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个个皱眉侧目,这个严政也太狂了,平心而论,他的这首诗确实还不错,否则得到的就不是满堂安静,而是满堂的讥笑嘲讽了。
不过众人不齿其人,是不会鼓掌捧场的,所以大厅中依旧是一片安静,大家装模作样各自吃喝起来,把某人当作了空气。
严政没有在意,径直退回了座位。要说场中最郁闷的,就是李元春了,本来他凭着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已经占尽了风光,但是被严政这么一搅,气氛全没了。
“严兄,此番你的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出,全场震惊,都不敢说话了,看来这次诗会魁首,非严兄莫属了。”见严政回来,周世民就是一个劲的吹捧。
严政此刻也是志得意满,一时冲动,大手一挥豪爽道:“若是今天能得魁首,得了那赌资,这次酒席我就做东了!”
江云连忙又纠正他道:“还是那句话,严兄赌赢了,那就是我赌输了,还是我做东,我若赌赢了,则是两位做东。”
严政本来良心发现,还想替江云着想一下,现在见到对方这般不上道,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江云一再这样坚持,倒是令得周世民心中生起几分莫名忐忑,忍不住试探道:“看平川志在必得,不知可否把大作提前透露一二,令我等先睹为快。”
江云哪里会先透露,心说我要先透露了,岂不是被你给窃取了去,他真不敢保证,对方就一定不会干这般没脸没皮的事,所以一个劲摆手推辞。
其实他现在也没有确定,到底要抄哪一首,原本只是想随便糊弄一首,就足以把这些人震住,却没想到这些人的水平都不低啊,随便糊弄一首,只怕震不住,没有必然的把握。
见到他不肯说,周世民越是好奇,越是想要知道,严政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此刻已经在想着,到时那一大笔赌资到手,该怎么花才好的美事了。
接下来两边又有学子陆续上场作诗,各有优劣高低,这时轮到东阁学子这边出场,只见刘楚翰站起身来,缓步走入场中,长笑一声道:“迟迟不见文鹏上场,我就只有先抛砖引玉了。”
看到他上场,大厅中嘈杂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许多,众人都饶有兴趣的侧耳倾听。
刘楚翰在厅子中央踱了几步,在众人期待中高声吟诵道:“迥临飞鸟上,高出尘世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
“好,好诗!”
东阁学子那边,喝彩声响彻一片,西阁学子这边,也有人忍不住鼓掌喝彩
在满堂喝彩中,刘楚翰继续吟诵道:“兹楼日登眺,流岁暗蹉跎。坐厌淮南守,秋山红树多——献丑了,献丑了!”
刘楚翰朝着周围拱了拱手,这下赢来了更多喝彩,不说东阁学子这边,就是西阁学子这边,也是喝彩不断,这首诗确实不错。
就连一直在啃着鸡腿的严政,此刻也不禁停顿了下来,显然他已经感受到了这首诗的威胁。
周世民在一旁拍了拍他,安慰道:“严兄不必担心,别看现在喝彩这么热烈,不过都是托儿而已,他刘楚翰的这首诗也不过尔尔,终究比不上严兄你的‘山外青山楼外楼’!”
严政听后,顿时恢复了几分信心,狠狠的又抓过一个鸡腿,大口咬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周世民也不甘落后,夹起一个肥鸭块,放入嘴中大口咀嚼,同时看向江云,撺掇道:“平川,此刻正是上场良机,只要能压过这个刘楚翰的风头,这番诗会夺魁,就非平川你莫属了!”
江云依旧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摆摆手道:“算了,今天高手太多,还是藏拙的好。”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一听,对视一眼,露出会意的神色,这个呆子终于还是露怯了,刚才还真差点被他信心满满的姿态给吓住了。
周世民假意安抚道:“平川何必自谦,我刚才说了,别看这些人喝彩多,都不过是托儿,互相吹捧罢了,你看严兄刚才的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却没有一道喝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喝彩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还好今天的裁判不是他们,而是那位少年兄台,相信那位兄台还是能够秉公评判的。”
“平川若是此刻上场,定然力压那刘楚翰的气焰,让这些人瞻仰大作,羞愧无地,岂不是大快人心。”
江云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带着几丝醉意的道:“世民,其实你不知道,我是担心,我若是上场之后,接下来就坏了众人兴致,没人再上场了。”
周世民一时没听明白,问道:“这是为何。”
江云道:“这还不简单,因为他们被我的诗作震住,自叹弗如,不敢与我争锋啊。”说着哈哈一笑。
疯了,疯了,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
“平川,你喝醉了,还是少喝一点。”周世民一脸关切之色道,他倒不是真的怕对方喝醉,而是担心对方喝醉了,到时没人付账啊。
接下来又陆续有学子上场,只是没有多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场斗诗,只剩下最后一个悬念,那就是尚没有上场的陆文鹏,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诗会的魁首,应该在闵玮,崔浩,刘楚翰,李元春,陆文鹏这几人中间产生,而这几人,也是名声在外,书院公认的才学佼佼者。
当然,也有人想到了严政的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这首诗还真有几分夺魁的实力,就看那位清灵俊秀少年的喜好口味如何了,当然众人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若当真严政夺得魁首,无疑是他们最不乐意看到的一个结果。
在众人翘首以待中,陆文鹏终于姗姗来迟上场了,看到他上场,大厅中嘈杂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知道,今晚诗会的魁首到底是谁,马上就要揭晓了。
就连那位临江窗户边坐着的清灵俊秀少年,此刻也不自禁转过头来,露出几分关注之色,显然对于陆文鹏的出场,也十分期待。
陆文鹏走入场中,踱了几步,目光扫过一眼大厅,又望向外面的水光山色,朗声吟诵道:“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公子年少虚垂涕,王孙春来更远游——”
“好,好诗!”
西阁学子这边,没有例外,起了一片喝彩,东阁学子那边,则是反应了了,有人依旧低头吃喝,故作漫不经心之态,有意压一压对方的气焰。
陆文鹏走到栏杆前,拍打红木雕栏,一副意气风发之状,继续吟诵道:“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听到这里,众人神色更是专注,侧耳倾听,这首诗前面都十分不错,情景并佳,气势如虹,就看结尾如何了。
一些有心之人心情更是专注紧张。众人都是有私心的,除非已经肯定出局的人,但凡有希望一争魁首的,倒是希望对方的结尾不要太好,这样他们就大有机会。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陆文鹏一口气吟诵完,余音绕耳,大厅中出现短暂的沉寂,齐齐被震住了。
“好,好诗!”
“好一个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只为这一句,今天诗会可以无憾了!”
过了片刻,众人如梦初醒,大厅中响彻一片如潮喝彩,西阁学子这边如此,东阁学子那边也不例外,众人彻底的被这首佳作给震住,折服了。
严政正啃咬着鸡腿的嘴不由停顿了,变得有些失魂落魄,若说先前刘楚翰等人诗句,让他感到几丝威胁,而现在,陆文鹏的这首佳作,则是让他感到如大山一般的压力。
周世民脸上也一片愕然,拍了拍严政的肩膀,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是好,他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哈哈,好一个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今日我甘拜下风!”说话的是崔浩,他自知凭着自己的“此地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是敌不过对方的,反不如痛快的认输。
其他几人,倒是没有当场表态,不过心中却也有了退避三舍的觉悟。
这时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只见临江窗户边那位清灵俊秀少年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笑吟吟的道:“陆公子果然文采斐然,卓尔不凡,这句‘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确实略胜一筹,我十分……”
他正要当场说出“满意”二字,这时就见陆文鹏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道:“这位兄台过奖了,不必急于做出定论,此刻诗会尚未结束,还有几位兄台没有出场呢。”
众人听了,都心知肚明,这陆文鹏绝对是在装,场上确实还有几位没有上场作诗,但是这余下几人都才名不显,他们不相信还有谁能作出更出彩的诗作,这陆文鹏不是在装又是什么。
但陆文鹏装也装得有水平,众人只有心悦诚服的份,还要大赞对方不骄不傲,是谦谦君子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