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启在箱子的最底部总算找到了一件绝对没有珍宝和暗金丝装饰的灰色长袍。
雯灵基本不做暗事,加上他们掌握着世界一流的技术,包括纺织和缝纫,所以他们的衣服大多数都带着低调的奢华。这或许是雯族诞生起便延续下来的习惯。再说,央杜的身份也不算低。成为泽王出使岭国的化身前,央杜就是国王的近身护卫了,还跟着国王一起偷学战技。哪怕是你占有央杜身躯之前,他的出身也挺高贵。母亲是战车主将,又是次批雯灵的后裔。父亲虽然差点,是个末批雯灵的后代,好歹也是不错的水利官员。央杜的衣服大多精美又价值不菲,正符合他的地位和出身,不需要奇怪。
换上灰袍的时,他不断寻找理由劝慰自己。作为一个不喜欢在服饰上有过多计较的人,扬启一点也不喜欢华丽的服饰。哪怕雯灵的华服都带着低调隐匿的功能,一点也没有诸如暴发户披金带银的素质,有些还如同泽王的使者服,不在特定的情况下根本看不出奥妙,扬启还是不喜欢。
华丽的服饰更易吸引关注,而人的一生要做多少暗中进行,不希望落入他者眼中的暗事?扬启觉得至少不低于百件。
偷吃食物的事大多数孩子都做过,趁着长辈不备偷偷溜开的举止也几乎出现在每个人的童年或是少年时期。哪怕是成年人,谁没做过一两件见得不光的事?比如在他人没关注的情况下,迅速将露出来的花式袜子遮掩在裤脚下;又比如,偷偷擦去留在牙齿的剩余菜叶。而全球仅有的十几个“穿梭者”,正是暗中行事的佼佼者。因为特殊的身份和特殊的任务,他们到达穿梭地的那一刻起直到结束,都要暗中行事。即便是为了许多原因不得不站出来的扬启,也依然喜欢隐匿,特别是他即将要去做的事,出于多方面考虑,扬启不希望被任何生灵查觉。
离开前,他很小心的找出了一直珍藏多时的原石。
钻石的原石,扬启固执的用这个名词形容它们。没错,现在并非泽后约定的“明晚”,而是刚与泽后告别的一小时内。扬启换上便服不为了等待泽后的召唤,而打算趁着夜色搭乘小船靠岸——隐族生存在中立区域的土壤之下,而非河道之中。达西和掘掘给的钻石原石只能埋在中立区域的土壤中,或许才能得到回应。
很小心的将原石收入了袖口中,扬启走出了船舱。整个过程他只惊动了两个专事船业的水手,让他们帮忙把小船放在了河道上。
“我到周围看看,很快就回来。”坐在小船上的扬启对两个雯灵水手挥了挥手,拒绝了他们的陪同。当飘扬着岭泽二国王旗的庞大轮船在视野中越变越小时,扬启觉得自己总算得到了暗中行事的条件。
他果断改变航线,让原本顺着河道移动的小船向岸边靠拢。由于划浆的速度过快,踏上河岸的他双臂都有些酸痛的感觉,但这并不影响扬启对原石的虔诚。用轻轻颤动的双手捧出三颗散发出光芒的原石,扬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埋葬它们。为了提升被隐族发现的可能性,他挖了三个深浅不一的洞,将石头分别投入到不同的洞中。然后,他坐在三个洞的中央,解下了带在腰上的酒袋。
隐族的反应速度超乎扬启的想象。刚拔出酒塞,几步之遥的土壤便有所松动。随着一张完全是骷髅包皮的脸缓缓出现,扬启紧张得连酒袋都忘了盖上。
他做了一个偷练了多次,隐族内部使用的行礼动作以示敬意,才用不怎么地道的隐族语说:“近邑部落达西和掘掘,我想念他们。”
出现的隐族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走了出来。他把三颗原石全部还给了扬启,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说:“后天晚上。这里。”
在隐族来说找个人这么容易?要知道,达西和掘掘是近邑部落,近邑的位置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半个世界的距离……
扬启不过迟疑了一下,隐族人便消失在他目所能及的范围。扬启即没来得及与他告别,更没来得及让对方给他捎口信。
这可怎么办?我的问题还没有说,写好的信函也没来得及给出去。等到后天给我回音时再让他捎些问题去给达西,一来一去的至少需要四天。因着要将装箱的物质取出部分赠予自由军,扬启肯定整个船队需要在这里停留两到三天时间。可停留上四天以上的时间,别说其他雯灵等不及,就连扬启也等不及。
处于移动中的船只信鸽无法定位,队伍踏上征途便只能单方向给固定位置送去信函,无法得到任何回应。只能与世界联络无法得到回应这种状态,扬启可受不了。享受过现代社会通讯便利的他当然不会错过从隐族嘴里先了解泽地状况的机会。联络隐族就是为了更早得知泽地的消息,可若是等待消息拖延了队伍的行进时间,扬启又感觉有些得不偿失。
他再次把石头埋进了土壤里,拿出了来之前匆忙用隐族语写就的纸条。对隐族文字谈不上的精通的他只在纸条上勉强写全了两句话。一句是向达西和掘掘出生不久的小家伙问好,一句是问泽地的近况。
“穿梭者”较之普通人更强的危机感,让扬启比谁都更挂心泽地的情况。那里有他在这个世界的血亲,有天真直率如同泽淳义众多雯灵;更有厚宽到连他自己都为之不愤,能帮助自己回归现代社会的泽王弗蚀。现在,所有前往岭国的泽雯灵好不容易将王后迎上了返泽的道路,扬启当然希望所有的泽雯灵都能共享这份喜悦,更希望自己离开泽地的时间里,他们尽享祥和与美好。
这可能吗?理智反问他:连婨王都催促你们尽快返航,泽国还会是一片祥和吗?
该死的理智,就不能在我无法为远处的泽国做任何事的现在少出添乱?扬启愤愤的甩了甩头,将他的理智暂时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