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陵连忙闪身躲避,刀光一闪,他感觉到长刀擦着额头飞过,额角的发丝顿时被削落了一片。
眼前的四哥戚辽,似乎一出手就是威猛的杀招,完全不给他活路。
他心中不禁十分气恼,郁愤填胸。
未等他回过神来,戚辽的第三刀又朝着他劈至,就好比卢象升对阵许显纯一般,一开始就施展出猛烈的杀着,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孙越陵气愤不过,戚辽如此狠绝毒辣的打法哪里还像当日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简直就是一个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仇敌一样。
他心中起伏不定,手中却丝毫没有落下,不知不觉中已经施展出了封魔棍法,一记撩天棍势已经击出,棍首已经撞在了戚辽的刀尖之上。
“当”的又是一声振聋发聩之响,孙越陵借势飘退,舞出一道棍花,长棍斜指戚辽,冷笑道:“戚大人果然好武艺。”他的话中充满气闷凄苦之味,就连称呼都变了,戚辽又岂会听不出来。
“哈哈……这才像点样子。”戚辽仰天一笑,道,“听说你被厉若冰收为了首徒,习得了高深的功法,好的很,让我来试一试你的斤两,看是否够资格和本镇抚使过招!”话未落,再次抢先动手,舞起了无数刀光,朝着孙越陵再次杀来。
孙越陵此时已经气极,恐怕眼前的四哥戚辽,身上也担负着为勋贵武臣一方出力的职责,所以才如此不顾一切地对他进行猛烈攻击,可是,纵然是如此,也不用如此对着自己的兄弟这样卖力拼杀吧?
难道他想在内校场上击败文官一方,借此良机一战扬名,博取天启的青睐?
孙越陵心中只有这样想,才能抚平胸中的闷气,凝聚起精神斗志,好好面对眼前这对他赶尽杀绝、有如大仇一般的“好兄弟”戚辽。
手中的长棍再也没有丝毫停滞,连消带打,如封似闭,封魔棍法全面展开,将戚辽刚猛无俦的杀着全部挡了回去。
纵然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虽然他练习了“紫微斗诀”,武艺提升了一个大层次,但是戚辽此人身经百战,是从辽东无数次血战中成长起来的刀法战将,实战经验无比丰富,所用的招式也是没有丝毫花假,全是招招要命的抵身搏杀,稍不留神就要被他砍倒受创不可。
两人又拼斗了数十招,戚辽冷笑道:“怎么,厉若冰就调教出了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徒弟?”手下丝毫没有放松,一刀接着一刀,朝着孙越陵一顿猛砍。此时,他的刀法精髓才得以真正的释放出来,涌起了无比惨烈的况味,顿时让孙越陵感到如临沙场一般,正在两军阵前和戚辽做着生死搏斗。
孙越陵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口中喝道:“戚辽你休要狂妄自大!”在怒气催发之下,他的棍势也越来越猛,越来越急,仿佛手中驾驭着一个要毁天灭地的凶器法杖,口中更渐渐发出了一阵阵的尖啸之声。
十四招封魔棍法连绵不绝,无有穷尽,朝着戚辽席卷而去。
文官席上的梅之焕见到他反守为攻,高声叫喊起来,为他打气。就连卢象升也禁不住在那里大声喝叫,为他加油鼓气。
孙越陵此刻仿佛已经领悟了封魔棍法的真谛,感觉到残缺的十四招封魔棍法渐渐融合了起来,再也不想以前一样杂乱无章、无迹可寻。脑中又想起了袁宏道临死前对他说过的封魔棍法其实只有一招的话,心中一片清澄,虽然不能把十四招棍势都合而为一,但也已经是融会贯通,渐趋一统。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戚辽在他的一阵强力反攻之下,被杀的不住倒退。
“德玛西亚”,孙越陵终于攒满了怒气,喊出了一声四字真言,一跃而起,手中长棍有如滚滚巨雷,朝着下面的戚辽兜头罩脸劈去。
这一招,已是凝聚了他所有的劲道真气,非要打得戚辽长刀脱手,受创倒下不可。
就在此危急关头,戚辽居然手中一抖,放弃了用长刀横架他的长棍,而是将大刀脱手掷出,朝着他胸腹间直插而来,而他自己则双拳紧握,手腕相叠,架成一个交叉十字形状,高举过头,竟要硬生生用双拳架住他这无比凌厉的一棍。
长刀已经电射而来,几要插到孙越陵胸腹间。
好个孙越陵,他人在半空,右脚抬起,疾踢而出,一脚踢在长刀刀身上,大刀登时改变方向,朝着他身侧一旁直飞过去。
而孙越陵棍在踢飞长刀之后,手中棍势力道登时弱了几分,但依旧威力十足。
“砰”的一声闷响,他的长棍被戚辽用双手生生架住。
而戚辽似乎受不了如此气劲重击,竟然蹬蹬蹬蹬连退到十几步开外,最后又一跤跌坐在地上,用手扪着胸口,不住地喘息,仿佛受了不小的内伤一般。
孙越陵大讶,刚才情急之下运劲踢飞了戚辽凌空射来的长刀,手中长棍的力度已经减弱了不少,已经没有了初始般威猛,况且又被戚辽用双手格挡住,消磨了不少劲道,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了。
为何眼前的戚辽仿佛被巨大的真劲攻入体内一般,竟然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就算是抵受不住他这一棍的威力,也不用败退到连退十几步如此夸张的地步吧。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坐在地上的戚辽叹了一口气,对着他高声说道:“孙堂主……果然了得……戚某甘拜下风!”
孙越陵此时心中已经是一片了然,更是涌上了无匹的感动,很明显,他这一棍不可能将戚辽打到连退十几步之外一跌不起,戚辽分明就是在“演戏”,故意让他赢得此战。
想到这,他更是对戚辽佩服投地,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怨恨不满也随风而去。戚辽一开始对他的狠毒压制,猛烈进攻,恐怕心中早就已经决定要输掉此仗,所以故意演戏给场外的大臣勋贵们看,不如此,不能让那些人相信他是全力而为,毫不留情。
他居然还以为戚辽想借机博得天子勋贵的青睐。
将心比心之下,孙越陵更是惭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反而场外已经爆起了连片的喝彩之声,文官一方见他反守为攻、反败为胜,一棍将戚辽打得跌地不起,似乎还受了不小的内伤,都是雀跃激动,兴奋溢于言表。
看着戚辽一脸愁苦沮丧地走出场外,孙越陵突然感到一阵滑稽,没想到他的这个兄弟不仅武艺高强,就连演起戏来,也是惟妙惟肖不落于人。
可是此刻不是他开心快活的时候,很快勋贵一方就派出第三人,也就是最后一人——金吾卫都司裴东来。
看着裴东来一步步踏入场中,孙越陵脸色也逐渐变的凝重起来。这已经是最后一场的比试了,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一方,都对这最后一场极为关注,甚至就连平日贪玩爱闹的皇帝陛下也是一脸的专注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校场中央,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方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赵南星的推荐、梅之焕的叮嘱、朱徽妍的劝告,让孙越陵觉得亚历山大,心中忐忑。
他面对的,是亲军二十四卫中金吾卫的都司,以前更曾是花旗社中的右护法。能在亲军卫中担任司职的将领,武艺自然是高强,更何况厉若冰曾经说过花旗社中高手如云,社主熊思飞的武功丝毫不亚于他,只是花旗社向来行事低调,所以在京师众多的帮会里面不怎么起眼,但绝对是不容小觑。
眼前的裴东来身材挺拔,身形俊朗,并没有如许显纯、戚辽一般身着软甲,而是一袭黑色刺绣翻领袍,腰扎牛皮金环紧身蹀躞带,头戴圆形高叠帽,仪态俊朗;手中拿着的兵器也是一把分水双刃斧,腰后横插着一把大唐环首刀,威武迫人。
就连一向自认为英俊挺拔的孙越陵,在他如此精致的造型面前,也感到一阵自惭形秽,自卑自艾。
裴东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冷说道:“你就是关心堂的孙越陵?”
孙越陵听他语气冷漠,来者如此不善,当下也回敬道:“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我知道你就是金吾卫都司裴东来。”
裴东来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也敢来皇城校场比试?戚辽能放你一马,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此话一落,孙越陵心中一惊,看来戚辽故意相让的情形别人看不出来,但落在像他这般高手的眼里,只是一眼便能窥破真相。转念想到他曾在皇城内私自动刑,杀死冯贵人,可见此人胆大狂妄,亦冷笑还击道:“胜败仍是未知之数,你休要狂妄自大,等你胜了我,再说这话也不迟。”
高手间的对阵,除了武艺比拼、环境影响之外,心灵上的攻守博弈也是极为重要。裴东来明显深谙此道,故意在言语上打击孙越陵,让他心神浮动,难以保持心态的平和,不能以最佳的状态投入战斗。
这一点,孙越陵当然也知道。所以纵然他心中有所震动,但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口中更是丝毫没有示弱。
裴东来听他说后,居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歇止之后,说道:“你区区一介龟奴,身份低微下贱,居然也能在国子监萌职受封,传了出去,不怕被人家笑掉大牙!”
孙越陵虎躯一震,他沦为龟奴的事情,除了武小德和沐宛等寥寥少数人知道外,其他人根本就是无从知晓,就连戚辽都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加入四川白石山城的江南子弟。他如今在国子监任职,如果他曾今当过龟奴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怕还真会惹得士林震动,杂议纷纷,非要弹劾羞辱他不可。
只是,眼前的裴东来为何清楚明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