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那一路的消息来得稍晚一些,郑鹰赶到时,天色已经黑了。见了三娘等人,郑鹰便道:“明夜灯会上,庞万春与庞秋霞会在康保门外御街新桥旁的回菸楼上埋伏,只待官家看灯御驾经过,便会跳楼行刺!”
鲁智深等闻言都是大吃一惊,鲁智深道:“在东京这里行刺官家,此乃泼天的大罪,庞氏兄妹果然豪杰,洒家知道,他俩这是要为方腊一伙报仇雪恨啊。”
邓元觉本就是方腊旧部,起身便道:“他俩个势孤力弱,我便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鲁智深道一声好:“洒家也去,原来主公安排我等前来,是要干这件大事,主公恁的也不早说。”
三娘有些哭笑不得,双手虚按,教两人稍坐,口中缓缓说道:“刺杀赵官家虽然解恨,但如今朝政乃是蔡京一党把持,若然刺杀了赵官家,蔡京一党那里立了一位年幼皇帝,只怕更加把持朝政,与国无利。以蔡京等奸臣一党的酷烈,若是如此,只怕百姓更加受苦。”
鲁智深与邓元觉两个互望一眼,慢慢坐了下来,鲁智深颔首道:“主公说的甚是,洒家也是性子急了。”邓元觉也是微微颔首。三娘续道:“此时尚不是要赵宋覆灭的时候,将来他们自有苦头吃。既然庞氏兄妹那里要冒险行刺,那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定要将他们拦下或是他们事败之时,能将他们安然救了出去。这便是我要让鲁大师你们几路兄弟一同来东京的目的。”
鲁智深等都是恍然大悟,邓元觉却不解的问道:“既然主公一早猜到庞氏兄妹想干这件大事,为何不在济州府便拦下他们?”三娘微微笑道:“此乃他兄妹二人密谋之事,我也只是猜测,并无实据,也不好拦阻,恐伤两家和气。即便眼下邓大师前去阻拦,不到明晚动手之时,邓大师也难以阻拦的,只消一问,他定然是矢口否认的。”
邓元觉一想也对,行刺官家也只是庞万春的谋划,并无什么实据,若是去阻拦,他若说绝无此事,你也难以阻拦,若是派人看着监视,那也太伤兄弟和气了。
鲁智深皱眉道:“那也只有等到明晚他俩要动手前,才能阻拦了?”三娘缓缓颔首道:“正是,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打算在回菸楼动手,那咱们一早便在左近埋伏,只等他们两人事败,便即护着两个杀出东京去。”
鲁智深等人都是轰然称是,当下三娘便命人将诸路兄弟都召来,少时都到了,三娘便细细布置了明晚之事,临行前三娘嘱咐道:“若是之前与官军照过面的兄弟都要乔装打扮,身上不要留任何徽记,以免官军察觉是我们山东路的人,此时还不是和官军翻脸之时。”各人都轰然领命,便分头前去准备了。
次日,正是赵宋庆贺收复燕南八州灯会之日,好生晴明。黄昏月上,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点放花灯,大街小巷,都有社火。有诗为证:东京三五风光好,膏雨初晴春意早。银花火树不夜城,陆上拥出蓬莱岛。烛龙衔照夜光寒,人民歌舞欣时安。五凤羽扶双贝阙,六鳌背驾三神山。红妆女立朱帘下,白面郎骑紫骝马。笙箫嘹亮入青云,月光清射鸳鸯瓦。回菸楼高侵碧天,嬉游来往多婵娟。灯球灿烂若锦绣,王孙公子真神仙。游人接踵尚未绝,高楼顷刻生云烟。
白天里,各路兄弟都去回菸楼左近安顿了下来,便先看了左右地形路径,过了午时,便有许多大内禁军、金枪班宿卫、大内侍卫前来布置人手,众兄弟都看在眼里,记熟在心头。
到了晚间,华灯初上,东京内外便张灯结彩,各处灯队都点起自札的彩灯来赛灯,一众灯队便沿着御街饶东京内城而走,四处鳌山都灯火辉煌,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可胜数,当真是热闹非凡。
未时初刻,济州府灯队到了左右,陈曦真只引着杜迁、宋万在灯队里,穆春、薛永、石勇、李云四个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便在回菸楼州桥下伏定,左右都是看灯的人,便连州桥下蔡河之内也都有船儿摇着来看灯的。
公孙胜带同乔道清,挑着荆篓,扮作乡民便在州桥另一头城隍庙里廊下坐地。这城隍庙,靠着御街侧边。鲁智深、邓元觉也都摸黑了面皮,扮作城隍庙烧火僧人,只顾在庙前挑着灯,只看御街面上一众公人、禁军。
杨庭和与崔靖,各推一辆车子,毡帽掩面,径到回菸楼前,闪在人闹处。三娘、琼英、孙二娘三个都是男装扮了,扮作富贵官人,自到回菸楼角落里坐了,只等人来。
时迁、白胜却各引十余名白莲教众,自去禁内烟火之处安排。郑鹰等人跟定李逵、庞氏兄妹三个,马灵却看住岳飞、燕青一行人。
不移时,楼上鼓打未时二刻,御街康保门皇城楼上,禁卫齐出,灯火骤然亮了起来,赵官家銮驾到来,登时五彩华光照亮御街,蔡京、童贯、高俅等人紧随其后,都上了皇城。
便在皇城上,赵官家自坐了龙椅,城头上下内外齐齐朝拜,山呼万岁,都拜了后,自有大臣上前,朗声宣读了官家旨意,自然是说今日赛灯乃是庆贺收复燕南八州,旨意将徽宗皇帝自然是大大的称赞了一番,赫赫武功,皇极宇内,仁德武功比三皇五帝都不遑多让。旨意读罢,内外都是欢呼万岁,人人都喜气洋洋,浑然没有知道这场胜利、收复失地却是用钱买来的。
随后典官一声令下,教各州府灯队都高举彩灯,一队队从皇城下御街行过,徽宗皇帝自在城头赏灯品评。各州府灯队所扎彩灯都各式各样,龙凤虎狮各种瑞兽灯饰,应有尽有,梅兰竹菊各种花灯祥瑞,也是不胜枚举,更有福禄仙山各式奇山名胜彩灯,争奇斗艳,教人看了连连喝彩,欢呼声不绝于耳。
却说灯会开始时,李逵、庞氏兄妹早早到了回菸楼头,昨日他们便订了下了一间雅阁,这里一开窗便正对着康保门皇城楼头。灯会起后,三个一边吃喝看灯,一边谈天说笑。等济州府灯队过去后,庞万春忽然举杯道:“铁牛兄弟,既然你与我妹子定亲,便是一家人来,实不相瞒,此趟来东京,我乃是为了行刺赵宋皇帝而来。”
此言一出,饶是李逵蒙天大胆的人也吃了一惊,只见庞秋霞点点头也道:“铁牛哥哥,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你家嫂嫂乃是朝廷藩主,只怕她知晓了会有所阻拦。”
李逵手中酒碗放下,吃吃的道:“就只我三个,如何能行刺?”庞万春笑了笑道:“不必铁牛兄弟搏杀,此处离皇城不过三百步上下,我神射在手,自然一击而中!”说罢庞秋霞飞起身来,便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来却是一张铁胎大弓,并数支长箭,看来都是特制的。
庞万春取弓在手道:“这铁胎弓是我专门打制的,可达三百步左右,今夜看我杀了这皇帝老儿,替我们江南死难的十数万兄弟百姓报仇!铁牛兄弟,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逵也是个好事的主儿,心头暗忖道:“他这里杀了这皇帝老儿,嫂嫂刚好可以举旗自立,带人杀到东京,夺了鸟位子!”当下一拍桌案喝道:“好!”
当下李逵与庞秋霞在前,一左一右架住铁胎弓,庞万春搭上长箭,便准备开弓瞄射。
另一头济州府的灯队过后,尚有数队灯队,过了康保门后,杜迁、宋万那里甩出一个响箭来,禁内里白胜、时迁见了,时迁便道:“俺们灯队过了,正好发动!”当下两个领十余人将早就备好的焰火取出来,便即燃放起来。
两个这里放起焰火来,到教皇城楼上吃了一惊,蔡京奇道:“本该待灯队都过去后,方才燃放焰火的,怎的早了这许多?”主持此事的童贯尚未答话,却见那焰火在当空炸开来,却陆续形成一个个的文字来。
只见接连炸响十六下,便是十六个字,却是哪十六个字?正是:官家奸臣,素无廉耻,岁币求和,粉饰太平!见得这十六个字在当空,片刻才散,皇城内外都安静了下来,蔡京等人目瞪口呆,徽宗皇帝更是气得面容发青。
不待徽宗皇帝发怒,蔡京回过神来急忙喝道:“快去捉拿妖言惑众之徒来!”话音才落,时迁、白胜那里有放出数十个焰火来,这回焰火乃是特制的,内里有竹筒,到了半空炸响开来后,满天的白纸飞舞而下。
飘至城头后,蔡京等人都拾起一看,却差点背过气去,原来那白纸上面将此次宋金约盟,以岁币赎回燕京八州之事都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更是将岁币多少都清清楚楚说了。这一下便是将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给扯了个粉碎!
徽宗皇帝也看了一张,顿时怒不可遏,但见那传单在半空飘落,满城都是,只怕是尽人皆知了。徽宗皇帝暴怒而起喝道:“与朕捉拿这些乱贼!”话音才落,只听得嗖的一声,远处楼头寒光一闪,一支长箭直奔徽宗皇帝面门而来,徽宗皇帝阿耶一声,仰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