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西头这边,钟家屋院前,此刻人声鼎沸,贺客盈门,钟大用府试高中童生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都赶着来钟家大屋前看热闹,登门贺喜,顺便讨点利市,上次钟大用县试中榜,钟家就派发了许多红包赏钱,而这次钟大用府试得中童生,想来钟家派发的红包赏钱一定不会少,一定会大出血一番了。
不过嘈杂欢闹的人群中,不少人还是对这件事半信半疑的,只因为以前钟大用的名声并不怎样,虽然进了清河书院,但是靠银钱买进去的,而且一向听说,对方和那朱明一样,在书院的历次考核中,都是轮流霸占榜尾的难兄难弟,就这样的才学,也能府试高中童生?不会是钟家搞错了,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吧,别到时闹了一个乌龙,空欢喜一场。
有不少人倒是盼着这是一个假消息,比如一早闻知消息,登门来道贺的朱家老爷朱友贵,此刻虽然是面上带笑,嘴上犹如涂了蜜,各种贺喜的好话说了一大筐,但是心底里总是有那么一点膈应,为什么府试中榜,得了童生功名的,不是自家的朱明,而是他钟家的钟大用呢,我家的朱明一点也不比他家的钟大用差啊,为什么他家的钟大用能府试高中童生,我家的朱明却连县试都中不了,这天理何在。
以前他朱友贵在这沙河村一亩三分地,也算是个头面人物,就是同为童生的钟进,也要低了一头,但是现在,站在满面春风的钟进面前,他总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一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也许从此之后,这沙河村的头面人物就不是他朱友贵,而是他钟进了,谁叫对方有了一个争气的中了童生的儿子呢。
“二顺,听说大用是中了第几名来着?”他心中还抱着几分怀疑,问跑回来报信的钟二顺。
钟二顺此刻正站在人群中,一脸神色得意,仿佛中榜的就是他,听到朱友贵的询问,他就大声答道:“回朱老爷,我家大用兄弟此次中的是第二百十二名!”
二百多名,名次已经十分靠后了,但不管怎样,中了就是中了,朱友贵又问道:“你是在榜上亲眼见到大用名字的?”
钟二顺大声道:“当然了,亲眼所见,榜单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甲寅年青陵府府试第二百十二名,就是临水县沙河村的钟大用,这不是大用兄弟,还会是哪个,半点不假的。”
“恭喜钟兄,大用这孩子真是争气,出息了。”看到钟二顺说的这般确凿肯定,朱友贵知道,这件事只怕就是不假的了,口中恭贺着,心里一时却更是酸溜溜的。
旁边的钟进脸上更现得意,这次钟大用中榜,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大,别看他先前嘴上夸得响,但是对于自己儿子这次能否府试中榜,他心里还真是一点底都没有的,只因为原先钟大用的表现实在难以让人有多少信心,这次对方一下子县试,府试接连报捷,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即使钟进本人,此刻依旧有恍如做梦之感。
“噼里啪啦——”这时从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震天响的爆竹声,在场嘈杂的人群听到了,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少,纷纷诧异的转头四顾。
“这又是谁家在放炮仗,有什么喜事?”
“好像是村东头江家那边传来的。”
“是了,这次府试江家小哥也是去了的,莫不是这次江家小哥也中了?”
“不可能,都说江家小哥县试都是侥幸才占了个榜尾,这府试是定然要落榜,中不了的。”
“那他家此刻为什么放炮仗呢?”
“谁知道,也许不是他家在放,兴许是其他家得知钟大用中榜的消息,放放炮仗沾沾喜气呢。”
正当众人在这里心中狐疑,猜测不已的时候,这时就见到一个小身影朝着这边飞奔过来,等到了近前一看,众人都认出来了,来的人不就是江家的那个小丫鬟幽兰是谁。
幽兰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停下,尚没有喘过气来,人群中就有人大声问道:“小兰,刚才是你家那边放炮仗么。”
幽兰重重嗯了一声,随即就满面喜色,朝着四周人群大声叫唤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嫂嫂,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
有人笑着道:“你这丫头,是要把所有人叫个遍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的。”
幽兰嘻嘻笑着,一口气麻溜的说道:“是有大喜事,告诉各位,我家公子这次府试中榜,得了童生功名了,马上就要派发喜糖红包,请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嫂嫂,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赏脸,快去接喜糖红包咯……”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全场一片哗然。
“什么,小兰你是说,江家小哥这次府试也中榜,得了童生功名了?”有人满脸惊讶的问。
幽兰重重的点头,喜笑颜开大声道:“是的,我家公子中了童生功名了!”
“啊,江家小哥也中了?这是真的么!”这下人群犹如炸了锅一般,各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对于江云府试中榜的消息,众人比听到钟大用中榜还要更加感觉意外,只因为先前不是都说,江家小哥县试都是走了狗.屎运,侥幸得了一个榜尾,这府试定然就是一个落榜的结局,这传言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深信不疑,根本没有想到对方还有中榜的可能。
可是现在幽兰却跑来信誓旦旦的说,江家小哥府试中榜,得了童生功名,难怪让他们难以置信,大出意料之外了。
有人相信了,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却一点不信,认为对方是在胡说八道。
若要指证对方说的真假,也不是没人,有人就想到,钟二顺刚刚从府城看榜回来,应该知道此事的真假,当即就有人朝着钟二顺询问起来。
“二顺,江家小哥真的也中榜了?”
“不可能,他江云怎么可能中榜,他根本就没有中榜,他是落榜了!”钟二顺当即就大声驳斥。
“胡说,我家公子就是中榜了,中了童生功名了!”幽兰也不甘示弱,大声争辩。
“哼!你这小丫头,还敢在这里撒谎,你想欺骗别人,可骗不了我,我可是刚刚从府城看榜回来的,那榜单上根本就没有他江云的名字!”钟二顺大声斥喝,说的振振有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才撒谎,你家钟大用才没有中榜,中榜的是我家公子!”幽兰也气坏了,小脸涨的通红,争锋相对斥喝道。
看到两人在这里争辩斗嘴,四下的人群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的好。
钟二顺哼哼冷笑道:“小丫头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说他江云中榜了,你又是听谁说的?”
幽兰道:“当然是听我家公子亲口说的,我家公子已经回来了,亲口告知了这件事,难道还会有假?”
钟二顺听到,当即就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你这是被他江云给骗了!试想一下,若是他江云真的府试中榜了,得了童生功名,此刻定然还要在府城盘桓几日,拜会座师,跟诸位同榜同年盘桓应酬一番,哪有回来的这么早的道理,他江云回来的这么早,说明他就是落榜了,无颜再待在府城,只好灰溜溜的赶早回来了!”
这番话说的四下人群纷纷点头,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
钟二顺又得意洋洋的看着幽兰说道:“小丫头,你这是被他江云给骗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一个书呆子,这次落榜回来,面上无光,没脸见人了,只好编出这般中榜的谎话,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这样骗人的鬼话大家一听就明白,偏偏你还当真信了,真是太可笑了。”
“你,你才是胡说八道,我家公子不会骗人的,他就是中榜了,就是得了童生功名了!”幽兰气得小脸涨红,都快要被气哭了。
钟二顺道:“你还不信,实话告诉你,当初那榜单出来,我是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上面哪里有他江云的名字,你若是不信,那也没有办法,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至多再等上一两日,县里衙门就会来消息了,到时大家拭目以待就是,看看到底谁是真中榜,谁是假中榜!”
“你胡说八道,公子就是中榜了!我不跟你说了!”
幽兰气得不行,又去跟周围的人说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嫂嫂,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快去我家,我家公子正准备大发喜糖红包呢!”
可是四下的人却面面相觑,没有人有什么动作,他们心里自然而然相信了钟二顺的话,认定是那江云说了谎,明明落了榜,却要说成中榜了,自欺欺人,可怜又可笑,真要相信了,去讨什么喜糖红包,岂不是一个大笑话。
所以任由幽兰在那里说的天花乱坠,哪有人跟着她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