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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亥时,吕冲房中,完全效忠于他的心腹将领全部来齐,当着孙越陵和沐宛的面,吕冲将起义叛敌的消息说了出来,并将孙越陵的真实身份隆重介绍给他们知道。得知了孙越陵的身份后,所有在场的将领都惊呆了,完全想不到当今的朝廷巡按竟然敢乔扮成白莲教的特使上山,更没有想到早前威虎堂上杨麟对他的一番指责原来竟是真的,都是唏嘘感慨不已。
接下来就是孙越陵的表演了,他大气凛然地对这些将领说了一番义正词严的说辞,并将奢崇明已经中计离巢,必将遭受明军重重围困的事情着重说了一遍,彻底打消了这些将领的顾忌,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们能够起义叛敌,大明朝廷必然会既往不咎,原谅他们不得已才投敌的过错,他们不仅不会受到明廷责罚,反而只要打下了天蓬洞,将会立下大功一件。
在他和吕冲的唱和之下,在场所有将领都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吩咐,起义叛敌,攻打天蓬洞。
孙越陵和沐宛相视而笑,只要明日一早突袭成功,那么,他们不仅能够安然无事,更能彻底封死奢崇明的退路,让他逃遁无路,唯剩彻底覆灭一途。
次日一早,天色未明,吕冲麾下的二千汉军便发动起义,朝着一线天前的樊虎军营驻地猛攻而去。
吕冲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倚靠他麾下二千将士,先行攻打汉军营地,逼迫这些汉军将领共同参与起义,如此一来,纵然六千汉军不能尽入囊中,他们这边的实力也会大大增强,攻打起一线天前的彝兵精锐时,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可是,孙越陵否定了他的意见,孙越陵认为,倘若如此,就算他们能够将六千汉军尽数纳入麾下,恐怕也会耗费不少的时间,更为重要的是,等到他们打下了汉军营地,恐怕自身也要损耗不少,那时候樊虎得到消息来援的话,他们锐气已失,又失去了突袭的先机,未必便是那些彝兵精锐的对手。所以,只要他们能够攻下彝兵营寨、斩杀樊虎,那时候,这些汉军见到樊虎已死,梁军精锐大败,只能剩下投降一途,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众将对他的这番看法深以为然,所以,吕冲便带着手下人马,直攻天蓬洞而去。
由于他们凌晨时分便展开突袭,驻扎在天蓬洞顶的少量彝兵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便作了刀下亡魂,天蓬洞瞬间就被攻破,被他们这些汉军占领。
天蓬洞既下,孙越陵更不停待,一指前方山脚下连绵的军帐,大喝道:“大破梁军,就在今日,众将士,给我杀!”一马当先,拎着一杆铁枪,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此时,天蓬洞的起义已经惊动了驻扎在一线天前的彝兵,看着无数人从山上轰涌而下,整个彝兵军帐都震动起来,樊虎匆忙披了甲胄,提着一把长及丈二的偃月刀,来到帐前,大喝道:“汉兵叛乱,传我将令,结阵以待,用弓箭拒之。”事发突然,他还不清楚情况,以为所有的汉军都已经叛乱,纵然他手上有四千精锐,但也不敢硬拼,而是打算先行防守,稳住阵脚再说。
孙越陵带领着二千汉军,从山下一路杀下,连破梁军的几处哨卡,很快便来到了樊虎营地之前,只见远处彝兵寨门内,已经布满了手持弯弓的彝兵,丝毫不乱,正蓄势以待。
不愧为彝兵中的精锐之师,孙越陵心中暗叹,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便布好阵势,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彝兵营地,恐怕后方仍然效忠于奢崇明的汉军便会趁势掩杀,到时候他们进退两难,恐怕会全部覆没。
“冲啊!”孙越陵顾不得许多了,和吕冲一起带头,朝着敌军营寨狂冲而去。身后忽然也传来一声娇喝,“杀呀!”,似乎是沐宛的声音。他不由大为惊讶,转头一看,沐宛居然也一身软甲,从后面人群中冲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呆在后方的吗?”孙越陵大吃一惊,忍不住朝她叫了起来。
“我要和你并肩作战!”沐宛瞪着大眼,丝毫不让地对着他说道。
“开什么玩笑,赶紧给我下去。”孙越陵急了,指着两名把总,道,“你们两个负责保护沐姑娘,把她给我带回去。”
沐宛依旧不从,但孙越陵不容她分说,亲自动手,将她扯到一旁,命军士将她拖了下去。
在孙越陵和吕冲的带领下,汉军部队对一线天后的彝兵营寨发动了最后突袭。三百步的距离不算太远,很快他们冲到了彝兵营寨之前,就连营寨内那高悬的梁军旗帜也似乎遥遥可见。
二百步……
一百步……
八十步……
当他们冲到了距离营寨七十步间许时,樊虎终于下令放箭了。
“篷”,破空之声密集响起,无数支利刃同时划破清晨薄薄的雾气,朝着这些奋力前突的将士们激射而去,瞬间就放倒了数十人。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朝着孙越陵面门疾射而来,他猛地一个侧身,躲过这一箭,伸手迅速一探,已将这支利箭紧紧握住。由于箭势过猛,遽然而止的箭杆震得他掌心一阵阵发麻,可见这利箭射出时的力道有多猛烈。
“啪”的一声脆响,孙越陵将箭杆折为两段,掷于地上,高声喝道:“杀死樊虎者,赏银百两;生擒樊虎者,赏银三百两。”这一招在古代战场上是激励将士奋勇的不二法门,已经被他学以致用,于此刻派上了用场。
“嗖嗖嗖”,利箭破空之声再次响起,彝兵已经开始第二轮攒射了,在如此密集猛烈的箭阵之下,汉军这边又倒了无数人,这些带头冲锋的将领们也有几个被射伤,汉军的突进之势被大大遏制。
孙越陵见状有些急了,万万想不到彝兵的弓箭竟然这么猛烈,这些为首的将领尚未冲到靠近敌营四十步内,就已经多人负伤,如果情况再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恐怕他们就算能够冲到营寨门前,也要负上不小的代价,到时候,就更没有与彝兵一拼的能力了。
“大人,这样硬冲恐怕不行,”吕冲觉得情况不妙,连忙朝着孙越陵大喊,“不如暂时后退,另想他法对敌。”此时,吕冲发现手下的心腹将领们也不再往前猛冲了,而是踌躇一旁,犹豫不决。毕竟,这是拿生命在冒险,谁也不想就这样冒失失死在箭阵之下。
眼看着敌人就要发动第三轮攒射了,孙越陵纵然内心如焚,也知道不能再这样强冲下去,一挥手,喝道:“撤,大家先行后退!”他和吕冲一发喊,这些将领和兵士们连忙弃刀曳甲而逃,朝着山脚下飞奔而回,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哪还有刚开始起义一举攻下天蓬洞时的豪情气概。
看着这些逃命也似的汉军将士,孙越陵心中一片冰凉——这些汉军在敌军箭阵的威慑之下,已经失去了敢打必胜的信心,这样下去他们不用樊虎反击,恐怕其它仍然效忠梁军的汉军便不会放过他们,此番起义唯剩失败一途。
难道我孙越陵要殁于此役?
孙越陵心头涌上了郁怒和不甘,可是仍然想不出能够克敌制胜的办法。他原以为这一次突袭樊虎营寨,能够像当年攻打镇江一般,起到奇兵突出的作用,以少胜多,一举将彝兵营寨攻克。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仅不能攻下敌军营寨,他们这边反而死的死,伤的伤,军心已然不稳。
看来,他的作战经验仍然十分匮乏,并不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而有丝毫改变。这一次应敌部署,他明显是过于轻敌,又考虑不周,才致有如此场面。
纵然孙越陵十分痛心自责,可也不能改变眼下的困境。据哨探得报,后山的其它汉军部队见到他们起义受挫,已经蠢蠢欲动了,大有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的打算;樊虎部在用弓箭将他们的攻势瓦解之后,发现了作乱的汉军只有区区二千人左右,更是信心大涨,竟然敞开了寨门,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出寨发动反击,将他们彻底歼灭。
“眼下如何是好?”就连平时看上起颇有儒将之风的吕冲也急的如锅上蚂蚁般,满脸通红地对着他说道。
孙越陵正待说话,此时又有兵士来报,说道对面的彝兵营寨已经寨门大开,樊虎亲自带着人马,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此时,纵然张良、徐庶复生,恐怕也想不出什么绝世妙策了,孙越陵无法可想,一擎手中铁枪,高声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我们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环眼扫视众将,冷然喝道,“你们已经投降过一次了,若要再次投降的话,恐怕就连樊虎也容不得你们,必杀你们而后快。也许,你们跟着本大人奋勇杀敌,或许能够反败为胜,将敌人给杀退。”
“孙大人说的是,就算我等有心投降,料那樊虎也不会放过我等,此时,唯有追随孙大人,为大明国倾尽余力,奋勇杀敌,有死而已,决不投降!”吕冲也对着众位心腹将领喊道。
他如此一说,许多将领沉默了起来,半晌后,终于有人说道:“两位大人说的是,我们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岂能对异族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投降,那可真是让后人笑掉大牙,骂我等是没有节操的混帐东西,今日愿意追随大人,共赴国难!”
“孙大人和吕将军说的对,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咱们不如死的轰轰烈烈,在史书上留下美名,总好过被人骂成是叛徒走狗。”又有将领附和说道。
孙越陵见在场众将被激起了战斗的血性,胸中也涌上了热血,被眼下的危局困境所激,心头憋积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腾起,一时之间似乎忘记了自己文官的身份,冷眼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台词跃然嘴上,狠狠说道:“有我在,谁让你们死了?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偏是个将首。今日就是樊虎毙命的日子,你们都随我来!”说罢,绰枪在手,转头第一个朝远处杀奔而来的彝兵迎了上去。
此时的孙越陵,已经被战意和怒火冲晕了头脑,胸中更是燃起了滔天烈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狂语,落在别人耳中是什么一番感受。
他没有去想,也没有功夫去想,但远远立在外围的沐宛却听清了他的每一句话,心中只涌上了一个念头:孙越陵,已经决定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