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借给他银钱,他没有银钱,就不会花钱,比如这住所就不会再续租,这样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好处。相反的,我们若是借给他银钱,,他有了银钱,就会去花,让他尽量去花,等到时还不出来,就拿他的良田抵债。”
“到时那些良田好坏,价格多少,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他欠了钱,还不出来,除了拿良田抵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还不是任由我们宰割?这就叫做,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钟大用听了,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喜笑颜开,再没有任何异议,欢喜的跟对方一起去住所取钱了。
两人取完钱,朱明出了三十两,钟大用出了二十两,之后两人又来到江云住所,这时江云也已经写好了借条字据,大意就是江云借了朱明,钟大用两人共五十两银子,没有利息,一个月后偿还等等。
朱明和钟大用两人看过之后,没有异议,当即就交割银子,三人各自在字据上签名画押,这笔借贷生意就成交了。
朱明和钟大用拿了字据就笑嘻嘻的走了,江云得了银子也不错,似乎皆大欢喜。
有了这笔银子,就有了本钱,江云琢磨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赚钱的法子,但一时也想不出来,还是要实地去看看。反正这个也并不用着急,即使没有赚钱的法子,到时他就把银子还了就是,反正没有利息,也不亏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这朱明,钟大用两人,还真是扶危济困,专门做好事来的活雷锋啊。
有了银子,他就去书院的管事房,拿出五两银子,续交了一季的房租费,至于谷伯那边如何交代,他也想好了,暂时瞒着对方就是。
交了银子,他就往西阁大殿而来,来到的时候,授课教授还没有来,大殿中三三两两的学子或是低头默默看书,或是窃窃私语,交流心得。
学生听课的座位是不固定的,来得早就可以占据前面的位置,前面距离授课教授更近,听课效果更好,因此很多学生都热衷于占座,每次来得早早的,在前面就座。
不过前排的几个居中最好的位置,就基本是固定的,有资格坐的,不是一些书香世家子弟,就是一些才学佼佼者,其他的学子不会去跟他们争。
江云到了大殿,一反常态直接找了一个后面偏僻角落处坐下,而现在大殿中间还有不少空位,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很少见的。
就是那朱明和钟大用,今天来得早些,也抢占了中间两个居中的好位置。
一些学子注意到江云的到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不时传来一阵嬉戏窃笑声,昨天那首东风吹的余波尚在,至今还在学子们中间津津乐道。
不多时,书院的教授到了,走上讲台,大殿中的说笑声这才平息下来,众学子纷纷起身行礼,然后再端容坐下。
今天讲课的书院教授是另外一人,名叫袁伦,秀才功名,五十来岁,神情肃然,不苟言笑,今天他讲的是“法势论”。
“立天子以为天下,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立国君以为国,非立国以为君也,立官长以为官,非立官以为长也……”
法势论是亚圣田寻所著,是法家的一篇重要著作,袁伦进来之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讲,念了一段文字,并没有先解释,而是发声问道:“座中有哪位学子,可以解释一下这段文字何意?”
他的话声落下之后,大殿中一时沉寂,没有人出声,有的人对这段话是一知半解,有的人则是完全没有明白,也有的人已经有所领悟,不过小心起见,并没有立即发言,毕竟圣人微言大义,不是这般好理解的,若是贸然发话,岂不是出丑让人笑话。
“这段话难道很难理解吗,我不需要你们领悟其中深意,只需说出个大概即可。”看到大殿上鸦雀无声,没人开口,袁伦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道。
这时就见前排一位学子站了起来,朗声说道:“老师,对于这段话,学生的理解是这样的,说的不当之处,还请老师指正!”
众人看去,发言的人叫做李元春,也是书院中有名的才学佼佼者,昨天他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同样得到诸多赞赏,不比那陆文鹏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差多少。
袁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元春就侃侃而谈道:“这段话是说,拥立天子是为了治理好天下,而不是设置天下来为天子一个人服务;拥立国君是为了治理好国家,并不是建立国家来为国君一个人服务,设置官职是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并不是设置官职来为长官个人享乐。”
“不知学生讲得对不对?”
袁伦听后,一向古板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欣赏之意,道:“元春,你能领悟到这么多,已经殊为难得,十分不错了,坐下吧。”
李元春坐下之后,袁伦就开始引经据典,给众人仔细讲解起其中的经义。
“明法制,去私恩。夫令必行,禁必止。”
“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故人多溺。”
“法不阿贵,绳不绕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说到这里,袁伦停了下来,看着大殿诸位学生,发问道:“田圣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而周圣有言,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大家认为,这两种说法,孰优孰劣?”
这话一出,大殿上又是一片沉寂,袁伦的这个问题更是大的吓人,可不是有人随随便便就敢非议圣人之言的。
看到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袁伦又问了一遍,不过这个问题实在过于敏感,实在没有人敢随便开腔。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是亚圣周至在礼法.论中的话,是确确实实的圣人之言。
见到没人发言,袁伦就直接开始点名了,叫了一位学生,让他起来回答。
那个被叫到的学生站起之后,脸色有些苍白,期期艾艾的道:“学生,学生认为,两位圣人说的都大有道理,各有深意,难分高下。”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自然让袁伦很不满意,摇了摇头,挥手让对方坐下,又叫起其他的学生,一连叫了几个,而这些学生的回答也大多是含糊其词,和起稀泥,这也怪不得他们,虽然这样的辩论,在士林之中也多有,并不少见,不过那都是有功名位格的人才敢做的事,现在他们都是连童生都不是的蝼蚁,怎么敢随便出语非议圣人之言长短高下,那不是大不敬么。
就连坐在前排,平时十分活跃的陆文鹏,李元春等几位才学佼佼者,此刻也都集体噤声,不敢多说一句了。
“江云学生在吗,起来发言。”
袁伦这时又点名叫了一个名字,叫的正是江云。他此刻叫起江云,也许并不是完全随机的,昨天的那首东风吹,已经在书院传开了,书院教授肯定也有所耳闻,此刻袁伦叫到江云,未必没有一个恶作剧的意思。
听到教授点名,江云就站了起来。对于袁伦的这个问题,这里的学生或许讳莫如深,不敢妄加非议,但他却完全没有这个负担,立场也十分鲜明。
他开口就旗帜鲜明的说道:“学生认为,田圣之言,更高了一筹,周圣之言,则是有些世易时移,不合时宜了。”
这话一出,简直是一鸣惊人,把大殿中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包括那位秀才教授袁伦。
江云这话,简直是太直接,太大胆了,比起指着周圣鼻子骂也不差多少了。要知道,士林辩论,只要涉及到圣人之言,那些有功名的士子即使有所非议,也都说得隐隐晦晦,遮遮掩掩,用的都是春秋笔法,不敢说得过于直白,像江云这样,说的这般明白直接的实在很少,何况他还是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未进学的小小学童。
“江云,你好大胆,竟然信口雌黄,妄议圣人之言,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知天高地厚!回去之后,还不赶紧闭门思过,口诵浩然正气文,忏悔自省!”
不等袁伦开口,就有大义凛然的学生站了起来,一副卫道士之状,指着江云大声直叱其非。
看到这里,袁伦心中就有些不高兴了,其实他是法家的支持者,江云刚才的那番言论,颇合他的胃口,他心里是欣赏的。
“肃静!这里是课堂,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江云,你继续说下去,不过,你言辞要收敛注意一些。”
袁伦喝退那些起来攻击江云的学生,又小小的警告了他一下。
江云本不欲多说,不过想着宣扬一下法制精神也不错,就接着道:“田圣云,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简单的说,就是要依法治国!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不知学生说的对不对,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师斧正!”
他直接把****前世那里耳熟能详的这句话,给照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