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慧盯着乞婚函看了好一会,直到每一个字迹都确认出自霜雪,他才带着愧疚说道:“的确是霜雪王的笔迹。”
此话一说,厅堂内一片哗然。激动的岭地官员不约而同皱起眉头,接头结耳起来。而比起他们,除扬启之外的泽雯灵则全部低下了头。扬启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在为函婚函的内容而羞愧,也和之前的自己一样在纠结。
与扬启不同,泽雯灵刚开始并不相信求婚公主妤为泽后的函诏出自霜雪之手。他们与霜雪王相处了几百年,知道这个王者的品性。在他们的记忆中,霜雪从没做过任何有违雯灵品德的事。不止于此,他对自己独子的教育也侧重于品德的打造。虽然霜雪并非出自有着悠久历史的雯灵王族,不似琼岭二国的国王一般,掌握着独到又经受了岁月验证的储君教育方式,他依然用自己的办法尽可能让弗蚀明白恶行的可怕。
他会花更多的时间,为弗蚀讲解因果之论。他刻意找出历史上结局用尘世眼光是看来是悲惨的角色,与弗蚀探讨悲惨造成的原因。他甚至告诉弗蚀,琼国雯灵的法肢自动脱落源自于他们对恶行的包容与追随。
直到现在,易慧和另两个官员都记得霜雪灮族评价。他说:“从雯灵到灮族的转变,不光是蕝王的原因,每个前琼国的雯灵自身也有问题。即然接受了不合理不道义的指令,并且做出了不合理不道义的事,自然会得到应有的结果。出自道尔之手的世界,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即便道专们无所找寻,因果依然会给予每个生灵公正的结局。对不合理不道义的任何事都要有勇气拒绝,才不至于受到恶行的处罚。”
老泽王对琼国雯灵失去法肢的解读没有谁能找到反驳的理由,年幼的弗蚀更是将这份解读视作真理。品行如此端正,并着重品德教育的霜雪王会做出根本不在意岭国,只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事?别说泽雯灵不相信,就连岭地官员刚听完乞婚函的内容,也不相信那张薄纸出自霜雪王之手。可泽地最高官员已经承认乞婚函的确是霜雪王的手笔……
几十个岭国官员同时站了起来,对着泽地雯灵喊道:“长公主是我们的储君,不可能外嫁。”
还好,岭地雯灵没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批判霜雪王,不然我还真不好继续了。
扬启长舒了一口气,缓步向易慧接近。刚踏出一步,女王的声音响起。
“公主妤出生起就是岭国储君。岭国储君不外嫁,这是岭地,亦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岭国惯例。”双手交握于置于膝上的婨王淡淡的说道:“霜雪王为独子求娶公主妤,有违岭国惯例。岭国官员不同意,我亦不会同意。”
女王的说法得到了大多数岭地官员的支持。他们纷纷对着婨王行礼,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暂未发表态度的官员们,则用复杂的眼光打量着泽雯灵。公主妤则一语不发,仿佛早已经习惯一已之身全由国家作主。倒是她身边的商袅微微动了动,按在刀柄上的手不知是否因着紧张的原故青筋毕露。
表态者未必有能力决定事态的发展,不表态者未必全是反对。
事到如今,发誓要把长公主请回泽国的扬启只能胡乱找些乐观的理由安慰自己。站到情绪已然混乱,全身都有些微颤的易慧身边,他果断伸出手去揽住了并不是很熟悉的泽地最高官员。在对方下意识作为闪避动作前,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量,直把易慧揽到了与自己并肩的位置。
“泽国现在只有一个议会,岭国没有长公主还有婨王和小公主。”用轻低的声音在易慧耳边说完这句话后,他把揽住对方的动作换成了拍肩。因为话音一落,他看到易慧的眼神已然变得深邃起来。
霜雪王最信任的官员必有所长。作为一个对战斗一无所知理政官员,易慧很快便会想明白这一切。与不再颤抖的易慧对视了一眼,扬启得到了这个结论。他还见到易慧紧紧握住了霜雪王临死前最后书写的函诏,仿佛这样做便能得到更多的力量与勇气一般。
真是一张可怜的纸!因为被老泽王写上了别世绝迹,即被婨王揉捏到面目全非,又被泽地最高官员用紧捏的动作提升勇气。
扬启止不住的感慨,也暗暗祈祷易慧能多得一些思考的机会。毕竟是有违雯灵认知的事,即便拥有了老王遗愿的性质,作为雯灵的易慧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理清思路,才能达到义无反故的境界。
可惜,婨王没有再给他们任何时间。
“霜雪王的乞婚函有违岭国惯例,也不受岭国官员认可。”婨王不知何时已经从王座上站起身来,神色严峻的对着易慧和扬启说:“我宣布,此乞婚函对岭国无效。”
“这事我们无权认可,只有泽王方有此权。”
易慧显然还没完全想清楚,用这句在扬启看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拖延话语回应婨王。果然,即刻便有一位坐在三层露台上的官员用带着怒火的话回道:“所有雯灵都有义务维护合理合法的指令。即便是雯灵王者,也无权拒绝合理合法的指令,更不会因为你们接受合理合法的指令有任何意见。”
扬启悄然握了一下易慧的手臂,即是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他知道,在易慧哑口无言的时候,该自己上了。虽然他非常不愿意在理论上征服雯灵。用人类多变万通的思维征服雯灵,他总感觉胜之不武。
“那么,为什么婨王不履行合理合法的指令,你们又为什么不督促自己的陛下兑现合理合法的诉求?”扬启以央杜之身,挺胸抬头的发出质问:“霜雪王的乞婚函有何不合理不合法之处?”
“当然不合理!岭国储君不外嫁。”就连最敦厚的官员也站了出来,带着怒火叫嚷出了这句话。可话音一落,一直保持沉默的岭国至高官员岌从内心就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