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只要你答应,替我去抢童生进山符来,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就答应了你。”那个童生显然还处在被抢之后的愤怒之中,当即就把自己的来意说明白了,原来他找上江云,也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江云扫了对方一眼,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一句道:“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听这话,那个童生怔了一怔,随即满面羞惭,也没再多纠缠,就此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那童生走后,江云还在琢磨着这件事,原来自己胡乱编的那件事,现在已经在山中传开了?当然这件事也不能说是胡乱编的,过程大部分都是事实,只不过最后事情结果扯了个谎。
这么说来,这件事还怪我了,江云心想,现在出现这种秀才抢童生的事情,多半还是受了这件事的启发啊。
在这里微微自责一阵,他不由又想到,现在这件事已经在山中传扬开了,不知会不会传到那个崔清妍的耳中,不出意外,她现在多半也是已经听闻知晓了。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若是被那个崔清妍得知,自己给她造了这么一个“大谣”,不知会作何感想,如何发落自己,看来还是要小心一些,远远退避三舍,离对方远点才是正理。
他所料不差,崔清妍现在确实已经知道了,这个有关自己的“谣言”了,而她想,这个谣言,自己不会说,那位闵公子也不会说,那说出去的,除了那个士林败类,还会有谁。
乍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她就感觉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简直可恶之极,自己明明放了他一马,没有当真的抢他的进山符,他却蓄意散布出这个谣言,说我抢了他的进山符,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打击报复么,想法虽然好,但实在是幼稚可笑了,这个谣言不能损她崔清妍分毫,只能越发显出那士林败类的卑鄙无耻。
只是谣言中的一个细节,又让她疑惑了,原来是这位闵公子先抢的他,只是抢不过,后来才反被那士林败类抢的?这是真的么,还是纯属那个士林败类的胡说八道。
闵玮现在依旧还紧跟着她,形影不离,起先他是想把对方当作一个保镖,后来那件事传开之后,他越发不敢远离对方半步了,他仿佛已经看到,四周那些躲在暗处,对他虎视眈眈,贪婪觊觎的目光。
现在传言中,他可是有两张进山符的大肥羊,这要一旦脱离了这位清妍小姐的羽护,那他还不得立马陷身虎口,被这些虎视眈眈的恶狼们给吞得渣都不剩。
天可怜见,自己真的没有两张进山符,只有一张啊,他很想大呼冤枉,表明自己的清白,可惜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再怎么解释,都没有人会听他的,只会把他当作一个拥有两张秀才进山符的大肥羊,事实上,即使只有一张进山符,那也是众恶狼们眼中的肥羊。
这个谣言,当然就是那个士林败类给传扬出来的,而对方传出这个谣言的目的,他也一清二楚,这就是要把祸水东引,给他招来众多的恶狼们啊。
他此刻心中,已经把对方给恨透了,可是此刻除了在心里破口大骂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闵公子,谣言所说,可是事实?”他正在这里对着某人暗地破口大骂,担忧自己的处境,这时耳旁听到一声清冷的质问,抬头看去,就见一双清冷的眸子正紧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跳,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但还是装起了糊涂,支吾道:“清,清妍小姐,何出此言,什么,什么事实?”
崔清妍清冷的声音又问道:“是你先抢了那个士林败类,后来才被他反抢的?”
闵玮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自己肯定立刻会被对方抛弃,而没有了对方的羽护,想到四下暗处那些正虎视眈眈的恶狼们,他就不寒而栗。
“清,清妍小姐,你这么问,是对闵某的绝大侮辱!我闵玮饱读圣人诗书,尚知礼义廉耻,岂会做这等卑鄙无耻之事?”他努力作出一副问心无愧,因蒙冤而气愤的样子,忿忿说道。
崔清妍扫了他一眼,轻轻一叹,道:“其实闵公子你若是做下这事,也无可厚非,并没有人指责你什么,毕竟那是个士林败类,人人喊打,抢他的进山符也没什么的,你说是么。”
闵玮怔了一怔,最后还是摇头否认道:“虽是如此,但事实就是事实,闵某并没有抢他的进山符,这不过是他编造出来污蔑闵某的谣言,这样的鬼话,清妍小姐完全不必理会相信的。”
听了对方的这番话,崔清妍心中很是失望,她真的希望听到,对方承认,自己抢劫在先,这样一来,那么那个士林败类后来作出反抢的事,也算有点理由,情有可原,不至于完全卑鄙无耻到不可救药了。
但是,对方的否认,让她这点希望破灭了,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人,心中却是起了厌憎之感。
“你在说谎,是不是?”她清冷的声音又道。
“不,我说的是事实,清妍小姐你要相信我啊。”闵玮连声辩解,偷偷瞥眼向对方看去,却见对方一阵不说话了,眸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正在这里忐忑不安,这时就见对方突然转身就走,吓了一跳,忙追上去道:“清妍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崔清妍没有答话,只是回头冷声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闵玮听得心中一惊,对方这个时候抛下他,可不是要了他的命么,他连忙大声道:“清妍小姐,你,你可不能抛下我啊,否则在下,在下的进山符肯定不保了……”
崔清妍冷冷道:“你不是说过,你的进山符留着也没用,怎么这会儿又担心上了?”
闵玮听得一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崔清妍回过身,朝着四下寂寂的密林,清声说道:“大家不要听信谣言,这位闵公子身上,只有一张进山符,若是有人抢他的,就是不给清妍面子。”
说完这番话,她没有再理会一旁脸色发白的闵玮,径自飞身离去了。
闵玮此刻却是暗自叫苦,这下好了,眼下这四面的恶狼们,都知道他闵玮身上有一张进山符了,这比知道他有两张进山符,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对方最后的话中,对他还是有照拂之意,只是不知四下的这些恶狼们,会不会当真听进去,给这位清妍小姐的面子,不来抢自己了。
崔清妍一路飞奔而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是在这山中四处乱转,心里存着的一个心思就是,找到那个士林败类,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造自己的谣,另外,也要问清楚,到底是谁先抢的谁?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若是那个闵玮先抢的他,那么那士林败类还不至于完全无可救药,所以一定是要弄清楚的。
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她猜想,依着如今这山中险恶的形势,对方估计是找了某个僻静地方躲起来了,这样一来,好像要找到对方就更难了。
正在这里茫无目的的在山中乱转,这时似乎听到什么异响,她不由止住脚步,在那里仔细侧耳倾听起来。
不多说,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以及微微的喘息声更是清晰的传了过来,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好像有人朝这边奔过来了,而看这情形,不出意外,应是又有人被追讨进山符而在仓皇而逃。
她对现在山中这种乱象十分痛恨,既然遇上了,自然就不能置之不理了,她当即就迎着声音传来方向快速奔了过去。
没过多时,前面出现了一个白衣人影,脚步仓皇,神形狼狈,看到这人,崔清妍却是不禁一怔,只因从此人冠带服饰上,显示来人的身份,是一位举人。
进入山中的举人屈指可数,除了郑东白,罗万化,彭时三人外,就是那个昔日十五岁就中举的神童顾允扬了。
来的是谁,莫非就是那个顾允扬,带着心中的一丝疑惑,她又加紧脚步,朝来人迎了过去。
此刻那白衣人影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这道玄衣人影,微微一怔,等看清来人之后,神色一时不由变得很难看,这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莫非他顾允扬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了么。
这仓皇奔逃的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顾允扬,四个进山举人中的一个,他此刻也认出前面的崔清妍,一时以为对方是来阻截他的,情知以他如今状况,这下万难逃脱,这一口气也就泄了,索性也认命似的停在那里,不再逃跑了。
“顾公子!”
崔清妍在对方身前停了下来,识得对方,正是那个顾允扬,当下轻轻一礼,又见到对方脸色苍白,嘴角沁出一缕血丝,似是受了不小的内伤,顿时又是一惊,问道,“顾公子,你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顾允扬此刻认定对方,跟郑东白,罗万化,彭时三人是一伙的,明明是来阻截自己的,偏偏还要假惺惺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实在是可恨。
顾允扬冷笑一声,道:“用不着再装假惺惺了,令人作呕,你们不就是要我的进山符么,哈哈,我顾允扬今日认栽就是,不过此仇我是记下来,另外我还要看看,我的进山符,你们四个人又怎么分,哈哈——”
崔清妍听得神色微变,其实她心中早有所预料,能够把对方这么一位举人迫得这般狼狈的,除了郑东白他们三个,还会有谁呢,而且她也十分清楚郑东白三人的图谋,就是要抢夺这个顾允扬的举人进山符的。
“顾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你的进山符而来的。”她轻声说道。
顾允扬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话。
崔清妍这时似是又听到什么,神色微微一变,朝着四下迅速一扫,一个闪身躲到旁边的一块岩石之后,同时向对方招招手,道:“顾公子,你快过来躲起来。”
顾允扬心中不以为然,站在那里一时没动。
这时只见崔清妍一扬手,在那块岩石方圆丈许之内,隐隐出现了一层气幕,渐渐又隐没在空气中,见到此状,顾允扬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认出,对方施出的这道气幕,应是一种高明的隐身术,可以隔绝自身的气息,敛迹藏行,防止被他人窥探察觉。
这种隐身术他也修习过,不过效果就只是差强人意,至多只能躲过一般秀才的窥探罢了,他心中惊疑的是,对方是在做什么,难道她的隐身术,能躲过那郑,罗,彭三人的窥探,难道她真并不是跟那郑,罗,彭三人一伙的?
“郑公子,你快过来,迟了就来不及了!”岩石后的崔清妍又朝着对方催促道。
察觉到后面追来的人已经越发近了,顾允扬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依言一闪身,身形跃了过去,跟着躲在了岩石之后,同时也在那层隐身气幕的笼罩之下。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清晰的传来,三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山道上,几个起落间,就来到了两人存身之地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个顾允扬,往哪里跑了?”听到罗万化的声音传来道,来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郑东白,罗万化,彭时三人。
躲在岩石之后的崔清妍,顾允扬两人,尽量屏息敛气,不发出任何声响,听到罗万化的声音,顾允扬的心不由跳了一下,目中现出愤怒之色,同时心下也不确定,崔清妍布下的这个隐身气幕,真的能够完全隔绝两人的气机,不让这外面近在咫尺的三人察觉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