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域迎来了雨季。
充沛的雨水让长江不断上涨,江水向两岸的河滩漫灌,淹没了不少农田。
一连十几天都在下雨,长江两岸面临着水患之危,又出现了老百姓逃离家园,四处奔波的景象。
陈功带着吴尺,他二人已经出城近十天了,所到之处充满了凄凉荒芜之态,完全没有应天城里生机盎然的味道。
简直是两个世界,陈功越走,心里越感到了悲凉……
成天和逃难的灾民为伍,哪里才是富足和繁盛的鱼米之乡呢?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荒凉,到处是百废待兴的模样,举国上下还处在战乱之中,重建和恢复家园之路是何等漫长!
陈功怅然若失,前行的脚步有些麻木,眼神渐渐失去了神采,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人生难道就是一场梦境?
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甚至还要面对灾民的骚乱,就连生命也难以保障了。
傍晚十分,陈功和吴尺来到了一处破败的村落,村里的人大多逃难去了,偶尔有人影在眼前晃过。
“老爷,您在这里歇息,奴才再去寻些吃的来。”
吴尺忠心不改,一直与主人不离不弃,甚至把仅有的一口吃食,都要省下来,全都拿给老爷享用。
一路上,陈功都很感动,他有些后悔带吴尺出城,这都是自己的造化,又何必累及这般忠诚的家仆呢!
雨又开始下起来,房间早已没有了门窗,屋顶也开始漏水,陈功躲来躲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不被雨淋的角落。
一个人蜷缩在地上,形影相吊、满目疮痍,悲戚之感立刻涌上心头~
饥饿和寒冷随之而来,原来人在这个时候,连回忆往事都是碎片式的,而且脑中竟是苦难和艰辛的场景,让人好不难过悲凉。
陈功抱紧双臂,背靠着墙壁,让腹部抵在膝盖之上,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香喷喷的美食,**一旦降低,身体的耐受力似乎也会增强一些。
他当然不指望吴尺能有什么收获,这种境况之下,老百姓都很难自保,有谁愿意舍给陌生人食物呢?
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
对,要振作起来,决不能就此倒下!
陈功再次让自己恢复了精神,每次遇到生存的困境,他最后都会顽强地挺过来,绝不会选择放弃!
凝神静气,陈功试图穿越到后世,眼下首先要解决温饱问题,再从长计议。
闭上眼睛,调匀呼吸,慢慢进入一种浅睡眠的状态,陈功在等待踏上穿越之路……
雨越下越大,四周传来噼噼啪啪的雨声,一点都没有减弱或停歇的迹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
“老爷,老爷,快醒醒!”
恍惚中,陈功听见有人在唤他,慢慢睁开了眼,原来是吴尺。
黑暗中看不清吴尺的模样,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老爷,快吃吧,现在只有这个了。”
陈功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感觉还有些温热,凑到嘴边一闻,有股稻米的味道。
管不了许多,赶紧张嘴吃了起来,感觉有点生硬,还有种异味,但陈功很快就吃光了。
腹中这才稍微踏实了一些,陈功渐渐恢复了神智,原来自己并没有实现穿越,他拥有的这种超能力,难道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这种感觉其实很早就有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将永远丧失穿越的能力,再也回不到后世了。
倒不是刻意要回去,活在当下并不让自己有多尴尬,相反,陈功活出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精彩。
为何啥都要指望穿越所得呢?
不劳而获应该让人感到羞耻啊,陈功坦然地笑了笑~
第二天清晨。
大雨瓢泼了一夜,终于停了,艳阳高照,一切欣欣然好像恢复了生机。
陈功经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人总算精神了一些,睁眼看到旁边的吴尺,竟然浑身湿漉漉的,似乎淋了一夜的雨。
“吴兄!”
陈功第一次叫了声吴兄,经过这许久的患难与共,他与吴尺已然建立了生死之交,如何还能把对方当奴才使唤呢?
吴尺慢慢苏醒,浑身还在颤抖,抬头看着陈功。
“老爷,我,我没事……”
显然在忍饥挨饿,又忍受了一夜的风雨,吴尺宁愿让自己整夜待在雨里,还把仅有的吃食奉献给了主人,也不让陈功受半点委屈。
陈功的心里一阵温热,人世间的饥寒冷暖,此刻被彰显得淋漓尽致,同时也把人性的善恶美丑,全都暴露了出来。
两个人相携着走出房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陈功坚定地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既然外面的情况如此恶劣,那就义无反顾地回去,从哪跌倒,再从哪爬起来,陈功是条龙,绝不做一只虫!
他和吴尺又挤进了逃荒的灾民队伍,其实现在二人就是难民,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陈功反倒觉得无所顾忌了。
所谓无债一身轻,但陈功背负的是巨债,目前连一粒稻谷都没有买到,如何能轻松得起来?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陈功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涌动,双手好似可以举起千钧之重一般……
灾民乱纷纷地登上了一艘渔船,渡过长江,就可以继续向着应天方向而去。
“大家都去应天城啊,那里遍地都是黄金,还有吃不完的粮食啊!”
陈功夹在人群中,有人在鼓动着灾民,是谁在造谣?
看来朱元璋解放南中国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老百姓出于对成功者的推崇,自然而然就把应天,当作了人间天堂。
这话也很有道理,全国还真没几座城市,能够与应天相提并论,那些被战争摧毁的城池,依然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重建家园谈何容易?
走,去应天,那里真的是人间天堂,老百姓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播种生活的希望,并收获美好的幸福。
渔船在江面上来回穿梭,除了强行登上船的灾民,当然还有买卖人,他们看上去更加体面,更加守秩序。
周遭围满了人,空气泛着恶臭,陈功被压在人群里,几乎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