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涌迎隘口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舞台,那么泽国王城在扬启眼里便是只有和熙的家园。这个所有建筑物都用极高的柱子架设在泽湖边的城市,被泽雯灵称为露源,倒是挺符合它随处都能望见泽湖的特色。
扬启骑着马,带着一路的风尘和草屑在柱子的间隙中穿梭。回家的喜悦让他不断用缰绳轻拍着马背,使奔波了近五天的马匹速度可以更快些。哪怕他的“家”只是碧澜护卫共同使用,兼居住、办公及会议为一体的大型建筑物。
碧澜护卫进入王宫后可以骑马,故而扬启能骑着马踏上连接各个建筑物的悬桥,无需像其他的王宫服务者只能在宫内徒步而行。而重逢的喜悦显然让他暂时抛开了低调的作风。为了更早得见弗蚀,他一点也没觉得骑马从步行的雯灵身边过有什么不妥。
顶多看上去比较显眼。这又如何?雯灵心怀大善,看什么都觉得充满善意,再显现眼的举止也不会惹来麻烦。而且,我是真的有事回报。
抱着这样的想法,又得助于马匹的帮助,他不过花了十几分钟便从抵达了碧澜堡门口。刚一下马,他便被领到了仲迪面前。
“我估计你今天晚上前应该能回来。”匆匆扣上披风,仲迪一边向外走一边催促着他道:“赶紧去向陛下述说隘口的事。”
扬启以为仲迪会领着他直冲陛下的寝殿而去,却不想仲迪直接将他带出了王宫。他们骑马在王宫之外的高大建筑物柱子中间又穿梭了约摸了数小时,一座巨大的露台出现在了扬启的视线中。走近了再看,上露台的匝道宽得足以让十几匹马同时通行。
直到上了露台,在无数反射着落日余辉的战车前下马,一路无言的仲迪才对扬启说了一句:“陛下三天前开始熟练战车。”
雯灵王作战时冲在最前方,弗蚀已经为王,早晚要带领王师冲锋陷阵。到校场来接受战车训练一点也不奇怪。可我离开前不久,他还把自己关在寝殿中,连战技训练也不参加。突然开始接受操纵战车的训练,难道是因为起了反击的心思?
扬启觉得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由雯灵组成的议会对反击是什么态度。
例如:貂兽即已死于麋族之手,便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又例如:入侵者已经得到了处罚,此事便已终结。怎能以此为借口向貂兽发战?
还有!没做入侵行为的貂兽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因为貂兽中出了入侵者,就把所有的兽族视为仇人。这和一体犯错不连累其他、再残暴的父亲也能生出心有道义的孩子是同样的道理。
好不容易有了反击的借口,又要被议会用无可反驳的理由弹压下去。弗蚀只要有一丝为父报仇的心思,听了这些话绝对不会好过。这可怜孩子,要不是雯灵王国的王,早就能在臣民“为王复仇”的叫嚷声中,用兵戎相向的方式对兽族发泄丧父之痛了。可话说回来,他若不是雯灵的王,早就被心思活络的官员赶下台了吧?
怀着同情又欣慰的矛盾心情,扬启快步跟随在仲迪身后向弗蚀走去。他们绕过了几十架战车,走进位于露台边没有门的房屋内,总算见到了年轻的泽王。蜷坐在战车上的他并没看到扬启和仲迪,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站车上的某个部位。
一个看上去便有老成感的女战士熟悉的拔出了战车上的一个零件,送到了弗蚀手里。立于战车边手扶佩刀的男战士则指着零件说:“主将要熟悉战车的每一个部位,任胜包括马夫和战车工匠的各种角色,才能更好的掌控战事。”
“你给我的战车构建图很好。对每个零件都有详细的说明和描述。”当着一众将士的面,弗蚀很恭敬的对男战士说:“我先学习成为战车工匠,你看怎么样?”
“不行。”男战士直言不讳,仿佛根本不是在跟国王说话。“陛下要先到庭坳请工匠教您锻造和机械的基本原理。掌握了它们,才具备了成为优秀主将的基本。”
当着其他士兵的面指出国王什么都不懂的事实真的好吗?好歹给国王一点面子吧。
扬启看了看一脸正色的男战士,想为弗蚀出声又慑于身份不敢冒然行动。而令他之为担忧的弗蚀,则一如既往的谦逊。不禁没有丝毫怒意,反而连连点头:“我明天就先到工匠街好好请教。”
出乎扬启的意料,仲迪居然走上前去为弗蚀解围。穿着碧澜护卫首领铠甲的他在众多主将面前不露惧意,朗声说道:“雯灵战车从只有木头和皮甲发展到如今钢铁铸就的模样,是无数精通锻造与机械的优秀主将的功劳。很期待战车在陛下手中会得到又一次提升。”
仲迪的话让扬启恨不得为他鼓掌。
战车主将在雯灵国非常受尊重,即便是位高如护卫首领也未必敢冒然插入主将与国王的对话。仲迪不仅插话,还以主将们驾熟就轻的战车知识作为开头。虽说这话给了弗蚀莫大的鼓励,又表明了碧澜护卫对泽王的维护。可这到底是主将们的场子,提及战车知识不是搬门班斧?接下来仲迪该面对战车主将的讲解了吧?就像他们对弗蚀一般严肃。
扬启赶紧跟上前去,对弗蚀行了一个礼便站在了仲迪身后。他虽然不懂战车知识,没办法给仲迪太多实质性的帮助,却不介意用肢体态度表明自己的立场。更何况,现场还有不少随着弗蚀而来的碧澜护卫呢。气势上总不能输给主将们太少。
扬启再一次用人类的思维错估了雯灵。对弗蚀的指导,主将们不带轻视及优越感,纯粹只是用事实起到更好的教导作用。仲迪的回应,也是因为他了解主将的风格——主将不需要告知受教的原因,只需要简单明了的指导即可。即如此,仲迪又岂会觉得主将的话语对弗蚀有所不敬?他纯粹是不想让泽王能了解得更透彻加以补充罢了。
而接下的情况,也完全出乎了扬启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