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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端木仁

    “大病初愈就要淋雨,真是片刻都不令人省心。”华灵的照顾,不可谓不悉心。只是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照看好颜末谦,是跟秦执事立过军令状的。这些天赖得华灵配制的草药,那两道致命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只是先前的淋雨,又令他染上了风寒。颜末谦缩在被褥之中,浑身上下,不断颤抖。

    “端木先生也是,拉着你在雨中叨叨许久,也不看看你的身体是什么状况。”华灵虽然心有怨气,手中的瓷碗中,却盛着抵抗风寒的苦药,递向颜末谦。

    颜末谦接过苦药,一饮而下。

    “华灵姐,谢谢你。”

    端木仁跟他说的的话语,还在他耳边萦绕。

    如今的他,与跌落沟底的蝼蚁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他的运气好一些,从鬼门关被华灵救了回来。

    虽然担心自己“瘟星”的身份,却还是忍不住对华灵表示感激。

    “不...客气...”华灵诧异的看着颜末谦,这个冷漠的家伙,竟然会开口叫她“华灵姐”。

    蚂蚁搬食的情景在端木仁的讲解下十分清晰,而颜末谦也在此中想明白了一些道理。只是,并不透彻。

    “你好好休息...”

    “华灵姐,今日陪我一起淋雨的那位先生是?”华灵刚要转身离开,颜末谦便开口询问。

    “陪你淋雨的那个先生是端木先生,忘尘谷中最有学问的人。”两声“华灵姐”消除了她所有的戾气,莺声燕语的笑道。

    “端木先生...”颜末谦的身体蜷在被褥中瑟瑟发抖,可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连绵的小雨下了两天,终于在三天后,久违的太阳,又在忘尘谷的上空出现。而农忙的谷中之人拿起农具,开始起一天的辛劳。

    山谷东边私塾中的朗诵声,每日不辍。在华灵的调理下,颜末谦的风寒,也已痊愈。

    颜末谦在康复后,有了一个新的去处,谷东边的私塾。

    端木先生邀他多次,只是碍于“瘟星”这个身份,他只敢在私塾门口,聆听着端木先生的教授。

    华灵说端木先生是忘尘谷中最有学问的人,这一点也没说错。端木先生除了引经据典之外,还擅长用最为简单的案例,让学生们更为清晰的明白书中艰深晦涩的道理。

    “大学”一文颜末谦早有接触,文中的每一个字都铭记在脑海之中。只是端木先生的解读,是令颜末谦最服气的一个。

    端木先生将:明明德、亲(新)民、和止于至善最为一生奉行的目标。

    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八条目在端木仁的解读下,显得更为清晰。

    私塾授课结束后,端木先生也会操持农事。私塾后面的两片菜园,正是端木先生精心培育的城果。

    用他的话说:“若是脱离了生活,人就无法保持止于至善的状态。”

    同时在课堂上,还会请祝工、华老先生等人讲解百工和药理之道。更在闲暇之余,鼓励学子们学习技击、狩猎之术。他希望他的学生并不是只读书的腐儒,而是通宵百里的“亲民”。

    “小友每日在门口聆听,可有所得?”今日早课一毕,端木先生一反常态走到颜末谦身边,开口询问。

    “日日听,日日新。端木先生授业,通俗易懂,自有所得。”颜末谦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如此高的评价,就连谦逊的端木先生也大笑起来。心中不禁感叹:这小子说话,倒是颇有艺术。

    “小友可知《尚书》否?”端木先生再次开口,令颜末谦猝不及防。

    “《尚书》是上古第一奇书,其中记载着古代圣君的事迹及语录,也是世间第一本书。”关于《尚书》颜末谦并不陌生,只是他并不知道,端木仁的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南阳颜氏诗书传家,想来对《尚书》的研究,定然在我之上。只是我有些许疑惑,小友是否能为我解答?”颜末谦的身份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听端木仁的话语,显然已对他的身世,了然于胸。

    “端木先生,末谦只是南阳颜氏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私生子,南阳颜氏之名,不敢再提。只是翁翁小时候常与末谦讲解《尚书》,故知晓一二。至于解答,小子不敢狂妄。”对于端木先生,颜末谦是尊重的。只是因为“瘟星”之名,始终与端木仁保持着一定距离。

    “尚书有《虞书》、《夏书》、《商书》、《周书》。不知小友最喜欢哪一篇?”

    “自然是《虞书》。”

    虞书讲的是尧、舜、禹三代华夏圣王的事迹。也是万物之初,开始的地方。

    “那《尧典》、《舜典》、《大禹谟》、《皋陶谟》、《益稷》五章中,最喜欢哪一章?”

    “《大禹谟》。”颜末谦遥想起翁翁跟他讲大禹治水故事的时候,仿佛往昔的日子,又在眼前。

    “小友以为,禹帝如何?”

    “禹治水,功在华夏。以身作则率先垂范。铸天子九鼎,成天下霸业。禹帝,乃万古一帝。”这是翁翁对于禹帝的评价,颜末谦也深以为然。

    “禹治水,功在华夏,此言不虚。难得小友有此见识,只是关于《大禹谟》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小友为我解惑。”端木仁此时突然正色,朝着颜末谦施以一礼。

    “小子不敢,先生请说。”颜末谦赶忙还了一礼,谦逊的说道。

    “舜典记,舜帝殛鲧于羽山。既然禹与舜有杀父之仇,为何还要帮他治水?”鲧是禹的父亲,听翁翁说因为治水不利,被舜帝治罪,最终死于羽山。

    “禹帝宽厚大度,念及天下苍生,故摒弃成见,助舜帝治水。”这个问题,颜末谦从来没有思考过。至于回答,自然也是翁翁的见解。

    “舜杀了禹之父,又怎会派一个罪人之子前去治水?”

    “这...”颜末谦一时语塞,端木仁的解读方式的确与常人不同。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解读?”端木仁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强烈的气场竟让颜末谦有些畏惧。

    “我...我...”

    “小友不必害怕,是我唐突了,想清楚后告诉我,这便是你今天的功课。”端木先生见颜末谦手足无措,转过身,朝私塾中走去。

    “禹为什么要帮杀父仇人治水?舜帝为什么会让禹这个罪人之子去治水?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