过一道轨迹,在那名将肩头至胸腹间拉出了一道血痕。
那名将领闷哼一声,也是一刀朝他砍来,在他的左臂上拉出了一道血口。
如果是平常后金兵士,早就毙命在邓举的一刀之下,可对方终究是白甲战兵,靠着厚甲保护,邓举的这凝聚大力的一刀竟然不能深入,只是划破了他的鳞甲,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这就是白甲战兵的恐怖之处。
要伤他们容易,可要将他们杀死,则十分困难,如果是寻常兵士的话,起码要付出10多人的惨烈代价才能换得一个白甲兵的性命。
可孙越陵带出来的这支军队不同,他们不是一旦遇到挫折就引发营啸的关宁军,而是敢打敢战的蓟镇客军,无论是士兵装备还是战斗意志都是上上之选,这些平时就追着蒙古人打的兵士,根本就没有沦落到见到后金兵就胆战心惊的地步,此时完全就是卯足了劲,与后金兵展开正面厮杀。
“当当当”连声作响,邓举手中长刀与对方将领拼了几下,靠着一股悍勇将他逼退了三步,放眼一看,身边的战斗极为惨烈,自己带出来的兵士们虽然勇猛,但抵不住后金兵人多势众,正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死伤不少。
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他的兄弟,看到情形如此,邓举红了眼,再次挺刀朝着那名将领冲了过去,口中叫道:“狗鞑子,纳命来!”
疯狂地向他斩去,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打法。
“嗤”的一声,两人再次在对方的身上划出了一道伤痕,鲜血淋淋而下,触目惊心。
就在邓举久战不下之下,那名后金将领忽然趁着他的一个空隙,一刀朝着他腰间划去,如果被划中的话,非要重伤不可。
蓦地,旁边一柄长刀攻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轨迹,一刀就斩在了那名将领的肩膀上,力透刀背,就连对方身穿的白甲都被斩开。
那名将领残哼一声,踉跄后退。
邓举扭头一看,帮他的这个人正是燕南天。他不由大喜,连忙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快步抢上,一刀朝着那名将领的胸腹间捅了过去。
这一刀力道十分大,加上疾跑的速度,一刀就刺穿了白甲,将那名后金将领捅了个穿,血红的刀尖从那人后背冒了出来,登时死于非命。
邓举抽出长刀,一脚将那名将领踢飞,冲着燕南天道:“多谢。”
燕南天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
邓举点了点头,不再答话,再次挺刀朝着身边的白甲战兵杀去。
在他和燕南天的亲自带头冲锋下,白甲兵的几次冲锋都被打退,双方始终在营门附近反复争夺,白甲兵难以突进到营寨之内。
就在此时,营寨后的山头制高点上忽然传来阵阵鸣金之声,这是撤退的命令。
眼下已经将敌人的冲锋大腿,为何经略大人下令撤退。
尽管邓举百思不得其解,仍旧不敢违背军令,下令道:“所有人撤退上山,不得有误!”
随着他的命令,明军开始有序朝着山上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