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关前的战斗已经打响,大梁军攻城先锋在盾牌手、弓箭手的掩护下,朝着关楼迅速靠近,很快就来到了城楼之下。
石虎关并不算太高,只有二丈余,一般的云梯足以让士兵攀爬上城头,当奢寅指挥着攻城部队陆续架设云梯攀爬城楼之时,整个城楼之上的守卫兵士似乎显得极为惊慌失措,呼叫不止,开始用弓箭从城楼之上往下射击。
但这些杂乱无章的乱射哪里比得上彝兵中训练有素的精锐射手,在弓箭兵强有力的反击之下,城头上的兵士顿时被射倒了一大批,剩下的一些射手再也也不敢贸然露头,眼见着先锋队已经快要攀上城楼。
奢寅心中大快,石虎关守卫果然十分稀松,看来费不了多少力气就能将之攻克。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声嘹亮的军号从城楼之上响起,响彻云霄,紧接着,城楼之上忽然升起了无数面明军旗帜,迎风招展,城头之上也冒出了无数持枪披甲的兵士,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座城楼。
“轰……”几声大响,城楼之上的明军开始用礌石、滚木攻击攀城的梁军了,数架云梯也在明军的攻击之下被推倒,无数梁军从云梯上栽落下来,瞬间摔成肉泥。
奢寅吃了一惊,想不到明军竟然如此阴险,居然留有一手,后发制人。但此刻他兵强马壮,岂能轻易放弃,当即高声下令,道:“杀,给我拿下石虎关,给我冲。”
在他的催促之下,攻势被阻的梁军兵士再次稳住阵型,护着剩下的云梯,全力攀爬,很快就有人爬上了石虎关城头。
“砰砰砰”,硝烟弥漫之中,又有一些梁军士兵被打的从城头之上跌落,明军开始用火铳反击了,如此近距离的射击,顿时将无数梁军打成筛子,血肉模糊。
远处一直紧盯战局的奢崇明有些吃不准了,按道理,石虎关守卫松懈,当能一举攻下才是。可是如今的情形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明军竟然一开始示敌以弱,而在他们攻城的时候才突然开始猛烈反击。难道,朱燮元的精兵并未调离此关么?
他脑中思忖不断,一时之间犹豫不决,到底是不是该继续攻打此关,还是暂作退却,另图他法?
“军师,你怎么看?”他反而转头问起了文道南,毕竟文道南曾是明朝官员,多少能够清楚一些明军的情况,也比他更为了解明军将领的做法。
“这……”文道南皱眉思索起来,半晌之后才道,“依臣看来,这不过是明军黔驴技穷的垂死挣扎而已!”
“此话怎讲?”奢崇明收缩的瞳孔微微一张,一道精光射向了文道南。
文道南一捋颔下山羊须,回话道:“依据我军早前探知的情报,朱燮元手下的精锐部队已经被调往川北平叛,他眼下能够倚仗的,不过是李维新的叙泸军和秦良玉的白杆兵;而朱燮元企图引诱我们到长宁决战的计策已经被我们窥破,我军对石虎关突施奇袭,想必他一定来不及班师来救。”顿了顿,续道,“臣以为,眼下明军的忽然反击,不过是守城将领的拖延之计,他见我军攻城,自知难以抵挡,所以才故意龟缩城内,企图靠着精良的火器来死守,而这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徒有其表而已,只要我军奋勇攻城,纵然石虎关是铜墙铁壁,也守不住多少时间。”
奢崇明闻言一阵沉默,片刻后说道:“言之有理,这一定是明军故布疑阵,企图拖延我们,看来他们已经无力守城,眼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最后的挣扎,企图拖到朱燮元援军到来。”转向传令兵,喝道,“传令给寅儿,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石虎关。”
奢崇明军令一下,大梁军的第二批攻城部队也开始向城楼靠近了,整个梁军阵型,也慢慢朝着石虎关压去,大有一举将其夷平之势。
城楼之上,一直扫视着战场的朱燮元见梁军大举压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着李维新道:“李将军,大破叛军的机会已经来临,你即刻发令箭,让卢世卿率兵从侧翼出击,你率兵从城中追击,给我往死里打,不要放走一个叛军将领。”
“诺!”李维新抱拳应命。
就在奢寅指挥着第二批攻城部队奋力攻城之时,忽然见到城楼上发出了一道火箭,直冲天际,“砰”的一声,在半空之中爆炸了开来,光华闪闪。
奢崇明疑惑了,眼前的明军似乎已经渐渐支撑不住,只要他们再加一把劲,石虎关必下,可如今他们居然发出了信号,这是什么意思,求救?这时候谁能就得了他们?
就在此时,右侧方远处,忽然烟尘滚滚,紧接着蹄声隐隐传来,似乎有无数骑兵正从那边疾驰而来。
奢崇明正自惊惧之时,忽有斥候飞马来报,大声叫道:“不好了,梁王,右方有伏兵数千,正朝我军杀来,似乎是成都三营人马。”
“什么?”奢崇明险些被惊的落下马来,死死盯着那名斥候,说道,“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成都三营?”
“属下看得十分清楚,从旗帜、披甲来看,分明就是卢世卿率领的镇雄营。”
“这怎么可能?”奢崇明心头狂震,莫非这一番又中了明军之计,连忙高声呼道,“快,传令各营,火速退兵,命扎尔部留下断后。”说罢,勒转马头,带着众多心腹臣子往青石崖方向而去。
但此刻退兵已经迟之不及,梁军的精锐部队都已经挤在了石虎关前,岂是说退便能退的。城头之上的反击更为凌厉了,无数火箭、火油从城楼上倾斜而下,将关楼之下变成了一个火海。卢世卿的镇雄营,也很快就奔袭到梁军右翼,从山坡之下冲击而下,朝着开始退却的梁军杀去。
“轰隆隆”,石虎关的城门也在此时打开了,李维新第一个策马而出,朝着梁军杀去,叫道,“大破叛军,就在今日,将士们,生擒奢崇明。”
“杀”,他的身后,无数兵士轰涌而出,朝着奢寅的先头部队冲击而去。
“来得好。”看到明军居然冲出关来,奢寅觉得不能忍受,朝着当头而来的李维新迎去。
而他的阿爸奢崇明,此刻却已经在众多部将的簇拥下,开始向南火速逃遁,此刻他的心中又恨又恼,没想到此番居然又被朱燮元那厮给蒙骗,如此看来,那个一早就来天蓬洞传递白莲教起义消息的军师胡波,分明就是朱燮元派来的奸细无疑了。
只可惜,他错怪了白石山城那个前来投诚的杨麟,居然把那个明军奸细奉为上宾。
回到天蓬洞,第一件事就是拿孙越陵来祭旗,这是奢崇明此刻心中的唯一想法。
……
在一片血红色的光影之中,樊虎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索命恶魔,朝着孙越陵不断逼近。
“呼”,趁着他心神震动,尚未回过神来,樊虎的偃月刀在空中抡起了一个弧形的轨迹,朝着孙越陵颈脖斩落,要将他斩的身首异处。
孙越陵兀自痴立于林前,垂着头,似乎对这致命的一刀浑然未觉,眼看这一刀离他颈脖不到一尺距离。
就在此危急关头,他身后的沐宛忽然娇叱一声,从身旁泥土之中的拔起那把掉落的长剑,俯身前冲,朝着樊虎心头直刺而去。
樊虎要是拼着受伤的话,自然可以斩毙孙越陵,可他不愿意这样做——如今已经是胜券在握,叛变的汉军再怎么反抗也只有死路一条,他犯不上在这个时候负伤。
樊虎低吼一声,长刀转为横扫,一刀就将沐宛的长剑震开,然后飞起一脚,正中沐宛胸口,将她踢得吐血抛跌,长刀斜指沐宛,怒道:“贱人,既然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了你。”双目露出残忍暴虐的神色,手中长刀朝着跌倒在地的沐宛砍去。
“樊虎,纳命来!”蓦地,一声大喝之中,孙越陵已经跃起,长枪化为闪电,朝着樊虎疾刺而去。沐宛吐血的闷哼之声已经将他震醒过来,沐宛在此危急关头,竟然不惜性命救他,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樊虎杀死。
和樊虎拼了,和他同归于尽,这是孙越陵心中的唯一想法。
尽管体内的劲气已经岔乱不堪,身上已多处负伤,但已下殊死之心的孙越陵的频死反击,也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将樊虎笼罩在了重重枪影之中。
樊虎也彻底失去了耐性,怒喝道:“看谁先死。”手中长刀迎向了孙越陵,展开了疾风暴雨般的攻势。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瞬间又拼杀了十数招。
在樊虎巨大的攻势面前,孙越陵再次被逼得不住倒退,身上也再次多处挂彩,血染衣甲,眼看着就要被樊虎击败。
此际,孙越陵的眼中尽是血红色的一片,鲜血早就遮蔽了他双眼,就连眼前的樊虎,也变成了一个红朦朦的身影,只剩他手中挥舞长刀的寒光,让他能感觉到樊虎的攻击,下意识地进行格挡反击。
他的脑中,也是懵懂一片,昏然欲绝,已经不能对眼前的情况进行正确判断。
他已经是频临油尽灯枯,真劲涣散的地步。
“呼”,风声猎猎,他感觉到樊虎这一刀正拦腰扫来,竟然是要将他一刀两断。
恐怕,这一刀是再难抵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