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国婨王的品行经受了千年的考验,不需要怀疑;婨王的口头承诺在没有神灵的现在如同规则一般存在,即已给出承诺必然会信守。既然如此,又何需再派护卫大张旗鼓的过去?事情一旦有了定论,岭国自然会来信来告。耐心等待也是对婨王的另一种信任。
“那么就剩下布防的事了。你去找仲迪,和他一起想办法。”弗蚀盘算了很久,终于做了这个决定。他郑重的对央杜说:“布防这事或许只有你和仲迪会赞成。其他雯灵听到源起于人族的‘布防’便会心生抵触,不可能促成此事。”
弗蚀给我下私令?
扬启是何等聪明之人?摆出严肃神色领命的同时,他低声回了一句:“我不会让他者知道您也赞成布防。”
这话扬启说得非常得意。
为君者需要在臣民面前保持一定的风度,犹其是雯灵王。布防这种一说出来便会引来非议的事,当然不该与弗蚀扯上任何关系。自古以来,君王都不宜做影响形象的事,又何况是雯灵国的王?这种会惹来成见的事,与弗蚀没有一点关系最好。保住弗蚀就是保住自己,更是保住发射器。在没拿到发射器之前,扬启将弗蚀视为自己的生命,不希望他受到任何风险。
扬启得意并不代表弗蚀会满意。在必要时刻隐藏自己,以达成某个目的。这样真的好吗?父亲一直教导我不要做有辱雯灵品德的事,躲在幕后又何尝不是有辱品德的事?我应该何从选择?是尊重泽雯灵的想法,不让泽国成为对他族一般入境者盘查的王国;还是顶着雯灵的疑议,提前做好准备等待貂兽的来临?
思绪纷乱的弗蚀在偌大的殿堂里独自坐了好一会仍然无法决策。直到幕色完全降临,泽湖中心深处闪烁着的奇异光点进入视线后,他才感觉从思维的拉扯之中脱身了出来。
奇异光点来自于泽湖中央的送灵台。那里安置着无数尚未来得及送去姑射山的法肢,也包括霜雪王形如昆虫肢角的法肢。在霜雪遗骸已经回报给泽湖,开始反噬泽湖生灵时,哪怕只是遥遥望见法肢的安放地,也令弗蚀舒畅不已。
上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父亲的法肢留在身边。可他不能违反雯灵的惯例,让神灵给予父亲的赐物再染尘世间的污秽——圣物脱离原身之后,必须在泽湖尽享波涛的清洁,方才达到一尘不染的境界归还予神灵。雯灵视自身为浊物,不得沾染脱落的法肢。即便弗蚀是霜雪的独子,又贵为新一任泽王,也不能违反泽地惯例,再次触碰霜雪的法肢。
已经过去近三个月了,父亲的法肢在泽水的冲洗下早已回复到初长时的圣洁了吧?弗蚀在哀恸中不住的感慨:假如父亲仍在,眼前的问题都会被他用最好的办法解决;假如父亲仍在,议会的每个雯灵都不需要身处政务的纠结中;假如父亲仍在,谁敢侵犯泽湖?
可父亲终究不在了。即便报了杀父之仇,霜雪王也不可能复活,议会也仍然在运转,你也还要继续走上父亲走过的道路。
认清事实后,弗蚀问:假如父亲仍在,他会如何处理眼前的问题?
弗蚀开始以老泽王的思维考虑问题时,扬启也开始了思考。在仲迪的居所前徘徊了好一会,看着侍从将晚餐端进去,又把遗余的食物端了出来,扬启还是没敢踏进绘雕刻着鱼跃水面图案的大门。
扬启的纠结可不是来自于弗蚀给他的任务。弗蚀能亲自下令,代表着信任。扬启为此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因任务的艰难而退缩?他纠结的是达成任务的办法未必能通过仲迪这一关。
要促成一件事,办法会有很多。犹其是对于懂得变通的人类扬启来说,要让泽雯灵接受并实施布防,他有一种最快速的办法。可这想法一出现在脑海内,扬启便开始了纠结。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灾难带来的启示作用。要在最短时间内使泽地开始布防,直面不布防的惨状是最好的办法。这件事要实施起来并不难。花些财富便能请来流浪在中立区域的各个部族佯侵泽国。
当然,扬启痛恨战争,更痛恨战争带来的创伤。布防便是为了将未来战争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又怎么会允许实现布防的过程带来是无可弥补的创伤?即然佯装的入侵控制在自己手中,战事的伤害当然也可以控制。比如入侵者只是催毁了建筑物,并没有伤害到任何生灵。又或者,入侵者所到的区域,恰好没有泽雯灵存在。
泽地是个富裕的国家,普通的泽雯灵又有视金钱为粪土的觉悟。不那么重要的建筑物被催毁了重建便是,不过是财富的损失而已。对比起雯灵的安危来,财富损失又算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看到入侵者催毁的建筑之后,泽雯灵会明白没有神灵的世界任何种族都可能成为敌人,会联想到建筑物内若是有生灵存在,将遭受怎样的伤害。他们也会明白,在没有布防的情况下,任何种族都有可能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踏进泽地,在不受阻拦的情况下肆意破坏。
到了那时,只怕战事主将也会向议会提出布防的建议。而弗蚀,只需按照议会的定论下令布防的军令即可,即不需要受到任何质疑,又很好的维护了“按民意而为”的良好形象。
这个计划堪称完美。实现最短时间开展布防的目的,又维护了弗蚀。可扬启知道,它能在仅有人类的世界实施,却未必能在雯灵的国度实施。因为它源于欺诈。
《道义》之中明文规定“不行欺诈之事”,佯侵达成布防的计划能对仲迪说吗?为了提防我的奇怪思维,他刻意将博容编入了我的护卫队。都小心谨慎到请来了博容在侧敲打,又怎会允许违反规则的事?哪怕提出违反规则的建议,也会被仲迪打入大牢严加看管吧?
或许应该想个别的办法?可又有什么办法,能比得上直视侵略后果更有快速并有效呢?
侍从推开大门送酒时,扬启正好通过门缝与仲迪对视。
都被看到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毫无定论的扬启只好随着侍从一起进入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