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闻声未语。
朱治却是不解问道:“老夫人此言何意?”
“我已派人发书丹阳,请伯符速派援兵,只要守住今日,几日内伯符便可回来合击刘琦。”
吴夫人淡定说道。
“请孙郎支援?可孙郎那里兵马若支援此处,丹阳恐怕难守……”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疑惑发问。
“今日荆州军炸塌我吴县城墙,士气高涨,必然会猛攻不止,若能趁此良机,将刘琦诱围于吴县城下,那归降于刘琦的数郡定然作鸟兽散,一郡之地得失又有何关系?”
吴夫人看向二人。
朱治沉思着望向周泰,江东被荆州步步蚕食压制,皆因为这刘琦一人之功,若真能在此一役擒获或者斩杀刘琦……
“咚~咚~咚~”
城下战鼓声有节奏地响起。
朱治迅速奔向城墙垛口。
“老夫人!你和小娘先下城躲避,荆州军进攻,便要开始轰击城头了,此地实在太过危险。”
周泰走至吴夫人和孙尚香身旁劝道。
“好,那老身和尚香暂且下城,一切有劳两位校尉了。”
吴夫人也不拒绝,拉着孙尚香往城下走去。
真打起仗来,她们在这里只会让朱治和周泰分心。
走至楼梯,孙尚香回头看了一眼城上,小心问起搀扶着的吴夫人:“阿母,你何时告知的大兄和会稽,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方才上城墙,阿母才有了此等想法,你不见城头之上,朱君理和周幼平都深感棘手,若再不想想办法提提士气,只怕今日真的会守不住……”
吴夫人眼眸中浮起几分得色,不过随即又被愁色占据。
今日在城内听到巨响,她便急忙带着孙尚香赶到了此处,看到城墙塌陷那一刻,他内心的惊诧不比任何人少。
但。
她不能表现出来。
长子伯符不在,她便是孙家的主心骨,若她都流露出畏惧之色,朱治、周泰等人只怕就更无心思守城了。
“阿母是骗朱校尉和周……”
孙尚香惊讶至极,近乎尖叫出声,猛然察觉到地方不对,忙又小声下来:“可阿母这么做,要是没有援兵前来怎么办?”
“阿母方才虽骗了二位校尉,但话却是真的,若真能合围刘琦于吴县城下,我们便可借此威胁刘景升,扬州那几郡都可以拿回来。”
吴夫人叫来一名孙家亲卫:“你带上几人去丹阳通知伯符,让他带兵回援吴县。”
“喏!”
……
两万余荆州步卒,大步向前接近吴县。
“弓弩手掩护,其余人等随我冲过吊桥,抢占城头!”
甘宁一声令下,自己身先士卒先冲了出去。
“冲啊!”
扛着云梯的军卒也开始冲刺,原本还算整齐的荆州军阵,也开始变得有些散乱。
所有荆州军兵卒脸上,都洋溢方才炸塌敌军城墙的振奋之色。
吴县。
必将被他们一鼓而下!!
城上。
朱治看着城下蜂拥而至的荆州军,沉声下令:“传令,全军登城!”
现在荆州军距离城墙还有近百步,现在让士卒上墙就位。尽管还会遭到荆州军火药轰炸,可是现在他也不得不为,再晚就有可能来不及。
因为城下荆州军都是轻装上阵,只有云梯,没有那种可以登上城墙的重型楼车,接近城墙的速度飞快。
听到校尉之令,原本伏在楼梯和城下江东军卒们,纷纷听从官长的指令,迅速登上城墙列于各个垛口,拔剑出鞘,弓弩手引弓待射。
天空中。
突然掠来几个黑点。
“敌军火药轰城,注意躲避!”
周泰盯着渐渐出现在视野内的几个木桶,高声急呼。
“幼平,你速去那边城墙,你我各守一侧!”
朱治躲在城垛下,猛然望向城楼废墟对周泰说道。
城墙被那段被炸塌,中间的道路尚未清理出来,两段城墙可以说是分开的,不能互相支援。
若另一侧没有大将坐镇,一旦被敌军发现,抓住纰漏猛攻,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吴县城破的纰漏之处。
“喏!”
周泰立刻明白朱治话中之意,迅速下城奔向另一头。
“轰!”
第一批木桶大半掠过城墙飞往城内,再度飞来的木桶爆炸声在城头响起。
除了紧贴城垛观察城下动静的哨卫,其余江东军卒皆是听从上官指令,尽量伏低了身子,不管有无用处,终归是个安慰。
半刻钟后。
城头上的爆炸声终于停止。
“敌军攻城了,起身迎敌!”
耳边官长的声音响起。
江东军卒们匆忙爬起身子,却发现地上已然有不少同样伏下,却再也没爬起来之人,他们不是浑身血迹,便是口鼻出血。
他们已来不及感伤,只能拿起手边武器,再度走向城头。
“啪嗒~”
一个铁钩挂在了城墙垛口上,让垛口后防守的江东军卒心头一慌,
“云梯!快,掀开它!”
伍长下令。
几名兵卒迅速上前,用手中阔剑、矛杆想要撬起这铁钩。
奈何这铁钩刚好卡在了城墙上,在下方人力拉扯下更是严丝合缝紧扣城垛,剑尖都伸不进去。
“我来!”
伍长一见无法掀开,立刻抽刀在手,探出半边身子,想要砍断连接于铁钩的云梯木柄。
可那处早已被牛皮包裹了数层,砍了两刀也没见到木柄啥样。
正欲砍第三刀时。
“咻!”
一支弩箭从城下飞来,扎在了伍长脑门上。
“伍长!”
几名兵卒急呼一声扑上前去,想要拉住伍长的身子,可惜已然来不及,伍长的身躯还是翻落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在夕阳余光照射下,闪烁着点点寒芒的箭雨……
城下。
正欲登城的荆州兵卒看着从城头落下的黑影,赶忙提醒着正在登梯而上之人。
“伍长,小心滚木!”
云梯上的荆州老卒闻声却是爬的更快了些,只是将身体更贴近于城墙。
身为一名老卒,他深知‘小心滚木’这句话就跟放屁一样。
他现在离城墙两丈余高,只要城上的家伙对准云梯放下滚木,就算跳下去都不可能躲避的了。
他能做的,也只能祈祷城头上扔滚木的江东军卒是个菜鸟,惊慌之下扔歪了。
察觉到头顶风声那一刻。
他知道自己的祈祷没有没有奏效,只是这个滚木意外的软一些。
可对他而言,依旧致命。
因为。
他在下面。
两具躯体从云梯上重叠而落。
荆州士卒看着脖子都被砸没,死状异常可怖的伍长,咽了口唾沫,心头一惧正欲后退,却发现后颈被拎了一下。
一个粗犷冷峻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小子,战场之上莫要发呆,无论谁死了都与你无关,走神只会让你死的更快,随我登城!”
只见身后一个身穿铁甲,凶神恶煞的大汉领着几人快步而来,扫了他一眼便直往云梯而去。
“喏!”
士卒不敢违背,只能跟在身后,抬眼望望四周,皆是一片惨烈景象。
城下无数和他一样荆州军卒,正在奋勇登着云梯。
城墙上滚木礌石如雨落下,不断有云梯被砸断,亦或是被城头掀翻了下来,到处都是尸体和惨叫……
数百步外。
刘琦静静望着城墙。
“郎君,可否让投石车再轰几轮城墙?”
步骘看着城墙下惨烈的景象,目望刘琦。
“步书吏,现在还不到时候,若是让将士养成没有火药便不敢登城的陋习,就永远也难成为天下精锐。”
贾诩出声解释,对这种可能初次见到攻城残酷的儒家士子,他还是有些耐心的。
另外,他还知道的是,刘琦愿意放到身边之人,定然都是一个个大才,将来会委以重任之人。
从这位和郎君形影不离魏什长,到襄阳城那位做了庐江都督府军师的庞统,都是如此。
这位步骘步子山,将来想必也不会例外。
“那火药桶何时再用?”
步骘疑惑望向贾诩。
“等下次攻城的时候。”
刘琦回过头来,凝视着步骘:“子山,火药固然好用,但它还不具备决定战争胜负的能力,人,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