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阵,谷伯又提起道:“公子打算近日出外求学,所以这门亲事得赶在公子出门之前,尽快定下来才好,王伯意下如何?”
王老伯听了,自然没有意见,表示一切听从对方的安排就是。
这场酒到最后以两人都酩酊大醉而告终,幽兰还得把王秀莲请了过来,才把醉醺醺的王老伯给接回了家中。
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孙永昌家,牛贵家等老佃户都纷纷登门来道喜,至于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自然就是幽兰的功劳了。
江云得知这件事之后,顿时彻底懵了,这件事看来越闹越大,事情却是越来越糟,到最后该怎么一个了结,他现在心里却是没有半点的底。
面对孙永昌,牛贵等一众老佃户的恭贺,江云却是有苦说不出,几度想要开口,说明真相,但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实在说不出口,真要当众拒绝了,他实在担心王秀莲那边的反应,这事对一个姑娘家的打击太大,他实在无法预料,会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引来什么后果。
江家的院子里一片欢闹的景象,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唯独一个人愁眉苦脸,众人倒不觉得,唯独幽兰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偷偷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他们都是如何知道这事的?”江云问道。
幽兰当即承认道:“是我一大早就去告知大家的,让大家早点知道这个大喜事不好吗?”
江云一听,原来这个罪魁祸首在这丫头身上,当下把对方活吞了心思都有了。
他把对方拉到一个僻静之处,叱道:“你这丫头,可是要把你家公子害苦了。”
幽兰不明白,问道:“小兰怎么害了公子了?”
江云张嘴想说,但是一想,这丫头什么话都藏不住的,说不定就去告诉那王秀莲,看来还不能说的太直接。
当下他就婉转的训斥道:“你这丫头,尽干些不知所谓的事,实话跟你说,你家公子如今只想专心于读书进学,功名科举,不想因为其它杂事分心,你明白么,可是你如今把这事都闹得人尽皆知的,这该怎么收场。”
虽然对方一副疾言厉色之状,但幽兰却也不惧,以为对方脸嫩,便道:“公子,这事儿大家迟早都要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早点让大家知道也好,不是吗,再说,公子你不是打算近日就要出外求学么,爷爷的意思,就是在你出门前,把这件事定下来才好的。”
江云一听,顿时又更是头大如斗,愣了片刻,愤愤的道:“这件事,对王姑娘是不公平的!”
幽兰听得莫名其妙,道:“什么对秀莲姐不公平,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云质问道:“这件事,从头到尾王姑娘都是不同意的,是你和谷伯怂恿逼迫于她的是不是,是了,一定就是这样的,我要去跟王姑娘说清楚!”
说着他转身就走,幽兰忙拉住了他,道:“公子,你在这里说什么浑话,我和爷爷哪里怂恿逼迫秀莲姐了,秀莲姐是真心喜欢公子你的啊,难道秀莲姐的一片心意,你还看不出来么,秀莲姐可是说了,非公子你不嫁的!”
江云听得一呆,道:“这,这,王姑娘真的这么说了?”
幽兰道:“当然了,是昨晚王老伯亲口说的,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还能有假?”
江云又是一阵呆滞,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去,看到他神情很是不对劲,幽兰忙追问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江云没有理会,径自出了家门而去。
出了家门之后,又径直出了沙河村,一路往清河镇上而来,不多时,到了清河镇,江云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往江边的清风楼而来。
到了清风楼,径直上到三楼,到了楼上,目光习惯性的往那个临江靠窗的上佳座位扫去,那里此刻正坐着几个人喝茶闲聊,不过并没有那位清漓公子在内。
江云心中闪过一丝失望,虽然并不抱有多大希望,但他本来还是想着能够在这里见着对方的,特别是现在很想找人说话的时候。
另外寻了一个座位坐下,早有酒楼小厮迎了过来,认得他,殷勤招呼道:“江公子,你要点什么?”
江云吩咐道:“先来三坛清风酒,其它的下酒菜看着来个三五盘就是了。”
酒楼小厮听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道:“江公子,你说是要来三坛酒?”
江云道:“是,先来三坛,喝完了再要。”
酒楼小厮又问道:“江公子可是还有客人?”
江云道:“没有,就我一人。”
酒楼小厮心中更奇怪了,一个人要喝三坛酒?这喝得下么,这位江公子莫不是在说胡话吧。
心中虽然纳闷着,不过客人非要三坛酒,他还能反对不成,当下也就没再多问,应了一声就去了,没过多久,三坛清风酒就摆在了桌上,几盘下酒菜也很快的端了上来。
江云抱过一个酒坛,拍开泥封,咕咚倒满了一杯,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就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抱起酒坛重新往酒杯中倒满,看这架势,似是要来一个一醉方休了。
不多时,大半坛的酒已经下肚了,正在这里吃喝着,这时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响,又一行人走了上来。
这群人都是头戴方巾,一袭翩翩长衫读书人打扮的年轻士子,领头的三人,却是三个秀才,其他几个,都是童生,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旁边清河书院的学子。
当然,那三位秀才早晚是要离开书院的,这三位秀才也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院试中榜的陆文鹏,李元春,闵玮这三人,其他的则是几位东阁童生。
一行人上了楼,正要寻座位坐下,这时有人看到独处一隅,喝着闷酒的某人,露出诧异古怪之色,朝着同行的人努嘴示意,这下其他的人也都发现了某人,纷纷脸上变色。
“真是晦气,今日是我等替陆兄,闵兄,李兄庆贺践行的好日子,却没想会碰到这人,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有人当即就悻悻然的抱怨道,而他的抱怨也说出了其他大多数人的心声。
众人都不想在这欢庆的时候,见到某个碍眼的士林败类,更让他们心头发堵的是,就是这个碍眼的士林败类,偏偏还中了秀才,成就了史无前例的“小三元”,虽然成了一个士林笑话,但人家毕竟是上了文华榜,是正儿八经的秀才一枚了,这足以让多数人羡慕不已,忿忿不平了。
这人怎么就像苍蝇一般,阴魂不散呢,江云的出现,无疑触动了不少人的伤疤,要问什么伤疤,自然是文华榜落榜的伤疤了,有多疑的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士林败类预先知道了他们今日会到这里来摆酒庆贺,所以提前也到了这里,故意显摆气他们来的?
多半就是这样了,简直是岂有此理,可恶之极啊。
“不用换了,就这里吧,难道还怕了一个士林败类不成。”闵玮发话,走了过去,径直就在某人旁边的一张空桌边坐了下来,其他人见了,便也没再提换地方的事,纷纷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自有人招呼点菜,这时闵玮朝着旁边某人瞥了一眼,故意大声说道:“文鹏兄,这次你同时收到了州学和白鹿洞书院的邀约,打算要去哪个地方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白鹿洞书院了!”有人凑趣大声说道。
陆文鹏笑着点头道:“是去白鹿洞书院。”
闵玮一副可惜的样子,又大声道:“这样一来,就不能跟文鹏继续同窗同学了,真是可惜啊。”
有人便又凑趣道:“闵兄也不必抱怨了,州学在那洪州城中,白鹿洞书院则在洪州城外,两者相隔也不甚远,你们两个,还是可以时常相往来的吗。”
李元春道:“我就可怜了,不能跟两位仁兄在一起,时常切磋讨教了。”
“元春兄哪里可怜了,府学也不差吗,听说今年青陵府府学可是来了一位大儒的。”有人又羡慕道。
“要我说,真正可怜的,应该是某个只有进县学的士林败类吧。”有人酸溜溜的道。
“是啊,本县的县学也可怜,要被某个士林败类给糟蹋败坏,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了。”有人酸溜溜的附和。
……
江云本是在一旁埋头喝着闷酒,听到旁边这一桌的议论,主要是听人提到白鹿洞书院,这才注意起来,抬头朝这边望过来,这一看之下,心中的酒意都醒了几分,这不都是熟人么。
闵玮这些人本就是要大声说给他听的,所以江云把这些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说原来那个陆文鹏竟然得了白鹿洞书院的邀约,那个闵玮,竟也可以进入州学,那个李元春也不差,进了青陵府府学了?
仔细一想,好像这个结果也并不太意外,陆文鹏是文华榜的第三,闵玮则是文华榜的前五十,李元春也进了文华榜的前一百名,他们分别收到白鹿洞书院,州学,和府学的邀约,也并不奇怪。
怎么白鹿洞书院没有邀约我?江云突然有些怨念的想。
好像别说白鹿洞书院了,就是州学,府学自然也没来邀约,连县学都没一个通知,简直是看不起人啊。
端起酒坛往杯中倒满酒,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又是一饮而尽。
这边一桌的人,则是讥讽不断,无外就是某人卑鄙无耻,进县学都是走了狗.屎运,一辈子只能当一个酸秀才,再无寸进,更有恶毒的,说某人的科场舞弊迟早会揭发出来,到时功名给革去,终身不得再参加科举,下场凄惨等等。
可惜他们在这里说的义愤激扬,但另一边的某人却始终恍若未闻,自个儿喝着自己的酒,这让这些人也无可奈何,不得不又大骂对方的无耻,简直是士林的耻辱,有人又开始庆幸,还好这人中了秀才,“滚出”了书院,否则书院还要遭到这人荼毒等等。
讥讽嘲骂了一阵,这些人也渐渐消停了,不消停又能怎样,你在这里骂的再多,某人都面不改色,以无耻为荣,还能拿他怎么着。
“咦,这不是江公子么。”江云正在这里独自喝着酒,这时耳旁听到一道惊讶之声,随即一道香风袭来,一人走到了桌前。
闻声他抬头一看,来的人是一位熟人,不是那位脂砚斋的佟掌柜佟菱玉是谁。
“佟掌柜,幸会,请坐。”他伸手招呼一声,又吩咐酒楼小厮加几道菜,添上碗筷杯盏。
佟菱玉在一旁坐下,笑着道:“前阵子闻知江公子院试中榜,菱玉正要登门恭贺的,只是不知江公子什么时候回返,正准备明儿再登门拜会,可巧今天陪几位客人到此,竟就遇到了。”
江云给对方倒了酒,道:“有劳佟掌柜挂记了,这杯酒我敬佟掌柜。”
佟菱玉端起酒杯道:“这杯酒我该敬江公子才是,江公子年纪轻轻,文华榜上有名,以后前途无量,菱玉在此先干为敬了。”
对于江云的这次院试中榜,佟菱玉确实是十分意外的,她都打听了,这次院试,临水县总共也就七个人上榜,没想这七个新晋秀才中,就有眼前的这一位。
不是说了此人声名狼藉,才学平庸,若要选出一个最不可能中榜的,此人应该是最热门的人选,可是没想结果一出来,对方竟愣是上榜了,而且还中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小三元”,这简直是没有道理可讲,只能归结于对方的狗.屎运逆天了。
而且对方虽然信誓旦旦说,作为山人不会影响到他的学业,但佟菱玉觉得总归是有一些影响的,可就是这样,对方一边忙于山人的“副业”,一边参加科考,一心二用,竟然还中了,在佟菱玉眼中,这简直说是一个奇迹都不为过。
当然,对方中了秀才,她没什么不高兴的,反而真心替对方感到高兴,脂砚斋和对方,还是密切的合作关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