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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血淋淋的现实

    夏涛明白云景的意思,无外乎是不想卷入站队之类的派系之争,可人生在世,想要独善其身太难了,想要置身事外,但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不得不牵扯进去,越是出众的人就越容易被牵扯进去,当然,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想要独善其身再难也不是不可能的,可那需要自身能力或者背景出众得让人不敢得罪,云景无疑就具有这样的底气,他自身先不说,单是邓夫子对他关爱有加,还有个逍遥境的刘能为他撑腰,谁敢拿他怎么样?

    作为大离二皇子,夏涛肯定对那个宝座有想法的,但想要坐上去就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辅佐,以夏涛对云景的了解,若能得到云景帮助,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将直线上升!

    可惜,越是了解云景的一切,夏涛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强硬手段不敢用,怀柔拉拢更是无处下手,因为他能给云景的,人家云景自己就能唾手可得。

    这咋搞嘛。

    夏涛做梦都想把云景拉到自己麾下阵营来,可没办法,甚至为了防止云景倒向其他人,他连和云景交流都得想方设法的避免将其得罪。

    云景喜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夏涛是知道的,还知道云景不喜欢麻烦,更是讨厌各种尔虞我诈,是以对于云景的态度他早有预料。

    好在他是有备而来的,请教云景一些问题让其帮忙出谋划策肯定行不通,可若换个方式那就不一样了,夏涛的幕僚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给他提前制定了方案。

    此时夏涛笑道:“云兄弟说笑了,你若都只能算是年少无知的话,天底下恐怕没几个有识之士了”

    “黄兄这话我可不敢当”云景当即摇头道。

    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夏涛继续道:“云兄弟别误会,今日请你前来,只是闲聊,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黄兄你误会了才是,我可什么都没想”,云景哑然道。

    略微愕然,夏涛也笑了,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就好,没必要说得那么直白,接着夏涛起身,看着天边的夕阳收起了笑容,一脸纠结道:“云兄弟,从去年入秋开始,直到现在,天上也不曾下过一滴雨,此等异常气候你怎么看?”

    既然是闲聊嘛,就没必要说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之类的东西了,夏涛以天气作为开场白。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绝口不提拉拢云景让他帮忙出谋划策,用正常的聊天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据他对云景的了解,云景不喜欢专营,对当官掌权更是没有丝毫兴趣,但云景却是一个善良的人。

    倒也算不上他在算计云景,毕竟闲聊嘛,总得说点什么,干瞪眼算什么事儿不是。

    大概知道夏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景也不反感这样的方式,可心中却不得不说,当夏涛带着目的和自己交流的时候,单纯的朋友关系就已经变质了。

    这没办法,他是大离二皇子,身处那样的位置,他也是身不由己,别说他本身就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想要争取一下,即使没想法,大势所趋之下,他岂能有好下场?所以他不得不行动起来。

    抬头看天,云景也收起笑容道:“怎么看……,此乃天灾,非人为,只希望老天开恩才能结束当下情况”

    “是啊,天灾,滴雨未下,大地干涸,每日都有各地灾情上报而来,如今奏折都快堆了半个屋子了,为了处理这些事情,正值当年的天子都几乎一夜白发!”,夏涛看向云景面带苦涩道。

    接着他又说:“云兄弟,此地只有你我两人,便不用顾忌那么多了,面带举国上下史无前例的大旱灾,关乎亿万黎民,关乎家国安宁,为人臣,为君分忧是我们的本分,为人子,为父排忧解难是理所应当,为这世间一员,关乎自身,如何面对灾情亦要努力去面对,你说是不是?”

    “自是如此”,云景点点头道。

    端起一杯酒,夏涛一口饮下,似乎难以入喉,脸上的愁色更多了,他说:“云兄弟,我今日请你来,是想请教一下,如此灾情,要怎么去做,才能最大限度的把灾情降到最低?”

    “黄兄这可难住我了,此次旱情并非一城一地,而是举国上下甚至波及全天下,让我想出解救苍生之法这怎么可能”,云景摇摇头道,不是云景在逃避这个问题,而是他真的无能为力。

    对此夏涛也理解,道:“为兄理解,一人拯救苍生自然是痴人说梦,你我闲聊嘛,云兄弟尽管畅所欲言,哪怕是能多救一人的办法那也是好的”

    “说的也是”,云景点点头道。

    这段时间以来,云景也在努力的思索如何减小灾情带来的影响,他也是人,不忍看到天灾之下亿万生灵受灾死去,也努力的去尽一份力了,可以当下的情况来看,这次旱灾之严重超乎了想象,之前做的那些可谓杯水车薪。

    此时云景也不去在意夏涛找自己来是什么目的了,若能多救一人,他并不介意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分享出去,大是大非面前云景还是拎得清楚的。

    于是云景在夏涛期待的注视下继续道:“关于此次旱灾,我也尽可能的去了解了,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若能实施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对灾情有所帮助”

    “云兄弟且道来听听”,夏涛期待道。

    云景稍微沉吟,组织了下语言说:“灾情分为灾前,灾中和灾后,而今近半年维持降雨,旱灾已经处在灾前阶段的后期了”

    “在这个阶段,最大的影响是很多人没水吃,田地里庄稼无法种植,在没水的情况下,后续才会真正演变成大灾难波及天下苍生,我的想法是,在这个阶段尽量的开渠引流挖井取水,人们有水吃了,才能继续活下去,有水灌溉田地,才能把庄稼种下去,然而这次波及天下的旱灾,不管是开渠引流还是挖井取水,都需要无数人力物力投入下去遍布各地才能真正的起到作用,这点我已经上书谏言,王朝方面也行动了起来,而今看来,效果还是有的,但力度须得再大一些,毕竟天不下雨,水总是不够,但话又说回来,天上依旧没雨,这样的人力物力投入下去也只是暂时尽可能的缓解灾情,真正能否起到效果拖到天上下雨还未曾可知,不过再怎么样,行动起来总是没错的,总好过干着急什么也不做”

    听到这里,夏涛暗自点头,云景说的这些情况他是知道的,王朝如今也在行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过夏涛觉得,接下来应该加大这样的开渠引流挖井取水行动力度,如今这样的情况,若王朝不行动,黎民百姓怕是很快就活不下去了。

    旱灾啊,根源是水,没水一切休谈。

    他没打断云景,静待云景接下来会说什么。

    云景继续道:“灾前这个阶段,主要的是想办法搞水,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当然,若是在这个阶段天上下雨的话,旱灾也就没有了后续,可以如今的情况看,旱灾必将还会持续下去,至于到什么时候唯有老天知道”

    “接下来是灾中,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若是地里长不出庄稼,人们没水吃,会死多少人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所以赈灾救灾就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眼睁睁看着黎民百姓死去”

    听到这里,在云景稍微停顿的时候,夏涛开口道:“官府一直都有赈灾救灾预案的,如今情况已经很明显,倒是应该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倒是事实,关于如何赈灾救灾,我相信举国上下很多人比我更明白如何去做,就不献丑了,我想说的是一些在赈灾救灾过程中必定会发生的情况,平时看似没什么,可在这样的大灾难面前,若不处理好,必定会出大问题”,云景正色道。

    眉毛一挑,夏涛道:“愿闻其详”

    云景道:“首先,黄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不管灾情再怎么严重,总有一些人的心是黑的,赈灾救灾过程中,贪污倒卖发国难财的情况绝对不可避免,黄兄觉得,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大灾面前,这种人自然是发现一个杀一个,黎民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他们还敛财贪污,那还是人吗?”夏涛冷声道。

    对此云景并未进行反驳,而是继续问:“那么请问黄兄,若贪污敛财之人不止一两个呢?”

    “不管多少,律法面前,杀无赦!”夏涛如是道。

    云景却道:“黄兄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把这样的贪官污吏都杀了,谁去帮忙赈灾救灾?若连当官的都喂不饱,何谈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

    搞不懂云景为什么会这么问,夏涛一时想不明白,但他却道:“其他不敢说,我大离却也称得上人才济济,灾难之下的贪官污吏杀了就杀了,百姓称快,安抚民心,有的是人顶上”

    “好吧,那我再问,杀了贪官污吏,有人的是人顶上,那么这其间耽误的时间呢,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段时间会有多少人因为无法得到及时救助而死去?再则,谁敢保证顶上之人就不会贪污了?”云景平静的看着他道。

    夏涛一时无言,皱眉说:“这……,可总不能任由贪官污吏横行而不管不问吧?”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啊,赈灾救灾肯定是要由官府出门的,然而官都喂不饱,谁去帮你赈灾?这种问题无法避免,黄兄也不要纠结,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云景依旧平静道,近乎有些冷漠,似乎在他看来,任由贪官污吏横行才是正确的选择。

    要不说着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呢,贪官污吏固然可恶,可他至少还在办事儿啊,若是没有人出面赈灾救灾,受灾死去的黎民百姓只会更多。

    夏涛顿时就沉默了,心情很压抑,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明明知道灾难之中有贪官污吏,可为了大局却不能去办了他们,那种抓狂之感让人纠结得要死。

    在夏涛沉默的时候,云景却继续道:“黄兄啊,说句更加血淋淋的话,在灾难面前,黎民百姓已经不能把他们当人看了,身为读书人,这样的话说出来我也很羞愧,可这是现实啊,贪官污吏固然可恶,可只有能让黎民百姓活下去,那么他们就是好官,可笑吗?一点都不可笑,因为这就是现实”

    沉默片刻的夏涛突然就不纠结了,而是呼出一口气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云兄弟高见,为兄受教”

    见他似乎想通,云景笑道:“不敢,我也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夸夸其谈罢了”

    “云兄弟太过自谦,此等高论一般人可说不出来,纵使心头明白,也不敢直接说出来,贪官污吏居然是好官,哈哈,何其可笑,可在灾情面前,他们在办事儿,这就是事实,灾情的时候需要他们,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太过分,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过嘛,秋后还是能算账的”,夏涛淡淡道,目光却很冷。

    见他想明白了,云景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开口道:“好了,灾情之中贪官污吏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这只是其中需要注意的一个地方,更纠结的还在后面呢”

    “然后啊,黄兄你有没有想过,灾难之时,王朝下放钱粮赈灾救灾,层层剥削之后,最终有多少能落入黎民百姓手中?能有五成便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可问题却是,即使当官的都清正严明,在这种波及全天下的灾情面前,王朝下放的钱粮即使全部到了黎民百姓手中,那么他们又能分到多少?黎民百姓何其之多,国家的钱粮也不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分摊开来,总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用杯水车薪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夏涛再次愣住了,因为云景说的是事实,王朝下放再多钱粮,总是不够的,若让百姓指望国家才能活得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深吸口气,夏涛冲着云景拱手一礼道:“云兄弟可有解决之法?”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夏涛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云景又不可能凭空变出钱粮来。

    云景道:“解决之法倒不是没有,至于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谁也不知道灾情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眼睛一亮,夏涛急切道:“云兄弟当真有办法?”

    “说来也简单,无外乎四个字罢了,以工代赈,灾情的时候,百姓手中没有钱粮无法活下去,王朝也没有那么多钱粮一直养着他们,那么就需要他们自给自足了,须知很多大户人家总是不缺少钱粮的,百姓付出一些劳动,从他们手中换取钱粮,这样才能真正的缓解百姓的困境”云景沉吟道。

    听完之后,夏涛只觉豁然开朗,忍不住拍手称快道:“高啊,实在是高,以工代赈,云兄弟这四个字价值无量,不知道多少人能因你这四个字活命”

    “黄兄别高兴得太早,王朝的钱粮不是取之不竭,大户人家的也是如此,而举世大灾面前,受难百姓太多,以工代赈也并非长久之举,总归还是要天上下雨,才能真正的结束灾情,若是灾情持续时间过长,哪怕仅仅一年,大户人家家底渐空,这个办法也就实行不下去了”,云景摇摇头道。

    夏涛并未被打击到,而是笑说:“那也好过眼睁睁看着黎民百姓饿死的好,而且,灾情总有结束一天,老天总不可能一年都不下雨吧,反正艰难的时间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最好不过”,云景点头道,但内心却有些惆怅,这次波及天下的旱灾,真的能在一年内结束吗?

    对此他不得而知,也不去想那么多,而是转移话题道:“接下来灾情之中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尤其是一点不得提前有所准备,那便是防疫问题,大灾往往伴随着大疫,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那甚至比灾情本身更可怕!”

    “的确,这也是一个问题,不过历史上倒是有很多经验值得借鉴”,夏涛点点头道,同时猛然意识到,云景既然提出这点,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追问:“不知云兄弟对于灾情之中的防疫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当,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提议,黄兄姑且一听,疫之危,猛于水火,我的想法是从三个方面入手,首先是防,从日常入手,少喝生水,注意卫生,少聚集,多消毒……,如此种种,尽量避免疫情传播,其次是烧,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的尸体,就地焚烧,杜绝暴露荒野滋生瘟疫源头,最后是封,但凡发现某地出现瘟疫,将那片区域封锁起来,禁止人员流动,期间派遣良医积极救治,如此从这三个方面入手,尽可能的把灾难之中的瘟疫隐患解决”,云景根据脑海中前世的经验给出了建议。

    也只是尽可能的去处理了,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

    夏涛听完后笑道:“云兄弟言之有理,这番话又将不知道惠及多少人”

    “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具体还是要人实施下去才行的,我可不敢居功,真正付出的,还是那些奔赴第一线亲力亲为的人,他们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云景摇摇头道,并不觉得自己提出一点建议就怎么样了,仅仅只是说几句话,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涛可不这么认为,这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吗?这些话代表这不知道多少人能活下来啊,若没有这些话,多少人会死的不明不白?

    接着云景继续道:“除却以上这些,还有更多值得注意的,比如匪患之祸,一样米养百样人啊,明明灾情面前黎民百姓都已经水生火热了,可依旧有心人还要去欺压他们,当真令人发指”

    “此等恶行猪狗不如,但凡出现杀无赦,唯有杀得他们胆寒方能救民于水火!”,夏涛斩钉切铁道。

    摇摇头,云景说:“除却天生的恶人外,若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去当那无良匪徒?尤其是大灾面前,多的是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难倒全都杀了吗?”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想到了这种问題,自然就有辦法解決,走投无路的平民为祸,肯定不能全部杀掉,但诛首恶以儆效尤还是有必要的,其他的,将其打散,给其活下去的希望,想来能在一定程度上平息类似情况”,夏涛沉吟道,他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很快就联想到了如何解决。

    云景也只是提出这些问题,具体还是要其他人去操作,但能提前考虑这些问题,也总好过到时候真正发生后仓促应对。

    于是云景又道:“此外的话,灾情之中,还要避免一些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家伙,那种情形下的黎民百姓本就迷茫彷徨,极易被人煽动引发民變暴乱之类的情况,不得不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对此,夏涛回答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我大离蚁楼也不是瞎子聋子,妖言惑众者胆敢生事,必将让他们后悔来这世上!”

    接着云景又补充了几点值得注意的地方,然后道:“最后就是灾后的局面了,那时黎民百姓经历了一次大灾,百废待兴,王朝必须要出一些利民政策安抚民心,他们经历一次大灾下来,本就艰难存活,若再用以前的制度对他们,他们怕是真活不下去的”

    “这是自然,历史上也曾发生过无数次各种各样的灾难,灾后安抚民心是有迹可循的”,夏涛点点头道。

    对此云景不置可否,不过心头有句话却是没有说出口,那便是这次的灾情可不同以往,范围太大了,波及人民太多了,历史上的灾后经验借鉴意义不大的。

    两人又讨论了一段时间,直到天快黑了,夏涛这才如获至宝的离去。

    对于夏涛能根据自己所说的做到什么程度,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云景都不在意,能通过他真正的惠及天下苍生才是云景想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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