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朝堂之上,赵良嗣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乃燕赵人氏,在燕北八州尚有些眼线,他才离京数天,便有燕北人来他那里密报,便将金国伐宋之事说了个明白。
原来宣和七年六月,辽国被金国所灭,辽天祚帝被俘后,除西辽外,辽的残余势力巳被金扫除。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自燕京返回金国上京后不到一个月,便病重而亡。
完颜阿骨打在世之时,一众金国贵族就已经提出过,在辽国灭亡后,便顺势伐宋南侵,而且这个时候宋廷也的确做了一件挑衅金国的张觉事件,但阿骨打却阻拦了一众贵族的躁动,最后还是力排众议,约束诸将遵守宋金间的盟约,只是索要岁币与宋国结盟。
不想宋金结盟墨迹未干,阿骨打离开燕京返回上京不足旬月便病逝,金太宗完颜晟继位。于是,早就竭力主张侵宋的宗望、宗翰等金的一些将领纷纷借口宋朝破坏协议,提出对宋用兵。金天会三年(1125)、宋宣和七年十月,新继位的金太宗完颜晟可没有他父亲那般威望能压制住一干兵强马壮的大金贵族,为了稳固自己帝位,安抚属下,回应宋廷的挑衅,他便答允贵族所请,下诏侵宋。
得到皇帝旨意的金国将士们便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开始迅速集结,金军分兵两路,西路军由完颜宗翰率领,由云中进攻太原;东路军以完颜宗望为主将,由平州攻燕京。
听赵良嗣说了之后,道君皇帝也是一脸呆滞,只喃喃问道:“为何会说我大宋违背盟约?”赵良嗣哭丧着脸道:“一则借口岁币未曾按时支给,二则是因为云中张觉归附之事。”岁币未曾按时支给,只因三娘等人闹了一场东京后,当时朝野上下群情汹涌,是以宋廷暂时按下岁币之事,只打算待事情平息之后,才去支给。
道君皇帝闻言后,急忙道:“给,岁币马上给,只要他们息兵便可。”顿了顿又问道:“那云中张觉之事又是何事?”此言一出,蔡京、童贯等人都微觉尴尬,蔡京童贯等人却想不到张觉这么大的事,道君皇帝居然给忘了。
张觉乃辽国汉人,平州义丰人,辽朝进士,官做至辽兴军节度副使。宋金伐辽之时,金军大胜,占领辽国大部。辽国守将张觉以平州投降金完颜宗翰,被封为临海军节度使,平州知州。
而后宋金达成岁币赎城,金太祖便把燕京、涿、易、檀、顺、景、蓟这些地方给了宋国。平州自从入契丹籍另外编成一军,所以没有把平州给宋人,而是把平州当成南京,张觉出任留守。
金军每收一座城邑,往往迁移那里的百姓工匠充实京师,民心大多不安宁,当时金国把燕京给宋国时,就迁移城中百姓,只把空城给了宋国,迁移的人必从平州的路经过,张觉见得如此,心下不安。果然随后金军打算开始迁移平州的百姓,张觉便觉得此事不妥,为治下百姓着想,也为自己打算之下,张觉便心怀异志。
宣和七年五月末上,张觉未奉金国诏书迁移平州百姓,认为此时出路只有降宋,而此时辽国降金的其余诸将内,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经过平州,张觉派人在栗林中杀死了他们,于是占据南京平州叛离金朝而投降了大宋。
当时童贯接到张觉归附的消息后,便将此事奏报上来,只因当时宋廷正被岁币盟约之事搅得焦头烂额,道君皇帝听闻有金国将领来降,便想也不想便应允了。
而后童贯奉旨,便接纳了张觉。张觉降宋之时,完颜阿骨打尚在位,听闻此事,也不愿就此妄动刀兵,而是派了使者下诏告诉平州官吏,说:“朕当初暂住平州,嘉奖你们官民率先来降附,所以才把平州升为府级作为南京,削减徭役,减少赋税,恩惠也到了,何苦再当叛徒奸逆?现在想进军攻取南京,却是农忙时节,不忍心因为一个恶人而危害到众百姓。况且辽国已举国为我所有,你那里孤城自守,终究有什么作为?今天只对首恶分子治罪,其余的人一并释放。”
完颜阿骨打的诏书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而张觉降宋后,枕戈待战,原以为金军会出兵来讨伐,却不想等来一封不痛不痒的诏书,便以为金军怕了宋军,更兼他自己野心膨胀,遂没有请示童贯,便擅自出兵攻打金军。
宣和七年六月,张觉的五万兵马屯驻在润州近郊,想胁迫迁、来、润、隰四州投降。金国大将完颜阇母从锦州出发前往讨伐,一仗便击退张觉,本想乘胜进攻南京平州,但当时暑季下雨不能前进,于是退兵屯驻在海土需。
没有多久,而后完颜阇母与张觉在兔耳山又打一仗,此仗却是完颜阇母却被张觉打得大败,张觉便向大宋报捷。宋廷便在平州组建成泰宁军,任命张觉为节度使,张敦固等人都加封为徽犹阁待制,并拿出银子数万两、绢数万匹犒赏军队。
张觉之事至此已经彻底激怒了大金国,本来岁币拖延未曾支给,如今宋廷居然又接纳金国叛将,而且还因叛将攻打金国得战功而获封赏,这便是赤果果的挑衅与战争行为啊。
听童贯说了之后,道君皇帝才想起来,但道君皇帝可不打算出面解决此事,当朝便呵斥童贯,直说此事当时乃是童贯处置,下旨教童贯自去处置此事,务必要处置妥当,教金国罢兵。
童贯得了旨意后,只得硬着头皮接旨,便赶往太原去,临行前也带上了赵良嗣同去。旬月后到了太原,童贯便命赵良嗣出使金国,希望能祈求得和平。
宣和七年九月,金国东路军进展迅速,接连攻占檀州、蓟州等地。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到了云中平州之后,先击败了张觉所部军马,而后听闻童贯到了太原,集结精锐的大宋西军准备抗击金军。完颜宗翰一面派遣细作打探,一边按兵不动,又派遣使者也前去太原,打算先教使者观望宋军准备如何。
于是两边的使者都到了各自军营之内,完颜宗翰见得赵良嗣后,便痛斥宋廷背信弃义,不曾支给岁币,还接纳金国叛将张觉,又提出张觉归降宋廷时一同归附的平州等云中之地乃是金国土地,要一并归还金国,并且交出张觉等一众叛将。
赵良嗣听了完颜宗翰言语,自然是没口子答应,只道只要金国息兵,一切都好商议。便先答允在本月内,便先支给岁币,至于交还平州并张觉等人之事,要待回复童贯奏请朝廷后再做计较。
而金国使者却在太原看到宋军虽然在集结兵马,但仓促之间,兵力不足,军备不齐,同时童贯等军将并无坚决抵抗的意志。在得到宋军虚实的消息后,完颜宗翰大喜过望,于是胃口变得更大,随后又派使者至太原,向童贯提出要宋国把河东、河北之地均割给金朝,宋金以黄河为界。
童贯听得这种罢兵条件,惊得是目瞪口呆,当下也不敢当面拒绝,只是先命人好生款待金国使者,随后便召集闻焕章、赵良嗣等人商议。
闻焕章道:“金人渝盟,如今居然要求割让河北土地,看来金军南侵之意已决,唯今之计,当奏明天子,号召天下兵马悉力抗击。”童贯皱眉道:“此前败于辽军之手,而如今大金军马雄壮,辽军尚不能敌,我大宋军马能抗乎?我看不如先领军马后撤,保住军马要紧。”
闻焕章闻言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一军主帅,朝中重臣,在这种大敌当前时,居然想的不是如何抵抗,而是在盘算着怎么逃跑。当下闻焕章也顾不得许多,急忙道:“枢密三思,如今大敌当前,不思如何抵挡,今委之而去,是弃河东与敌也。河东入敌手,河北如何能守?”
童贯闻言,老脸一红,怒叱喝道:“这是什么言语?我受命宣抚,便是要两国罢兵,官家旨意写得明明白白,不可擅起战端。我是奉命前来求和的,没有守土之责,如何要留下守土?”
闻焕章哀求道:“恩相在上,金军南侵,不知多少百姓必将遭殃,若是朝廷军马就此遁走,如何向朝廷交代?”童贯冷笑道:“今上都未曾言战,你我如何敢言战?今上是要宣抚罢兵,此乃官家旨意,教我如何能抗旨?”
闻焕章道:“官家远在千里之外,不知此间情状,那金军秣马厉兵,便是南侵之意已决。”童贯叹口气苦笑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么?金军此趟是决意南侵的了,闻先生,想我童贯纵横军伍十余年,难道这等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顿了顿不等闻焕章答话,童贯续道:“实在是朝堂上下都无准备,官家更是不想打这一仗的,仓促间集结军马,若是军马一战皆失,莫说河北,东京只怕都危矣,如今退军,保存军马实力,方才是上策啊。”
闻焕章闻言默然无语,他知道童贯所说的是实情,整个宋国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其实并不希望与金国开战,他们早已经将和平的希望寄托在了岁币买来的和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