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四川巡抚朱燮元带着四川布政使、指挥使、巡按御史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白石山城,参与此番由白石山城城主楚镇南召集的募捐大会。
孙越陵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募捐大会的规模居然如此之大,整个西南商会大商号的东家们都亲自参与,就连一些小商号和小作坊的掌柜都争着前来赴会,好像能够参与这一次盛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募捐会上,在楚镇南一番声情并茂、大义凛然地演说后,再加上巡抚大人朱燮元的一番恳切的说辞,各大商号都表示愿意支持朝廷的此次募捐,纷纷发表言论说要给四川军队捐献银两、粮食、车甲等物资,希望大明朝廷能够尽早剿平川南叛乱,早日恢复由川中通往川南的贸易线。
由此可见,为祸川南的奢崇明之乱,也给这些行商经营的商号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严重堵塞了由川中通往川南、黔北的营商线路,让他们损失颇大,所以他们都恨不得朝廷能够早日平乱,也好重新恢复川黔一带的贸易往来。
这一次的募捐大会开的很成功,就连孙越陵也意想不到居然能达到如此佳的效果。整个大会开完之后,布政使衙门清算这一次募捐会所受捐助的钱粮等物,折合起来共计白银一百万两,居然超过了朝廷每年用于西南平乱的白银八十万两的经费。
孙越陵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喜异常,感到难以置信,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同时心中对楚镇南和楚欣莹更为感激了,要不是白石山城具有如此大的号召力,恐怕这件事情也难以办的如此之妥。
这样一来,朱燮元应该再也没有理由按兵不动了。
他无比雀跃,连忙奔赴巡抚衙门,打算和朱燮元详细商谈此番出兵剿寇的事宜。
孙越陵进入巡抚衙门后堂,只见巡抚朱燮元正立在方桌之前,与一人攀谈着。这人满副披挂,身形魁梧,居然是一员武将。
见到他到来,朱燮元对着他一扬手,说道:“孙大人你来的正好,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一指那员武将,“这位是从前方战场返回的叙泸总兵李维新李将军。”又指着孙越陵说道:“这是朝廷委派到四川的巡按御史孙越陵孙大人。”
孙越陵心中一喜,看来朱燮元果然把出兵事宜提上议事日程了,连忙和李维新互相致礼。
朱燮元笑道:“李总兵,今番能够为前线将士们发足饷银、补充粮食和车甲兵杖,全是孙大人筹谋之功,你还不赶紧谢谢他。”
李维新再次对着孙越陵抱拳恳切说道:“孙大人对将士们的一片爱护之心,本将铭感在心,本将代表全川将士,谢过孙大人!”
孙越陵连忙谦逊,说道:“李总兵言重了,本官乃四川巡按,肩负督导平乱重责,这是本官的份内之事,李总兵无须相谢。”
李维新道:“孙大人真是高风亮节,本将佩服之至。”
朱燮元见两人如此客气,笑了起来,说道:“孙大人,你不是一心想要尽早扫平川南叛乱吗?如今李总兵就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走到方桌前,指着桌上的一副地图说道,“孙大人过来看看。”
孙越陵走到桌前,三人一起看着眼前的那副全川军事地图。
朱燮元指着地图上南端的一个军事据点,说道:“这是叛军在北面的一个重要据点长宁县,这个据点如今已被李总兵于上月攻占,叛军失去了这个重要的据点后,再也不能四处滋扰我军,与我军游击作战,不得不退守永宁老巢。”顿了顿,接着道,“如今,只要我军合兵一处,与其作正面决战,攻破永宁,则奢崇明叛乱可平矣!”
孙越陵闻言大喜,正要说话,却听得李维新皱眉说道:“督抚大人,虽说我军目前已经取得一定优势,但奢崇明部凭借青石崖天险固守,我军实难攻克。此处地势极为险要,两侧全是悬崖峭壁,只余中间一线天,况且我军又不清楚叛军在青石崖的军力部署情况,倘若贸然进攻的话,一中埋伏,恐怕有全军覆没之险……”
朱燮元微微一笑,道:“李总兵所言,也是本府心中忧虑所在,本府岂会不知道青石崖天险易守难攻,是叛军永宁老巢的重要屏障?”
缓缓扫视了两人一眼,一指地图上的一个方位,继续说道,“所以本府心中早就思虑得当,不打算强行进攻青石崖,而是要在这里,将其一举击溃。”他所指的方位是川南青石崖深山老林北面的一个旷野平原,此处地势平坦,正适合朝廷军队的展开布阵。
李维新咀嚼着朱燮元的话语,讶道:“督抚大人的意思是,重施当年解成都之围的计策,将奢崇明诱至野外作战,然后再一举歼灭?”
朱燮元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此意。”
“这……”李维新思忖着,道,“奢崇明已成惊弓之鸟,他会轻易出来么?毕竟,现在情形不同于当日,他怎么可能会再次中计?”
当年奢崇明围攻成都之时,朱燮元为解成都之围,派出部将诈降,并策反了奢崇明的部将罗象乾,将奢崇明引诱到成都城下,并在城外布下重重伏兵,才彻底将奢崇明击退。如今,朱燮元又打算重施故技,李维新思虑之下,觉得难以施行,所以才如此说道。
朱燮元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若在平时,奢崇明是不可能会再次中计的,可如今,他反攻叙、泸二州心切,只要我们部署得当,让其以为势在必成,奢崇明未必不会重蹈覆辙。”
李维新连忙问道:“如何用计?”
朱燮元双目精光闪过,道:“李总兵,你大概还不知道川中的白莲教已经被官府扑灭一事吧?如今,我们要做的文章,就落在这白莲教身上。”
看着二人疑惑不解的目光,说了下去,道,“奢崇明之所以不敢再次进犯,无非就是担心朝廷合兵一处,所以才不断地对我部进行滋扰;我军之所以迟迟未能集中兵力,无非也就是为了防范川中的白莲教妖人作乱。倘若,奢崇明在得知白莲教起兵造反,侵占州县的消息后,你们说,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从而离开永宁老巢,趁机攻打叙、泸二州?”
孙越陵不解道:“可如今,白莲教妖人们不是都已经伏法了么,奢崇明又怎么会贸然离开老巢?”
朱燮元转过头来,对着孙越陵说道:“孙巡按,白莲教妖首伏法,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这个消息就连李总兵都不曾知道,你以为奢崇明会知道么?”
孙越陵一阵哑然,道:“这……也许……他确实是没有那么快知道这个消息。”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信息传递是极为缓慢的过程,除了那些朝廷的加急快报,往往一个州府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要隔上个十天半月才会传到另外一个州府,这还是近的,消息要是传播到远一点地方,有时候要数个月光景。
朱燮元径自说了下去,道:“捉拿白莲教妖人,一直都是我们官府秘而不宣的事情,而且白莲教的妖人们一直被我们关在大牢里,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情宣之于众,就连成都城内的百姓知道白莲教的妖首们已经伏法的也不多,更不用说远在川南深山老林中的奢崇明了。”顿了顿,续道,“所以,只要我们派人假冒白莲教的人,去奢崇明处与他商议共同起兵的事情,奢崇明极有可能会趁机发兵作乱。”
孙越陵紧蹙双眉,道:“这能行么?”
朱燮元目光坚定,道:“只要这人能取得奢崇明的信任,老夫料定其必定会倾巢而出。况且,白莲教妖人与奢崇明叛军早就有过接触,你忘了许成名欲以你的项上人头为献礼,派使者赴永宁与其约定共同起兵一事吗?”
孙越陵经他提醒想起了此事,说道:“经督抚大人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只是,想要奢崇明信任这个由我们派去的使者,恐怕十分不易。再说了,万一白莲教妖首伏法的事情传到奢崇明处,这个计划可能就要失败,我们派去的这个人,也将遭受覆灭之险。”
朱燮元冷然说道:“为了彻底扫平西南叛乱,这是我们如今唯一可行的方法了。否则的话就要强攻青石崖天险,那可是极为冒险的事情。”盯着孙越陵沉声说道,“为了尽早解去圣上忧虑,为了四川百姓的福祉,我们是不得不为!”
孙越陵见他如此郑重,心知朱燮元恐怕早就筹谋已定,说道:“下官赞同朱大人的计策,就按照朱大人的意思办吧。”
李维新见他二人都表态赞同,心知忤逆不过,说道:“两位大人,这派人假扮白莲教的使者,前去奢崇明处取得他的信任,殊为不易啊,未知巡抚大人打算派何人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