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雍覃夫人只是轻轻点了一句,也就没有再多提这件事了。
此刻江云却有些坐不住了,担心对方再“逼婚”,当即又闲聊几句,就起身提出告辞。
雍覃夫人本欲留饭,但江云去意心切,她就没有再强留,当下便起身相送,崔清妍也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姑姑,我送一送江公子。”
雍覃夫人听得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崔清妍和江云两人出了客厅的门,又沿着府中的青石小道,一路往前面大门而去。
一路上,两人走得并不快,只是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默,最后还是江云先开口了,回身瞥了对方一眼,说道:“这次白鹿山福地之行,在下还要多谢清妍小姐一路上关照帮助,若不是清妍小姐的关照帮助,这次白鹿山福地之行,在下真的是一无所获而回了。”
崔清妍神色淡淡的道:“你不必谢我,其实我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再说我也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最后以正气歌消灭那个恶灵,事情最后会怎样,还真是不堪设想的。”
顿了顿,瞥了对方一眼,又说道:“再说,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说过,这次白鹿山福地之行,并无有什么收获么,这会儿怎么又感谢起我来了。”
江云怔了一怔,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坦言说了出来,道:“不瞒清妍小姐,在下也曾做了跟清妍小姐相似的梦,梦中那位山灵说了,那个恶灵原本是三道上古飘渺灵气所化,只是受邪心魔经影响,才误入歧途,变成恶灵,如今其形神已灭,三道上古飘渺灵气的本体却留存下来,如今一道上古飘渺灵气归清妍小姐所有,另外两道,却归了在下,我想这就是在下这次白鹿山福地之行的最大收获了。”
“原来如此!”
崔清妍听得神色动容,对方的话证实了他也做了同样的梦,那么山中恶灵的事情,应该就是不假的了。
她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娇嗔道:“亏你还隐瞒了这许久,现在才说出来!”
江云道:“先前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不值得大事声张罢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希望清妍小姐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崔清妍明白对方的意思,轻嗯了一声,道:“嗯,我不说,你放心,此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就是。”
江云又道:“其实这两道什么上古飘渺灵气怎么样,尚未可知,不过此次山中之行,招惹了一身的煞气却是真的,说起来还是亏大了。”
崔清妍的望气之术,也早发现了对方头顶那青恻恻一片,看似骇人的青罡煞气,闻言便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这青罡煞气若是不及早消除,对你进学,修行都十分不利的。”
江云摊了摊手,道:“还能怎样,只能想办法尽力消除了。”
崔清妍想了想,便道:“本家晋河祖宅后山,有先祖农远公所遗留的一处胜迹,名曰思过崖,进入其中面壁思过,对消除煞气有奇效……若是,若是你有意前往河内一行,我或可以试试说服族中,让你进入其中面壁思过的。”
江云听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多谢清妍小姐的美意,这事还是再说吧,或许我可以找到其它的办法,不必多麻烦清妍小姐了。”
崔清妍道:“也并不怎么麻烦的……”
江云还是觉得麻烦,他直觉上就感到,这件事只怕不是对方口中说的这么简单,那些先祖遗留下来的胜迹,都是各世家大族眼中的禁脔,本家子弟尚顾不过来,外人更轻易不得入内,自己一介区区秀才,无亲无故的,怎么就能随便得以进入其中,
他不想让对方为难,只是敷衍了几句,支吾过去,见对方自己不上心,崔清妍也就没再多说了。
这时两人已经快走到了前面的大门前,江云停了下来,说道:“有劳清妍小姐相送,这就止步吧。”
崔清妍站在那里,心中想要说什么,但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江云也觉得似乎该再说些什么,但想来想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望了对方一眼,突然又鬼使神差的带着几丝玩笑道:“清妍小姐,临别之际,能否让在下再目睹一下清妍小姐的真容呢?”
这话一出口,他就心生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正寻思着是不是要赶紧落荒而逃,等对方发作就来不及了。
谁知崔清妍闻听此言,此刻的反应却似很平静,并没有任何生气发作的迹象,只是低下头去,淡淡的道:“先前在山中,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还有什么可看的。”
江云道:“所谓秀色可餐,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他恨不得又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话说的,简直太猥琐了,对方只怕真要发作了。
他连忙又道:“其实先前在山中,感觉一切都如梦似幻,感觉都是虚幻,并不是真实的,我都不能确定,我所看到的,是不是心中之幻象。”
“不,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崔清妍倒是很肯定的语气道。
清冷的眸子扫过对方一眼,又曼声说道:“不过,你若是现在要再看一下,也无不可。”
说罢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就伸手轻轻揭下了面前的蒙面黑纱,一张肤若凝脂,风致楚楚,清艳绝俗的绝美玉颜,就展现在江云的面前。
江云有些发怔,不知是再次看到了眼前绝美的姿容,还是惊诧于对方这番有些异常的举动。
崔清妍被他直勾勾看着,玉颊浮现起几丝红晕,如霞映白云,咬了咬牙唇,轻啐了一口,道:“看够了么。”
江云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浅嗔薄怒,欲羞还喜的绝美风姿,一时忍不住心潮澎湃,脱口而出道:“清妍小姐,你真美,我,我……”
崔清妍紧咬牙唇,含羞脉脉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云这辈子是个十足的书呆,前世也是个宅男,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憋了良久,才艰难的吐声道:“清妍小姐,你,你会等我么……”
对面的人却一直没有作声,江云突然感到一阵无比的挫折失落感,甚至感觉到对方眼中的轻蔑不屑,一种油然而生的自惭形秽感让他不敢再面对对方,低下头去,轻轻说了一声道:“对不起,在下失礼了,清妍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他就转身落荒而逃了,一直逃出了大门,奔出老远,心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心中暗道,自己刚才真的是鬼迷心窍,竟然对对方说出那样的浑话来。
第一次表白失败的某人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鄙视,这一时刻他才意识到,双方之间门第的不对等,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自己刚才拙陋的表现,十足可笑,没有这个自知之明,结果呢,自取其辱了。
自己刚才怎么就一时冲动,说出那等唐突佳人,不着调的话,他深刻的反省着,体内那两道上古飘渺灵气似乎有些异动,在丹田气海一阵阵循环流转,显得有些不安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心道这次算是把对方给得罪惨了,不过以后天各一方,好像也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得罪了就得罪了,想必对方一个大家名门闺秀,也不会真的跟自己这个寒门小户子弟当真计较,把这些破事放在心上,转眼就忘了的,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杂念,就此快步离去了。
大门内,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离去的背影,崔清妍紧咬银牙,低声啐骂道:“傻瓜,真是个大傻瓜……”
“清妍,江公子走了么。”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雍覃夫人出现在崔清妍的身旁,看到对方此刻神情有些不对,便又问道:“清妍,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崔清妍瞥了自己姑姑一眼,忍不住又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大傻瓜……”
雍覃夫人听得一愣,道:“清妍,你,你说的是谁……难道是江公子,他怎么了?”
崔清妍道:“没,没什么,就是骂几句出出气。”
雍覃夫人无语,不知那位江公子又怎么得罪对方了,她也没再多问,转过话题,问道:“是了,清妍,这次白鹿山福地之行,你说大有收获,修行可说到了一个顶点,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读书人可以通过科举不断的提升功名位格,即使到了进士一级,依旧可以通过建功立业有上升之阶,受文庙之传承,继往圣之绝学,但是女子就不同了,作为中了女科女状元的崔清妍,似乎已经是到了顶头了,也没有其它可以让她提升功名位格的途径。
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办法,事实上,在上古百家争鸣时期,也出现了几位强悍的女圣人,这些女圣人也传下了道统,名曰“女贤祠”,自从创下之后,历代都涌现出不少贤女,烈女,绵延不绝,直到如今,依旧香火鼎盛,历朝历代对于女贤祠也十分重视,大力扶持,算是文庙道统的一个附属。
女贤祠自是专为无法通过正经科举,进入仕途的女子所设,让女子也有一个晋升的途径,女子若是得到女贤祠的认可,就可以在女贤祠中接受文气灌顶,提升功名位格。
不过要想得到女贤祠的认可,也并不简单,有诸多苛刻条件,达成的条件也各自不同。有以孝而封烈女的,有以贞洁而封烈女的,有以才而封烈女的等等,不一而足,但只要达成其中之一,就有机会进入女贤祠,接受文气灌顶,提升功名位格。
这也同样算是一个捷径,若不如此,只有凭着自身苦修来达成了,但这只能是那些天纵之才的门径,寻常人即使穷一生之力苦修,往往最后还一事无成。
如今崔清妍十二正经相关络脉已经全通,已相当于一位“玄品举人”,若无法得到相当于进士的功名位格,那么接下来的修行基本就是处于停滞了,所以现在雍覃夫人才有此问。
崔清妍当然不认为仅凭自己的苦修,就能突破达到进士一阶的功名位格,那不现实,也是别无它法之后的下下策罢了。
沉吟片刻之后,她不想隐瞒什么,直说道:“回姑姑,清妍打算五月节毗沙尼圣诞时,前往女贤祠一趟,接受烈女的赐封,希望能够得到女贤祠的认可,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清妍就有相当于进士一阶的位格了。”
雍覃夫人听得却是一怔,吃惊道:“清妍此话怎样,莫非……”她此刻才似突然发现,对方的蒙面黑纱已经揭下,这倒还罢了,此地也没有其他成年男子,但问题是,对方刚刚送了那位江公子离去,难道……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了上来。
崔清妍点点头,道:“不错,五年前清妍及笄之礼时在女贤祠的誓言,可以兑现了。”
听闻此言,心中的猜测证实,雍覃夫人心神一震,一下子懵住了,呆愣在了那里。
“那,那个人是谁?”过了好久才似消化了这个让她意外的消息,吃吃问道。
“就是,就是江公子……”崔清妍垂下头,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
虽然对方声音很轻,但雍覃夫人还是听清了,听完之后却又是一震,几乎不敢相信,不得不再次问了一句,道:“哪,哪个江公子?”
反正已经说出来了,崔清妍似乎感觉一下子如释重负,抬起头来,又清声再次说了一遍,道:“就是刚刚离去的江公子,江左西道青陵府临水县的新晋秀才江云。”
对方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的是那个“士林败类”,雍覃夫人这下再没有任何侥幸,一下子呆愣在那里,如木雕泥塑,没了反应。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过了良久,回过神来的她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
“是。”崔清妍语声肯定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