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不到的功夫,空荡荡的方桌之上,摆上了色泽鲜美的菜肴。小二小心翼翼的端上了盘子,盘子里放着那瓶“江州小酿”
“客官,您还真是走运,今儿这江州小酿可是最后一瓶。”店小二笑眯眯地说完便走开了。
看着菜起酒起,饿了大半天的三人,很快便饕餮般吃了起来。
当庄邪手中的筷子第二次夹向面前的红烧肉时,门外气宇轩昂的走进了三个男人。
他们穿着淡绿色轻纱风袍,头扎发髻,其中两人配着细剑,另一人身背一柄斧头。他们各自取下头上的风帽,找了个座位便吆喝道:“小二,来瓶江州小酿。”
小二显然有些尴尬,但职业的素养依旧让他笑脸迎了上去,赔不是道:“三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今儿这江州小酿已经没了,酒仓里的还未运来呢。”
“你说什么?”那背斧头的人正对着庄邪而坐,恰好令他看清此人脸上的表情正在急速的变化。
他先是用力地拍了下桌子,然后怒眼瞪着小二,呵斥道:“你不会不清楚,我们是何身份罢?”
小二尴尬了会,很快便笑了笑道:“当然清楚啊,这江州城内素来不允佩戴兵器,三位客官显然身份尊贵啊。”
“呵,尊贵?怕是这城里的官老爷来了,都得卖我师兄面子。”偏座上另一人冷笑道。
这种仗势欺人的戏码,庄邪见怪不怪,他放下筷子,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目光一时尖锐,也是瞧见那三人风袍背后,似乎绣着一个大字。
“天?”
庄邪皱紧了眉头:“莫非是三人是天师府的弟子?”
心下有些怀疑,庄邪便看了看周遭的人,乃见这些食客们听着这三人如此咄咄逼人,却连头也不敢多抬一下,看来他们背景果然不简单了。
庄邪托着瓶子起身,来到他们桌子,示意小二站到身后,自己迎上前去,道:“诸位可是天师府的弟子?”
“哼,你是何人?倒还有些眼力。”那背斧头的人道。
“喔,我是这客栈的展柜,方才是我家小二记错了,这库房里尚还存着一瓶,您看就不要再怪罪我们了。”庄邪说着,便是将酒瓶放在了那斧头男面前。
可谁知,他一个甩手,瓶碎酒溢,陡然拍桌起身道:“一会儿没有,一会儿有,我天师府弟子岂容你们这般戏弄?”
庄邪微怔,心头顿时有怒。这人还真是蛮不讲理。
拳头紧握,庄邪周身都泛着如蚕丝般的黑气,气息直接从一重飙升到了四重。
两名细剑男子目光如炬,赫然站起神来,剑锋出鞘,直接停在了庄邪的脖颈旁。
发丝削落,这二人剑的的确确快得很,但庄邪却是纹丝不动,面色泰然。
邻桌的食客吓得纷纷放下银子离开,宾客满席的客栈内顿时空空荡荡。店小二两腿发麻,像是受惊的兔子,跑到了一旁。
眼见双方已是剑拔弩张,秦岚月与小蛮也是移步而来。
那斧头男子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两名姑娘的身上一扫,抬眼看着庄邪:“展柜的,这两位姑娘又与你什么关系?”
庄邪不言,目光顿然变冷,一掌忽然打向那人而去。只见那斧头男子嘴角轻抬,目光中尽是不屑,一掌拍桌,一阵气流便如屏障一般荡漾而出,瞬间将庄邪的黑气弹了回去。一阵风震得庄邪发鬓飞起。
“好强的灵力。”庄邪眼眸微眯,在这男子四方大脸之中,不难察觉到那一股自傲之气。而他的自傲终归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眼下这随手拍出的灵力,就已经达到八重,可想而知,此人实力定然不俗。
“四重灵力,也妄想偷袭我,你还真是不自量力。”斧头男子道。
秦岚月与小蛮在旁看着,也是煞白着脸,面前这三名天师府的弟子显然实力皆在庄邪之上,而在这江州城内,还无人敢于天师府叫板,这下倒好,庄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两旁的剑客阴狠狠地笑着,他们自幼修行,要得就是这种时候,那种欺辱人般的快感。
庄邪左右看了看,拳头握紧,眼下若是硬拼自己定然是吃亏的。他转颜一笑,道:“几位师兄实力果真不凡。不瞒师兄,小弟并非这客栈的展柜。小弟乃是寻常市井一名小儿郎,素闻天师府威名,此次特来拜师。方才那瓶酒本就是孝敬几位师兄的,但又恐师兄不纳,这才想假扮下展柜的。”
“呵,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但你这情,我今儿还就是不领了!”说话间,那斧头男子大喝一声。
忽而疾风拂面,庄邪的脖子被一只手狠狠掐住。
那是一只强而有力,充满霸气的手,这手紧扣庄邪咽喉,誓要把他握至气绝身亡!而这只手,居然是一只穿着金线手套的手!
手猝地一紧,庄邪虽然没有被它握至气绝,咽喉却赫然给他划开了血口,五根铁铸一般的手指,竟已深深抓紧庄邪薄而脆弱的咽喉中!
“庄公子——”
秦岚月与小蛮异口同声的惊呼而出,眼前的庄邪紧紧握住那人的手,挣扎不已,却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雷阳,住手。”
一道不紧不慢,不阴不阳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似飘然般传来进来,那斧头男眼瞳一缩,急忙松开了手。
剑收了回去,另外两名弟子也是如针般立在原地,表情凝重。
解缚的庄邪连连向后退开了几步,捂住不断涌血的咽喉,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门外看去。
但见阳光明媚的射入门内,一名身着紫金纱袍,身形高挑,一头白色长发齐肩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五师兄!”
那三人急忙行礼。先前还威风八面,此时已卑如雏鸟。
而伴随这白发男子的出现,秦岚月美眸越来越亮,脸上绽放着笑容,迎上前去:“祝先生。”
庄邪捂喉轻咳,只听耳边小蛮轻声细语道:“他就是之前教过小姐修行的那位先生。”
庄邪眉头一挑,细细朝那男子看去。但见他一头白发却非老者垂暮之色,每一根发丝都白得雪亮,梳理得极是清楚。斜锋剑眉正气凛然,他绝不是那种俊美的男子,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令人愈发的想了解他。
他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宛如吹拂的风,飘渺的云,一扫而过不留痕迹。
很快,他露出了笑容,温暖细腻,接着又开了口道:“月儿。没料到能在此处见到你。昨日接到你的书信,我便方才下山。”
秦岚月甜笑着,全然没有了那股娇气。那三名弟子面面相觑,心知惹着了师兄的熟客,便低头思过起来。
白发男子笑而不语,忽而瞧见咽喉出血的庄邪,伴着一阵清风,他来到跟前,两指弹出,飞快的在他脖颈上点了两下,力道均匀,恰到好处,咽喉的血便即刻收住了。
庄邪抬眼,但见这男子面带微笑轻声道:“方才是我师弟鲁莽,还请公子莫要怪罪。江平在此赔个不是。”
“江平?”庄邪眉心一紧,回道:“在下庄邪,感谢先生出手相救。”
这名为祝江平的男子点了点头,余光很快看到庄邪身旁的小蛮,不禁又是一笑道:“小蛮,许久不见了。”
小蛮欠身:“祝先生好。”
祝江平抬手作揖,剑眉横撇,两步上前,望着那斧头男子,淡然道:“雷阳,师傅平日里的教导,你却全当耳边风。我若不罚你,江州城的百姓定要怪我天师府教徒无方,我若罚你,又于心不忍。”
祝江平说起话来,即便指责,也依旧语气温和,让人听得极是舒服。
他的话方才说完,雷阳也是跪地不起,呼道:“不用说了,五师兄应当责罚,是雷阳莽撞了。”
“好,那我便罚你去灵音阁罚抄经文,禁足七日。”祝江平说着,又将视线落到另外两名弟子那儿:“至于你二人,随雷阳一道罢。”
三名弟子心头虽有怨气,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毫不犹豫的应声接下。
“好了,你三人且先行一步,师兄这还有故人要见。”
“是。”
三人灰头土脸,旋即不敢耽搁,悻悻的离开了去。
望着这三人嘟嘟囔囔地离开,庄邪眼中的祝江平又高大了几分。但觉此人心境清明,性子极好,当下便也与他交好之意,两步上前,先行抱拳道:“祝大哥明辨是非,处事公平,庄邪佩服。”
祝江平微抬了抬手道:“公子言重了。不知公子与我两位故友。。”
“喔,庄公子是护送我们来江州的义士。”祝江平的话还未说完,秦岚月便抢言道。
祝江平一听,便微笑着点头道:“世间若多有像庄公子这样古道热肠的人,那便是王朝之幸事啊。”
小蛮低头挪了挪嘴,便也发声道:“庄公子此次也想与我们一道拜师天师府呢。”
“喔?”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小蛮,各自却有各自的想法。庄邪也是没有料到这小蛮怎会猜透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小蛮却单纯的只希望庄邪能够陪伴身边。
当下无声了许久,半晌之后便听到祝江平爽朗的笑声。
“这有何难,既然庄公子有意拜我宗门,那便与两位姑娘一同前往便是,我祝某定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