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发现了这一点吗,果然是乔纳斯先生啊,我观察了这份报告很久,这才感觉到名单上离开的众位商人都是从事同一个行业的居多,没想到乔纳斯先生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可真是厉害啊。”
罗科铎听到乔纳斯的提问,心里一紧,暗自想着果然这个狡猾的狐狸在经过吉克的提前泄露之后,不会放过这点蛛丝马迹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肢体都没有产生一丝的僵硬,完全就像是一个商人的模样,即便是讲话也如往常,身段乱得可以。
一通马匹拍完之后,罗科铎才把自己心里想出来的借口用一副像是思考了很久,虽不值得参考但还是可以表现出他的真诚的表情,慢慢吞吞好似乔纳斯才是错误一方的样子,轻声说道:
“或许,或许是那些贵族们之间有自己特殊的管道吧。”
乔纳斯听到罗科铎的解释,根本没有去信罗科铎所说的话,当即带着一丝玩味儿的说道:“哦?!这么说来,我不是第一个看到这份报告的人,而罗科铎先生才是第一个喽。”
“哦,额,是的,大人,其实说实话,这份报告就是我帮助我的侄子,吉克草拟的,你知道,他是一个武夫,不通文墨,写出来的东西,粗鄙简陋的很,所以就拜托我这个叔叔来帮着添添墨,啊,难道,乔纳斯先生,我触犯了军队的命令了吗?”
听到乔纳斯的话,罗科铎显然是没有准备的,开口说了两个没有任何含义的气声之后,就差点没有说出话来,他根本没有想到,乔纳斯竟然会问出这么一个让他甚至有些失魂的问题出来。
要知道,现在的热娜亚说起来是乔纳斯和荣格的军队在管理,但是作为率先投诚并且做出重大贡献,开放粮仓并且出资安抚民众的商人代表,在原本的私下关系里,其实双方都是默认为盟友关系的。
而作为盟友关系的话,乔纳斯问出这个话来可就非常的不恰当了,因为如果是盟友的话,这样一份登记着商人离去类别的资料,罗科铎自然有权利观看,乔纳斯自然也不会问,可是现在,乔纳斯却问了,这代表着什么?罗科铎在心里审慎的想着。
乔纳斯的这句话只能代表,他已经开始在怀疑自己了。
是的,此刻的罗科铎虽然在表面上已经编完了整套说辞,并且说到最后还站了起来,两只手来回的搓弄着,手上戴着好几个戒指,随着双手的摩擦而发出一个膈人的声音,两腿微微收拢,像是内八字一样的状态,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但是在他的内心中,却已经在让自己的大脑急速转动了起来,思考着应该怎么让乔纳斯重新相信自己了。
罗科铎的回答,像极了那些在班上被同学欺负过的人,一副自己有道理,其他人都是在侮辱自己的样子,对此,乔纳斯可不相信一个拥有三十年商人经验的人会没有如此强大的演技,所以对于此刻罗科铎所摆出的专业级苦情戏表情视而不见。
只是同样在大脑里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罗科铎,让他坦白的告诉自己一切。
一旁的吉克看着自己叔叔委屈的模样,面部表情有些错愕,他还真的从来没有见到过罗科铎摆出这么一副样子,自己见到的他,永远都是带着和煦的笑容面对这客户,又或者是用一张扑克脸面对着那些商业敌人,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谄媚的样子,真是带着些许的惊恐了。
而荣格呢,只不过是看了罗科铎一样,就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茶杯中的水纹了,仿佛这水纹中有什么吸引着他的东西一般,让他连眼睛都不愿意离开一下去注意注意现在场上的状况,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就在这时,乔纳斯开口了。
“罗科铎先生,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请不要这么担心,我的军队只会消灭敌人,可不会伤害一位敢于承担责任的绅士,更何况,还是一位即将成为贵族,成为我们鲁格家族朋友的阁下了,是的,请坐下,我刚才的那个问题,只是在您的话里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并不是在责怪您,请不要这么紧张,就像在自己家里跟好朋友聊天一样,好吗?”
乔纳斯这番话听在吉克的耳朵里,无疑是代表着友善,可是听在罗科铎的耳朵里,却并不是完全一回事儿了,因为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乔纳斯的朋友,或者应该换种说法更加合适,那就是乔纳斯可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啊,至于有没有当成敌人,罗科铎心里暗暗想到,希望不是吧。
罗科铎此时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用自己的大脑操控着身体像是放松了心神一般躺回到了椅子上,一边在大脑中推演着自己接下来应该讲什么话才能取信与眼前这个奸诈狡猾的小子,而在还有一边,则是在后悔着自己当时的小聪明。
是的,当罗科铎从吉克的手中接过那封承诺让自己成为贵族以及其他条件的信件之后,他的野心并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在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贵族爵位之后就终止了,相反,而是在看到上面荣格和乔纳斯称呼他为预备伯爵大人时,他的野心在那一刻,彻底膨胀了。
谁都不愿意真正的去当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爵,罗科铎亦是如此。
三十年的商界闯荡让罗科铎深刻的知道了一个铁律一般的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起码是热娜亚这个商人为尊的世界,所有的法律,规定,潜规则,人情,在实力的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即便自己得到了伯爵的爵位,让热娜亚在名义上成为了自己的领地,但是只要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个家族重新崛起,并且超越了自己,那么自己这个没有任何权利的伯爵,就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的尊重。
此刻的罗科铎,已经不再是那个理性的思考着伯爵的爵位会带着贵族圈的入场卷的罗科铎了,那时的他,对于自己能力有着空前强大的自信,觉得自己纵然只是一个无权伯爵,可是只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贵族这层身份,自己终究能成为热娜亚的实权者,做一回无冕之王。
可是现在,他嫌太慢了,同时,他也没自信了。
是的,贵族的爵位可以让自己跻身贵族圈子,让自己要比其他的商人在竞争力上强劲了不少,这没有错,可是凭借着自己这个空头伯爵的爵位,自己又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真正的融入贵族的圈子呢?
凭借自己这一代可能吗?如果不可能,那么下一代,也就是吉克能够接替自己做完,让自己这个家真正的成为热娜亚最为富有,最拥有权利的家族吗?罗科铎对于这件事,可没有像是对待自己那么样的有自信。
那么如果是另外一种结果,也就是自己真的做到了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让自己的家族成为了热娜亚的第一家族,而自己也确实可以像一名真正的贵族一样,号令自己领地中的所有人好了,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又得几岁了呢?
60?70?还是80?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算真的做到了自己所规划的一切,但是对于一个即将要步入死亡的人来说,却是要面对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要交给别人去做的可悲场景,这叫罗科铎又怎么能心甘情愿!
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现在的罗科铎有了野心,凭借着三十年商场打拼所积累下来的生命经验,办法自然也就有了,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热娜亚城内所有掌握着基础物资的商人全部在荣格的军队进驻热娜亚之前,让他们离开。
只要自己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到时候不管是荣格和乔纳斯,还是得胜归来的那位从未谋面的伊尔伯爵,都必然是要面对一个杂乱无章,完全没有任何秩序,脱节的政府,只要让这样的情况在热娜亚发生,这座失去了实干家的城市就会顿时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
到时候珠宝商可救不了热娜亚的人民,而荣格和伊尔纵使是天才,也根本不可能在毫无治理城堡型城市基础上,去做任何的改革,不然到时候必然是会民怨四起,让荣格和伊尔这群出身贵族的占领军,染上污名。
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罗科铎自然是能够看到这些,所以到时候,自己这个热娜亚城唯一兼备实干家与亲贵族派的商人,也就能够凭借着自己与政府的特殊关系,将那些离开的商人们手中的资产通过权力真空这一缝隙,合法合理的拉入到自己的手中。
这么想着,罗科铎的心里霍然开朗了起来,对啊,只要让那些盐商、米商离开热娜亚,那么自己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伯爵即使是依靠着手中所掌握的资产,也能真正的控制住整个热娜亚,等到了那个美好的世界里,自己再进入贵族的圈子,哪还会有人不尊敬我呢?
‘那这些人怎么才肯抛弃自己的财物,离开这座城市呢?‘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然已经得到了,那么如何实现自己的目标,显然就是此刻野心释放了的罗科铎需要仔细思考的问题了。
很快,在美好的前途的引诱下,经过一小段不怎么繁琐的思考之后,罗科铎就像是解脱了一样,立刻吩咐自己的管家,从府邸里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人中,找几个腿脚灵活的派了出去。
这些人的脸,可以说是经常往来于各大商人家族之间,热娜亚各大商人府邸的管家都是认识的,所以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口信去传消息,肯定是更容易取信了,而此刻的罗科铎,需要的就是时间。
罗科铎把自己要他们讲的话告诉给他们之后,不假借管家的手,而是亲自对着每一个被挑选出来的侍从,亲口把自己要他们去的地方告诉给了他们,这其中的每一个商人家庭,都是罗科铎万千思考之后选择的。
这些将会被罗科铎的侍从告知消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性格,那就是胆小。
是的,这些被管家精心挑选出来的侍从,他们去的每一个家庭,他们的主人都具备着胆小这一素质,而罗科铎派侍从去,所要告知的话,自然就是威胁的话。
比如说“城里有内贼,热娜亚难守,快撤。”,“我已经先离开了,你们赶紧跟着我的侍从走吧,他会带你们去港口的。”,又或者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到了海外,那些可耻的贵族根本就追不过来,我们现在赶紧离开,到时候再杀回来,不然要是现在被抓住了,他们肯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对于那些重视家人的,则用一些贵族进城一定会鸡犬不留,男女老少全部杀绝的话来吓他们,三十多年的在地深耕,让罗科铎对于富人区的商人们,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个个的姓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就交代给了在场的侍从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罗科铎嘴角若有所无的笑了笑。
他知道,这些人,在陪同着那些商人们上了船之后,不出两天的时间,必然就会知道自己被骗了,到时候这些侍从,基本上是回不来了。
不过没关系,你们的家人我都不会亏待的,放心去吧。
怜悯之心此刻在罗科铎的心中已经是丝毫不存在了,他随即转身,马不停蹄的让管家把官邸之中所有的壮年男子集中起来,这些世代效忠于罗科铎家族的壮丁,在接到了主人命令之后,二话不说,蒙面黑衣,趁着天色灰蒙,一家一家的把剩下的胆大商人们挨家挨户的杀了个干净。
然后拿着麻袋把尸体跟石头装在了一起,在乔纳斯的军队到来之前,全部扔进了地中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