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感情叫做亲情,若是在一个远离自己熟悉世界的一千多年前,那么这种感情会被无限的放大,毕竟人总是不习惯孤独,亲情是他们唯一可以寄托的感情,一旦这种感情少了一些,那么孤独的感觉就会成倍的增加,这无关你身边到底有多少人。
李承言很久没有体会过孤独的感受了,对于李承言来说,那个老人就是自己的亲人,他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养气,修身,齐家,他不喜欢自己杀戮,不喜欢自己周身煞气腾腾的样子,他觉得那是死人的阴魂在跟着这个人。
他是一个苦命的人,他有三个儿子颜思鲁、颜愍楚、颜游秦,那还是在前隋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荣耀,他们都在外地当官,虽然很有建树,但是名声不显,资治通鉴卷一八七的“唐纪三”里是这样说的:“朱粲有众二十万,剽掠汉、淮之间,迁徙无常,攻破州县,食其积粟未尽,复他适,将去,悉焚其余资;又不务稼穑,民馁死者如积。粲无可复掠,军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妇人、婴儿啖之,曰:‘肉之美者无过于人,但使他国有人,何忧于馁!’隋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谪官在南阳,粲初引为宾客,其后无食,阖家皆为所啖。愍楚,之推之子也。”
翻译过来的意思很简单,朱粲有二十万部众,在淮汉之地掠夺,因为没了粮食就开始吃人,就找人去将妇女孩子煮着吃,还说肉之美者无过于人,只要是国家还有人,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忧虑,隋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在南阳做官,朱粲先是让他做自己的宾客,然后就将他吃了,而且还是一家子。
对于这件事情,老人总是讳莫如深,从来没有提及,只不过是在李二的只言片语中提到了一些,颜之推收李承言为徒,也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对于做官,老人又是另一套行事法则,老人总是再交自己家里的人,告诉他们化不只是变的意思,而且是变得自然而无斧凿之迹,归附新朝而如鱼得水。
“备苶苦而蓼辛”。更有止足”篇里,对此有具体的“操作规则”。譬如做官,妙在不落人后也不要傲在人前,“仕宦称泰,不过处在中品,前望五十人,后顾五十人,足以免耻辱,无倾危也。高此者,便当罢谢,偃仰私庭。吾近为黄门郎,已可收退;
当时县旅,惧罹谤眎,思为此计,仅未暇尔。自丧乱已来,见因托风云,侥幸富贵,旦执机权,夜填坑谷,朔欢卓、郑,晦泣颜、原者,非十人五人也。慎之哉!慎之哉!”
对于这样谨慎了一生的老人来说,李承言却成了老人的梦魇,一而再再而三的贴近,从黄门侍郎到高高在上受人崇敬的太子太师,就连自己的嫡重孙女都嫁给了他,李二几次想要封公,都被老人拒绝了,他怕,他怕自己的家人受宠而骄,怕他们没了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就这么呆呆的想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长安离得越来越近,李承言已经很多天没合眼了,连日来的赶路让李承言此时瘦的厉害,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高大的城墙,李承言没有选择先进城,而是朝着颜之推的陵墓走去。
那是一个一丈高的坟包,远远的就能看见,不是很大的墓碑前面两个石龟上托着一个字碑,那是颜之推的墓志铭,提款是司马相,石龟像是陵墓的守卫一样护着后面的墓碑,墓碑上刻着已故颜门之推之墓,字迹还是新的,李承言流着泪跪在了颜之推的墓前,静静的跪在那里,手中摩挲着墓碑,一遍一遍的念叨着李白的诗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声音凄美而又洪亮,就像是在老师面前卖弄自己才学的调皮学生,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李承言,杨婷儿,颜颜三个人就坐在书桌前一遍一遍的朗读书本上的东西,颜之推一边品茶一边摇头晃脑的享受着他们的朗读,是不是的还跟着吟诵一端,那时候他总是那么慈祥,那么让人觉得亲切。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承言,你为何要回来,你可知道,一个重感情的帝王不是一个好帝王,因为重情的帝王会有弱点。”
李二站在远处看着李承言哭泣的样子也是觉得心酸无比,但是他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做一个帝王就应该学会舍弃,一个有弱点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二郎,我们错了,他会是一个好帝王,一个好帝王才会重情,重情并非是弱点,而是他最大的优势,因为情义,他才会爱戴百姓,石头是做不成皇帝的,他是个好孩子,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一月时间的奔波,恐怕睡觉的时间都有限,这样的孩子你还想让他如何?不是他做的不够好,而是你期望的太高了。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他的孤独你听出来了么?”
李二轻轻的叹了口气,但是心里异常的温暖,这是他的父亲第一次在教他该如何做一个帝王,虽然他没有自己优秀,但是自己总是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承言喜欢享受自己疼爱他一样,在他的心里,自己是不是已经快成为一块湿透了?没有感情的石头,多么大的讽刺,自己是帝王,难道连序天伦之乐事的机会也要抛去么?子欲养而亲不待,难道就边上的老人怀着恨意走?
“阿耶,对不起。”
一句话让李渊泪流满面,虽然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微不可闻,但是李渊确实听得清清楚楚,多少年没叫过自己阿耶了?多少年了,自从他登上那个位置之后,自己就从来没有期盼过他以后再叫自己阿耶。
“是阿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李渊转身走了,他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这个倔强的老头总是这样,李二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远处还在吟诵这首诗的李承言,跟着李渊转身走了,拉开了宫娥,李二扶着李渊的手上了车架,跟着李二来的大臣不少,看见这一幕,全部都是睁大了双眼,又惊恐,有感动,但是更多的,确实浓浓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