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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八章 考官人选

    姜应麟上疏干脆明了,请天子重视内阁的意见。

    另外吏部封验司员外郎沈璟在第二日上疏,请天子并封恭妃,或者直接立太子。

    二人的奏章一上,天子立即作出反应,认为姜应麟‘疑君卖直’,将他贬作山西广昌典史。典史乃不入流的官,连从九品也不如。

    至于另外上疏的沈璟从吏部员外郎(从五品)贬作行人司行人(正八品)。

    天子如此快速作出决断,用贬官夺职的手段,显然是十分强硬,告诉官员再有议论立储之事罢官。

    一般官员到此也是知趣了。

    但是二人被贬后,刑部主事孙如法再度上疏,向天子求情,让姜应麟,沈璟官复原职,并予以褒奖,天子大怒,将孙如**为广东潮阳县县尉。

    姜应麟,沈璟上书也就罢了,但孙如法被贬,却在京里掀起轩然大波。

    孙如法是万历十一年进士,同年很多,很有名声,他当年又是顺天府院试的头名,在京多年,不少读书人都是认识他。

    但这些都不是掀起轩然大波的原因,原因在于孙如法的家世。

    孙如法的曾祖父忠烈公孙燧,弘治年间为江西巡抚。

    当时宁王朱宸濠意图叛乱,以寿宴之命召孙燧赴宴。在寿宴时,宁王要孙燧随他造反,孙燧当殿骂贼,为国死节。

    因为此事孙燧被天下读书人敬仰,身为孙燧曾孙的孙如法,在这时上疏天子,求立国本,结果却被天子贬取遥远的广东任一个县尉。

    天子这么做对得起,当年为国死节的孙燧吗?

    孙燧只是说了几句应该说的话,但天子居然将他贬官。身为天子为了一个女人(郑妃),连国家都不要了吗?

    因此不仅读书人一下子沸腾,连官员们也是生气了,顿时众官员们火了,不就是乌纱帽吗?

    老子不要了。

    孙如法后,几十个官员各个扛着炸药包似不要命的上疏,请求天子册封太子,早立国本。

    于是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林延潮这天路过通政司看见的是,一条长长的排队上疏的官员。

    队伍官员们没有说话,大家静默着,

    然后几个官员在向通政司官员递上奏疏后,认真地朝着北方的皇城叩了个头,起身后昂首离去。

    几年前,张居正势大时,因为夺情这样的事,多少官员上疏,被廷杖不惜开罪权相丢了官。

    再往前百年大礼议里,两百名官员跪在左顺门前向嘉靖哭谏。

    千年前,孔子带着一群学生游说于诸侯之间,推行周礼。

    天下有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那就是礼制,而皇权再高,却不可高于礼制。

    林延潮看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即准备去翰林院。

    嗯,争国本的事,已经是不太适合自己了。眼下的林延潮,应该是在公房里,手里抱着暖手,然后喝着枸杞泡茶。

    正要回衙门,林延潮看见礼部右侍郎朱赓。

    “金庭兄!”

    朱赓笑着道:“宗海贤弟!正巧准备去翰林院找你,没曾想在这里遇见……你不会也是来上疏的吧!”

    林延潮失笑道:“金庭兄怎么会如此以为。”

    朱赓不放心地道:“换了是你,可不好说,当年贤弟一疏震惊天下,今日又在通政司门前遇到你,愚兄不免捏着一把汗啊。”

    林延潮道:“谢过金庭兄关心,不过我没打算上疏。”

    朱赓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些小臣为了搏名,倒是不怕当干系,但我等为之,就非大臣之体。”

    林延潮闻言差一点笑了,咱就是喜欢你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这才是生活嘛。

    朱赓又道:“对了,宗海这一次找你有要事相商去,来礼部坐坐吧。”

    “也好。”

    当下林延潮来到礼部,朱赓的公房里。

    上茶后,朱赓屏退左右然后道:“宗海,可知这一次礼部会试主考官?”

    林延潮想起昨日张位的事,笑着道:“金庭兄,莫非要推荐我担任会试主考官吗?”

    朱赓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愚兄确有此意。”

    林延潮听了敛去笑容,肃然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会试主考代天子主持衡文大典,多少词臣求之而不得,金庭兄为何自己不谋一谋。”

    朱赓道:“宗海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瞒你,这一次肩吾兄对会试主考官志在必得,之前放出话来,愚兄若再出面与他争这个会试主考的位子,此非同年之谊。”

    林延潮心想难怪张位也不出面,既是张位,朱赓,沈一贯都是同年。沈一贯表示我要争这个会试主考的位子了,他们也就不好出面了,否则就分薄了票数。

    林延潮道:“所以你们就推我出来与他争?这么怎么好,如此肩吾兄不是会怪罪我?”

    朱赓笑着道:“这倒是不会,本来我等几个同年都不与肩吾兄相争,他这一次取得主考官必是十拿九稳。但是没料到沈宗伯明确反对肩吾兄担任考官,所以此事就悬了。”

    “于是我们几个人商议,除了肩吾兄外再推举宗海你,宗海你虽然资历浅,但是在清流间很有声望,三元及第又是天下文宗,要是肩吾兄不能为主考官,那么就由你来补上。此事肩吾兄也是答允了。”

    林延潮恍然,敢情自己是陪跑的。

    朱赓似知道林延潮的想法,立即道:“宗海兄,我等并非拉你来凑数,沈宗伯很得天子的器重,若是他真反对肩吾为主考官,那么就算元辅在天子面前替肩吾说情也是没用。所以这对你倒是一个机会。”

    林延潮心想反正这事就算没成自己也没有损失,但自己却道:“可是小弟这次在翰苑,推举经义与策问并重,此事陛下迟迟没有回应,看来希望渺茫。若是陛下心底不许,我又如何能为会试主考官呢?”

    朱赓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们现在除了林延潮也没有别的人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道:“宗海,你这就不用担心了,依愚兄看来,你才是圣心期许。”

    林延潮于是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多谢金庭兄这一番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