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刻整个热兰遮堡灯火通明,人员杂沓,他们的行动甫一发动便被发现,但颜思齐带来的这些兄弟无一不是勇猛骁悍之辈,少数荷兰兵士在发现他们的踪影之时便立即被格杀当场,很多人到死都没有发出示警的声音。
当他们一行人冲破阻扰,来到一层底下的地牢之时,整个热兰遮堡的荷兰人才知道堡中闯进了入侵者,开始调集人手,朝着地牢处轰涌而来。
“哐啷”连声,地牢的大门被直接砸开,一行人强行杀入,逢人便斩,逢人便杀。负责守卫地牢的荷兰兵士被杀懵了,很快便被他们杀的一干二净。
地牢内的牢房门被一一打开,被关押在内的大明使节团官员和皂隶们全部给救了出来。
“大人,我就知道你会来!”东方胜平的声音跃入耳中,他满脸兴奋地朝着孙越陵飞奔而来。
孙越陵微微一笑,高声喝道:“荷兰人罔顾信义,囚禁使团,大家听我号令,跟着我杀了出去!”
“杀出去!”东方胜平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如今终于可以将这句话喊了出来,顿感无比畅快。
此刻,就连陆文衡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也在此时爆发,大声叫道:“红毛番卑鄙可耻,罪不容恕,大家跟着孙臬台,杀出去!”
“杀出去!”众人被关押在地牢中,不断受到荷兰士兵的侮辱和嘲笑,早就是怒不可遏,如今有孙越陵和陆文衡带头,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振奋。
近百号人跟随着孙越陵和颜思齐,从地牢门口杀了出来,一下就冲到了一层大厅之中。这些人抢枪的抢枪,抢剑的抢剑,很快大部分人手中就有了武器。
此时只要穿过大厅,越过广场,就能从城堡西门成功突围。孙越陵、颜思齐等武功高强的人冲在最前面开道,那些不会武艺的官员被皂隶们紧紧围在中间,整个队伍保持着队形,很快便穿越了大厅,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之上。
“停!”孙越陵和颜思齐同时举手高呼,因为他们发现西门外的广场已被火把光照的一片通明,站满了荷兰人的士兵,前面是高低错落的火枪手,后面是搭弓执剑的战兵。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一人正怡然而立,手上的弯柄长剑斜指地面,在月光下散发出凛冽的寒光。
孙越陵认得此人便是与傲天行比剑的西方剑手奥菲特,想不到居然不是宋克,而是他带人拦在了前面,想必宋克已经带着堡内的兵士出城驰援去了,所以此刻堡内的兵士指挥权暂时由此人负责。
陆文衡踏步而前,冷声喝道:“彼荷兰红夷,竟然敢囚禁天朝使节,还不赶紧放下刀剑,俯首投降?”
岂料,陆文衡的话落在奥菲特耳中只是换来他的一声冷笑,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奥菲特高声对着使节团喊道:“要是你们不肯放下武器,乖乖投降的话,那么就不要怪我无情,你们所有人包括孙使节在内,将会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
孙越陵心中凛然,这个奥菲特说的不是虚言,光是站在敌方队伍前面的这两排火枪手就不容小觑,要是他们硬闯的话,估计一半以上要倒在这密集的火力之下,更别提从人数和武器都占据优势的荷兰战兵手中闯了出去。
此时可以说是万分危急,稍有不慎就有全部覆没之险。
颜思齐靠近孙越陵,低声道:“大人,恐怕不能硬闯,我们还得想出其他的办法才行。”
颜思齐不愧是老江湖,瞬息间便能掌握到场中的局势,孙越陵点了点头,道:“你可有应对之法?”
颜思齐道:“这城堡的形状十分奇特,不同于我们见惯的城堡。大人你看,这城墙两端都有突出的瞭望台,且这瞭望台连通着前面的堡墙,堡墙下就是荷兰人的兵阵。我想只要能够派人攀上这瞭望台,再沿着堡墙前进到敌阵上方,出其不意从上面跳落到敌阵之中的话,势必会引起敌方大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趁机闯门了。”
孙越陵抬眼看了看两旁的瞭望台,果如颜思齐所说与敌阵上方的堡墙相连,遂道:“不错,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要在荷兰人的眼皮子底下攀上这瞭望台,我们能够做得到么?就算能够做到,我们的这个奇兵突出的法子还不是被荷兰人给识破?”
颜思齐继续道:“大人,我们可以挑选一些武艺精良之辈,从来路杀回到二楼的城墙之上,然后再偷偷潜入这瞭望台之内,只要行动迅速,杀伐果断的话,荷兰人是来不及示警的。”
“从二楼潜入瞭望台?”孙越陵眼睛一亮,如果这样做的话自然可以避免对面的荷兰士兵发觉,但是要沿着来路重新返回到二楼,又不被拦截的荷兰人发觉他们的目的的话,倒是危险重重的难事。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尽力一试了,否则他们这些人恐怕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
孙越陵不再犹豫,道:“好,就依颜兄说的办。我看,就由我带人杀回二楼吧,颜兄应该知晓本官也是颇通武技的,这个任务自然应该有我来完成。”
“大人岂止是颇通武技,简直就是一个高手!”颜思齐笑了,说道,“但是这一次你却不能带人前往,毕竟你要留下来主持大局,前面的荷兰人还需要大人来应付。”顿了顿,续道,“大人想办法尽量拖住他们就行,其余的就交给思齐吧!”说完,一挥手,喊了声“跟我来”,带着十余名手下往原路而去了。
此时,对面的奥菲特再次叫了起来道:“孙使节,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没有太多的耐性?”
孙越陵等颜思齐等人去后,踏步上前,朝着与他们对峙而立的奥菲特说道:“奥菲特阁下,我认为你的提议非常的不友好。我觉得我们双方还是要按照先前定下的一些规矩来行事,包括这一次的冲突在内。不如这样吧,你我双方再次派出一名剑手来进行比试,如果我们赢了的话,你就放我们出城;如果我们输了的话,就任由你们处置。你看怎么样?”
这一句话太长了,孙越陵担心奥菲特理解不了,还特意让郑一官高声翻译了一遍。奥菲特闻言后,竟然半天没有做声,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楚他的神态,但孙越陵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很矛盾很纠结——作为一个向来自负的剑手,竟然输给了大明使节团的剑手,这是让他引以为耻的事情,所以他很希望有机会重新扳回一局。但眼前的事情委实过于重大,要是他再输了的话,可没有权利随意将使节团放出城去,所以心中必然难以抉择,斗争激烈。
见到奥菲特默不作声,孙越陵故意激他,高声道:“奥菲特阁下,难道你们比剑输给了我们之后,竟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我们进行比试么?真是想不到,你们荷兰人素来对自己的剑术引以为傲,现在居然个个做起了缩头乌龟,没有一个人有胆量与我们比试?哈哈哈真是懦弱无比”
这句话狂妄无比,果然把包括奥菲特在内的荷兰人都给气的不行,纷纷喝叫起来,要和使节团的人进行比试,就连奥菲特也开始与身边的一些士官交头接耳起来,显然是在商量要不要同意使节团的提出的主意。
孙越陵见他们没有一开始般剑拔弩张,而是开始商量起要不要派人出来决斗的事情,心中稍稍放松。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字——“拖”,尽可能的将眼前对峙的局势给拖下去,直到颜思齐攻占瞭望台,杀入敌人后方的那一刻。
孙越陵再次纵声长笑,道:“怎么样,奥菲特阁下,你们荷兰人可有胆量再次与我们大明使节团的人比剑,要是你们没有胆量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就算我们使节团再次落到你们的手上,但是在我们的心中,将会永远鄙视和嘲笑你们这些没胆的荷兰红夷,哈哈”
奥菲特早已是气不可遏,与身旁士官一阵商议之后,他大步上前,对着孙越陵喊道:“上次的比试,你们派出的剑手极有可能使用了某种妖法和邪术,导致我的长剑总是在将要刺中他的时候产生偏差。从这个可以看出,你们使节团中擅长这种邪术的人一定不在少数,所以,如果你们真要和我们比试的话那也行,我们将会派出一名普通的剑手,而你们使节团,只需要派出一个人即可。”
孙越陵听过翻译后,笑了起来,道:“好啊,我们当然会派出一个人,总不可能派出二个人以二打一吧?我们大明人素来讲究道义,以多欺少的事情我们是决计不会干的。”
奥菲特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想要从这里通过,只需要战胜我们派出的这个人即可,但是,代表你们使节团出战的,不能是别人,只能是你。”
孙越陵闻言一阵惊讶,指着自己道:“我?”
奥菲特冷笑道:“不错,就是你——孙使节!”
孙越陵顿感无言以对,想不到绕老绕去,荷兰鬼子想出的就是这么一个馊主意,居然让他这个使节团的使节亲自下场与对方的剑手进行比试。不过话说回来,荷兰人有这么一个想法,无非是以为他不谙武艺好欺负,料定了他必定敌不过他们派出的剑手而已,谁又想得到,他孙越陵虽然使节团文官之长,其实也是一个精通武技的好手呢?
孙越陵好整以暇,笑道:“好啊,既然阁下执意如此,那本使节就勉为其难,亲自下场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奥菲特阁下,你要是以为本使节不通剑术的话,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难道你来我们东方之前没有听说过吗,我们东方的文人仕子,有很多人从小就开始练习骑射刀剑的,许多为官一方的官员,也是颇懂武艺的。很不巧,本使节就是他们的其中之一!”说罢,从身旁一人手中拿过一柄长剑,走到了双方阵型之中。
奥菲特看到他如此自满,心中微微吃惊,但仍是一挥手,紧接着便有一名荷兰士官大步走入场中。
走到荷兰人的阵型外围,孙越陵才看清楚奥菲特的面目,只见他一脸的不屑神态,好像已经把自己给吃定了一般。而他身边的一名看上去军官模样的人,则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满脸怒气,似乎对奥菲特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
孙越陵知道奥菲特不过是在自己的激将之下,忍受不住这口气才派人与自己一方进行比试,恐怕仍有许多荷兰军官并不太同意他的意见,只不过一时间没敢与他这个西方第一剑手争执而已。就算他孙越陵能够成功赢得这次比试,其他的荷兰军官未必便会认同奥菲特观念而放他们使节团的人出城。
不过,纵然他们到时候反悔又如何。他的整个行为,无非就是为了配合颜思齐而演的一出好戏,只要颜思齐成功到位的话,就算荷兰军官不答应又怎样,那时候他们前后夹击,闯出去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所以,孙越陵怡然立定,手中长剑轻轻舞动,对着那名士官说道:“来吧,本官让你几招又如何,你尽管放马过来!”
那名士官看孙越陵态度如此轻佻,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升起了怒火,喊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番语,挺着剑就冲着他刺来。
别说是这名士官,就是奥菲特等人也不知道孙越陵深谙武艺,认为随随便便派出一名士官就可以将孙越陵这个文官使节给击败。所以眼前的这个士官似乎求胜心切,完全以为战胜孙越陵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甫一出手就招式用尽,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地朝孙越陵杀至。
这种水平和打法,落在孙越陵眼里起码有一百个破绽可寻,可是他也不急于求胜,而是虚晃几剑,一边后退,一边偷眼朝着瞭望台上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