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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阳谋义道势所趋 釜底抽薪换门庭

    道君皇帝出了大帐不久,帐外纷乱了片刻后便安静下来,三娘坐在帅位上兀自生闷气,没由来被这风流皇帝骚扰,当真气闷。却在这时,黄文炳入来,见得三娘,不及见礼,便喜滋滋的道:“恭喜主公,先前我等筹划的那朝廷内应找到了!”

    帅帐内,听黄文炳喜滋滋的说了,三娘微微一鄂问道:“那内应却是何人?”黄文炳道:“便是童枢密麾下参谋闻焕章!”三娘闻得是此人时,忍不住咦了一声道:“此人累次与我作对,当年我也曾派人查访过,原来他与被我设计除掉的陆谦乃是结义兄弟,一直都觉着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为何此趟却又答应投效了?”

    黄文炳道:“主公容禀,听属下慢慢道来。”

    原来今夜闻焕章与蔡京等人一同随扈道君皇帝而来,适才在偏帐等候时,闻焕章借口如厕,便离开偏帐,便来求见黄文炳。黄文炳在自己帐内看书,闻得是闻焕章来时,喜不自胜,倒履相迎,将闻焕章迎入帐内。

    在帐内坐定后,黄文炳动问道:“久仰闻先生大名,当年先生辅佐高太尉、童枢密与我梁山为敌时,便屡出奇谋,若非先生辅佐之人不听忠言,想来我梁山此刻还在水泊之内的吧。不知先生今夜为何忽然私下来访?”

    闻焕章闻言淡淡一笑道:“黄军师谬赞了,比起贵上阳谋义道,我这些鬼蜮伎俩那里比得上?实不相瞒,今夜私下来访,乃是投奔贵上而来。”

    黄文炳哦了一声,眯着眼睛笑道:“闻先生极得蔡相国、童枢密、高太尉等人器重,何以忽言改换门庭?”闻焕章冷笑道:“只因他们几个辅佐错了人,那道君皇帝实非明主。去岁我曾苦劝蔡相国三位,定要力谏道君皇帝不可放弃皇位,禅位于今上,可三位不听,一味只是曲言媚上,迎合上意。结果如今已经禅位了,而今上磕磕绊绊也退了金人,如今已经做上皇帝位,这太上皇还岂能如从前一般握有权势?”

    黄文炳摸着鼻子笑道:“先生灼见,过气皇帝不如狗,就好似当年唐太宗与李渊一般,退位的皇帝哪里还有什么权势可言?今后也就是深居宫中,富贵闲散到老罢了。”

    闻焕章颔首道:“正是,上皇已经失势,蔡相国、童枢密、高太尉这些上皇亲信,定然会被今上清理。一则今趟金兵入寇,朝廷总要推几个替罪羊出来,蔡相国等人这趟没有留在京城抗击金人,反而是跟随上皇逃遁,正好便是借口。二则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要稳固帝位,非用自己人不可,是以蔡相国等人也难逃此劫。三则蔡相国他们当政数十年,干过的错事太多,民愤极大,是以要平民愤,今上也一定要除掉蔡相国他们。”

    黄文炳笑道:“蔡相国他们回到京城不久,定会被拉下马,闻先生说的理据很充分,今上身边定然早有人提点过了。如此看来,蔡相国等失势乃是必然,所以先生这是提早准备后路来了?”

    闻焕章道:“正是如此,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久在蔡相国等人门下,蔡相国等人倒台,必定会牵累到我。在下虽然不才,但也不想就此身陷囹圄。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倒不如提早打算,投奔明主。”

    黄文炳摸着鼻子笑道:“说到这择主而事,为何闻先生放着朝中其他大臣门下不去投奔,反而选了我家主公?再者我家主公虽然广纳贤士,但先生与我梁山作对多年,即便主公胸襟广阔,但也不一定会接纳先生。而且即便接纳了先生,只怕也难得重用。先生前来投奔,可有何晋身之物?”

    闻焕章缓缓说道:“跟随蔡相国等多年,以我之才,不说能辅佐他们青云直上,至少可以保得权势。但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在下思虑良久方才明白,这都是蔡相国他们并非明主,也非真正的权臣。是以我一身本事,受制于朝廷诸多掣肘,更要顾忌许多,便难以施展。反观扈宣抚使这里,独霸山东路,外不受制于朝廷,内不困扼于显贵,内外政通人和,正是施展我拳脚的地方。其二便是宋廷暮气森森,今趟金人入寇,所作所为皆大失民望,反观山东路,则是高举抗金义旗,行天道大义之举,声望正隆,不选扈三娘子投效,又选何人?”

    说到这里,闻焕章顿了顿低声道:“这第三嘛,便是观扈三娘子有武帝女皇之志,若然这能辅佐三娘子登上大宝之位,在下不说定能登凌烟阁之位,但青史留名也是一定的。为名为利计,选三娘子投效,才是明智之举。”

    黄文炳笑着颔首道:“闻先生果然也是世事洞明啊。那闻先生有何晋身之物,能教主公一定接纳你呢?”闻焕章不慌不忙道:“其一便是我的才学,虽说比不上诸葛孔明,但也不弱于昔年三国的庞士元。天文地理,堪舆术书,权谋机变,闻某并非自夸,京东西路无出吾之右者。”

    黄文炳道:“先生的确高才,但我家主公也曾说过一句,若是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有用,那还需要刀剑做什么?”闻焕章听了微微一鄂,暗自咀嚼这句话含义,跟着叹道:“贵上真乃不世奇女,这话说得通透,在绝对的武力权势、阳谋义道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我这些才智的确可以轻易被替换掉。”

    顿了顿闻焕章又道:“但我还有一样,那便是在下久在宋廷,宋廷内外事,不论大小皆了如指掌,得在下投效,宋廷再无秘密可言。”

    闻言黄文炳又笑道:“先生托大了,想我主公用间一道,却是何等的天衣无缝,天下间白莲教众遍布,什么消息不能打探得来?也不必先生操心此事。”

    闻焕章咬牙道:“我还有一样便是贵上最要紧的,那便是闻某在蔡相国麾下时,多管秘事,蔡相国一党麾下眼线人脉在下悉数掌握,不论朝中坊间,也不论是官宦伶人,在下自有一套人脉。若是投效,贵上可不费吹灰之力,接掌蔡相国一党在京东西路所有州府的人脉。”

    听到这里,黄文炳这才正襟危坐,面色凝重起来,只问道:“先生当真可接掌蔡相国一党一应人脉?”闻焕章道:“虽不能说无一遗漏,但十之七八但可为我所用。只要我能投效贵上,贵上能保住我,再借助贵上财力权势,闻某能尽纳蔡京旧部为贵上所用!”

    黄文炳抚掌大笑道:“好,闻先生所言打动了在下,先生可先回去,在下这便去禀报主公,先生静候好音。”当下闻焕章便告辞而去,黄文炳自来见三娘。

    听完黄文炳的话后,三娘眯着眼睛笑道:“很有意思的闻先生,他这也是釜底抽薪之计,这场游戏他想继续玩下去,首先就要保证自己不能出局,要是被蔡京一党拖累,自己先出局了,那就什么都没玩的了。索性不如横下心来,先投靠我们,保下自己,而后才能继续玩下去。”

    闻言黄文炳吃了一惊道:“主公的意思是闻焕章此人并非真心投靠?”三娘微微一笑道:“势穷来投之人,有一半几率是迫于无奈,而非真心。我也只是按常理推断,或许他是真心投效,但对于一个善于权谋机变的人来说,你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不能完全相信他。”

    黄文炳松了口气道:“属下明白了,主公这是未敢全信他。那我们是否接纳这闻焕章呢?”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可以接纳他,但要像控制郭药师一般来控制此人。虽然他与郭药师不同,郭药师此人最善察言观色,看得明白形势利弊,但闻焕章此人太过聪明,很难控制。可眼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控制他,也只能先如此了。毕竟放着蔡京一党庞大的人脉不去接掌,太过可惜。”

    黄文炳道:“既然如此,何不派人到闻焕章手下参与其事,也好控制并架空他来?”三娘摇摇头道:“环顾我麾下,能让我绝对信任,而才智又能与闻焕章比肩的也只有你与朱武两位,但我眼下不能失了两位臂助。其余人派去了,也只是被闻焕章玩弄于股掌之间,得不偿失。”

    黄文炳沉吟片刻后,也觉得没有头绪,只得道:“也只有按主公所说的先办了,先赐他灵药,以为控制。但我等要保住闻焕章该当如何?”三娘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消闻先生回京之后,马上与蔡京一党其余人等联络,搜集蔡京一党罪证,抢先出首,便能保住自己。”

    黄文炳闻言笑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如果没有主公在朝中请人相帮,就算他出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是以还需要主公请托朝中之人帮忙说项。”

    三娘也笑道:“正是,这就是闻焕章需要求到我们的地方,我这便修书,一封书信给李纲,一封给宿太尉,一封给种师道。只要这三个人肯相助,闻焕章回京后再先抢出首告发蔡京一党,那闻焕章便能全身而退。这样一来,他闻焕章或许还能加官进爵,博得官家信任。而且树倒猢狲散,闻焕章还能趁此机会收拢蔡京一党麾下的人脉为我所用。这便是闻焕章的打算。”

    当下三娘便提笔修书,教人送往东京,又命黄文炳再去与闻焕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