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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时过境迁

    不管多晚,有白芷在的地方,永远都会给云景留一盏灯,指引家的方向。

    她和他没有轰轰烈烈,平平淡淡的相遇,平平淡淡的相处,然后就走到一起了,他便成为了她一生的所有。

    平淡如斯,宛如清水,可这才是人生常态,日子这般才是安稳。

    稍微凝视门前挂着的灯笼,站在那微微摇曳的灯光下,云景的身影有些摇晃。

    迈步进屋,云景道:“小冬,记得洗脸洗脚”

    “知道啦哥……”

    笑了笑,云景来到了左边里屋,屋内一盏油灯静静绽放光芒,白芷还没睡,她在床头纳鞋垫。

    “当家的回来啦,我去给你端热水”,云景进屋后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道。

    云景并未拒绝,走到床边坐下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空间有些狭小,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难免擦擦碰碰,白芷的饱满划过云景胸前,微弹,她回头明媚一笑有些羞涩道:“不困呢”

    云景知道她是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没有安全感,自己回来后她明显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笑道:“以后早点睡,不用等我的”

    “嗯……”

    很快端来热水,她蹲身亲手帮云景脱鞋放在温水中,仰头道:“水温合适吗?若是凉了还有热水”

    “恰到好处”,把脚放在温水中云景畅快道,一天下来,用热水泡泡脚真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白芷用胳膊挡了一下脸颊边垂下的发丝,道:“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

    “那就好……”她不再多问。

    简单平静的对话,平平淡淡,这便是大多数两人相处的日常,温馨又温暖,相互都甘之如饴。

    夜深了,熄灯睡觉,隔壁的隔壁就是云冬在睡觉,两人倒是没有做什么快乐的事情。

    隔天一早,云景从熟悉的床上睁眼,赖床片刻放才起身,回来了呢。

    身边白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唯有余温残留。

    出门便是红日初升,薄雾如烟,虫鸣鸟叫,田间地头晶莹的露珠在朝阳下闪烁微光。

    白芷早已在厨房忙碌,云冬自觉起床在院子里忙活着收拾他留下的残局,生活平平淡淡,却充满了活力。

    “哥你起床啦,以前可没有这么赖床的”,云冬把一捆枯枝丢角落回头道。

    洗漱的云景回头道:“多管闲事,你哥我可是大人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享受自由生活,你啊,慢慢熬吧”

    “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总感觉你现在是在炫耀嘚瑟”,云冬撇嘴道,继续忙活。

    云景哈哈一乐说:“本来就是,咋地,不服?忍着!”

    “不和你说了”,云冬翻白眼。

    洗漱完,云景干脆端来一张椅子坐门口看云冬忙碌,问:“小冬,你们还有一两年就结业了吧?”

    动作一顿,云冬点点头继续忙活道:“嗯”

    “先生有教练武吗?”云景点点头再问。

    云冬笑道:“有的,学堂先生教了一套基础剑术和基础功法,我都有努力练习的,不过……,那什么,在班上我也只处于中下游,天赋不怎么样”

    说起这些,云冬很是坦然,没有了昨日里那种消沉,反倒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无妨,不懂的地方就问我,哥给你开小灶,不是你哥我吹,武学这种东西,给你们这种初学者指点绰绰有余,然后学业方面你也不用担心,即使镇上学堂结业了,哥给你安排去县里学社继续进学,不管将来如何,十八岁之前,你就给我老实待在学堂吧”,云景平静道。

    点点头,云景咧嘴笑道:“好,我听哥的”

    “等下吃了饭就去学堂,下午继续回来收拾院子,花草也给我想办法种上,最后我要检查的,不满意给我从来”,云景指了指院子说。

    云冬顿时不乐意了,瞪眼道:“哥你怎么能这样,什么样才叫满意?”

    “我说满意了才满意,不服忍着,谁让我是哥呢”,云景得以道,一副不讲理的大魔王模样。

    云冬:“……”

    “对了,小夕最近如何?”云景转移话题道,虽然动动念头就能知道小妹的情况,但云景喜欢这种和家人相处的感觉,拉拉家常,平淡为温馨。

    云冬一边忙活一边说:“小夕比我可厉害多了,她在私塾中可是人人夸奖,学业名列前茅,各方面都很优秀,哪儿像我,文不成武不就”

    “所以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绝对是你的问题”,云景撇嘴道。

    云冬沉思片刻很认真道:“估计是哥你和小妹把天赋从我身上分走了?”

    “你倒是会挑理由”,云景嗤之以鼻。

    不久后,白芷出门道:“当家的,小叔,吃饭了”

    简单的早餐,三人相处融洽,吃饱喝足各自有接下来的事情,云冬上学去了,云景和白芷则是要回村去。

    宋岩挑了个很适合的时间到来,赶着牛车,车上准备了不少东西,都是带回去的礼物,然后载着云景白芷往小溪村而去,去的路上,白芷又开始紧张忐忑起来,毕竟‘丑媳妇’就要见公婆了。

    云景知道这种时候安慰也没用,只有真正见面之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路上多是说些题外话尽量打消她忐忑的心情。

    这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加之眼看就要到秋收的季节,平民百姓都忙着田间地头,是以路上行人很少。

    牛车,美眷,书童……,走在通往小溪村的路上,云景不禁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第一次去镇上时遇到的那个无比羡慕的读书人,而今自己也是这般模样了呢。

    三十年……咳咳,反正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当年那个读书人云景再没见过,依稀记得对方家是牛角镇的来着,估摸着泯然于众亦或者因为什么原因离开这片土地了吧……

    不久后几人来到了通往小溪村那条路的分叉口,云景脸上下意识展露出了笑容,盖因前方再不是羊肠小道了,而是一套近五米宽的大路。

    大半年过去,从春日里就动工的道路,如今已经修通,嗯,通车了,村民们出行再不用肩挑背扛,这是质的飞越。

    想当初,村民们每到上税的时间,家家户户走路没人带着一两百斤粮食去镇上上税,几天下来鞋子都要磨破,为此很多村民干脆不穿鞋子光脚,脚底的老茧都能当盔甲了。

    牛车慢悠悠的形似在去村里的路上,云景给白芷说曾经的故事……

    云冬和云景他们分开后,来到学堂,正常和同窗们打招呼,都是年纪不大的半大少年,并没有发现云冬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倒是一些眼光精明的先生发现了他精神面貌的改变,心头啧啧称奇,这小子是经历了什么才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

    先生们一想到云景昨天回来了,而今天云冬变化这么大,这其中必定有所联系!

    不愧是加榜第一的举人,一回来就发现了自家兄弟的问题,还一夜之间解决了,如何办到的?有机会得想办法去取取经,这将受用无穷啊,当先生的,一心教书育人,然而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应付学生的心理,若有云景这本事,指不定多轻松。

    一些先生还是当年教过云景的呢,一晃十多年过去,云景都已经功成名就了,想到当初云景在学堂各种花样百出,当真不胜唏嘘。

    话说云景还是学堂的名义山长来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请他来讲讲课?

    上课之后,就连班上的同学也明显感觉道云冬的变化了,平时上课这家伙就犯困,各种小动作不断,简直就跟屁股下面长钉子了一样。

    然而这天云冬却不同,他居然认真开始看书了,甚至还做笔记,那认真劲儿根本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那种,就跟平常就是这样一般,这不禁让同学们惊讶万分,莫不是被妖邪附体了?

    第一节课下,云冬的同桌凑过来和他四目相对瞪眼道:“冬哥,你不对劲!”

    冬哥是云冬在学堂的‘诨号’,以往学生们这么称呼他多有一种戏谑的意思,毕竟他哥云景可是这间学堂的传说,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云冬变得不一样了,他同桌再叫冬哥的时候居然正式了起来,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才不对劲”,云冬一巴掌盖在对方脸上推开撇嘴道。

    他同桌挠挠头道:“你若正常的话,上课居然会这么认真?”

    “不好吗?”云冬笑道。

    他同桌纠结道:“好是好,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没什么不一样啊”,云冬无比自然道,心说大兄弟,你若是有一个我那样的哥哥带你经历昨晚那一遭也会有所改变的。

    挠挠头,他同桌纠结道:“那咱还去踢球吗?昨天约定好了的”

    “去,咋不去,现在就去”,云冬精神抖擞起身道。

    球这种东西还是当初云景‘发明’的,一直风靡至今,其他小玩意虽然也‘传承’了下来,但却没有球让学子们热爱,毕竟都是一帮精力过剩的般大小子。

    见此云冬的同桌就纳闷了,冬哥像是不一样了,但似乎又没有改变?问题出在哪儿?

    “赵兄,恭喜了”,学堂一间室内,当初云景班上的教习杨云空站在赵为居身边捋着胡须由衷笑道,目光却是放在学堂空旷‘操场’上的那些奔跑身影。

    时间过去了快十年,杨云空也现了老态,胡须都已经快尺长了,当初云景他们第一堂礼仪课还是他上的呢。

    赵为居乐呵呵道:“喜从何来?”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云冬这个自己的徒弟,脸上却是难掩笑容,作为云冬的师父,怎能感觉不到云冬一夜之间的变化。

    “赵兄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这弟子,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必是有所得,未来成就不好说,但想来在你这里青出于蓝是必然的了”,杨云空摇摇头道。

    赵为居乐呵呵道:“扬兄切莫这样说,许是一时兴起转眼就原形毕露了呢?他若真能青出于蓝,老夫做梦都能笑醒”

    “你啊,就偷着乐吧,不相信我的眼光,难倒还不相信小云的手段?他若不把你那弟子规整捋直,岂会放他回到学堂!”杨云空无比淡定道。

    微微点头,赵为居感慨道:“说起来还是我等育人方面手段不足啊,这些年都没能教好小冬,哪儿知小云一夜之间就摆平了……”

    “赵兄可别乱发感慨,也不要妄自菲薄,话说回来,你能跟人家小云比吗?从这间学堂成立以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将来也不敢奢求再出现一个这样的大才了,年仅十七便名满天下,这还是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还有多少?和人家比,谁给你的勇气?”杨云空当即打断道。

    坦然一笑,赵为居说:“倒是我想多了”

    “那可不”,杨云空由衷点头。

    接着赵为居又道:“说起来要恭喜的还是你,教出小云这样的学生,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那是必然的,可惜,当初也只担任了他的教习几年而已,但这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了,有这样一位学生,此生足矣!”杨云空由衷道。

    点点头,赵为居转移话题说:“话说回来,小云有如今的成就,作为当初他的教习,你完全可以去县城乃至更好的学堂任教,多的是人来请你,你为何赖着不走?”

    “老了,还折腾什么啊,这里留下了太多回忆,去往别的地方,会不习惯的,在这里抱着回忆养老也挺不错,不是吗?”杨云空平静道。

    “是啊,我们都老了,年轻真好啊,纵使犯再多错,只要还能幡然醒悟,就有无限未来!”

    “呵呵,走了,上课啦,与其感慨良多,不如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尽量将我们所学传承下去,这便是我们人生的意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牛角镇的这间学堂越发壮大了,如今在校学生竟超五百人!

    这些年来总有远处远处学子主动前来求学,学堂规模扩大,学生多了,老师都多招了一些……

    这样的变化,许是从曾经学堂考上一个个童生和秀才开始,‘升学率’带动名气,传播开去,这里的师资力量得到认可,主动前来求学的学子自然就多了。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云景江州举人甲榜第一的名头传播开去,而这里是他曾经的母校,接下来牛角镇学堂必将迎来一次更大的进学热潮。

    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而必然,一个人的改变,是会在无形之中影响到周围方方面面的,好之更好,坏之更坏……

    “小白你看,前面就是我家所在的小溪村了”,遥望前方宁静的小山村,云景指着前方给身边的白芷介绍道。

    这里和云景年幼记忆中的画面有了很大的不同,当初这里穷困落魄死气沉沉,而今这里却是鸡鸣狗吠积极向上。

    村里有了宽阔的道路,曾经破败的房屋几乎不可见,一栋栋新屋拔地而起,虽不豪华,却是那般的结实而安稳,田地里的庄稼也不是那种看着就揪心的瘦弱,沉甸甸的粮食看着就喜人。

    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了。

    曾经的小溪村对云景而言是穷与苦两个字的综合,而今才变成了真正生活该有的样子,纵使还那么普通平凡,可若跃然纸上,是能真正泼墨出一副怡人山水画卷的。

    “这便是官人生活成长的地方么,妾身何其有幸与君同在”,白芷目光划过前方的一点一滴喃喃道。

    不知为何,她一路上忐忑的心情,在来到这里后反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就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感染着她,心底莫名踏实。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官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呢,惜妾之身,与君同在,便得心安……

    感受到白芷的情绪变化,云景也放下心来,她本就如同无根浮萍,而今她能真正感受到归属,这便是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带她回家仅仅是面见爹娘定下名分吗?实则是让她心安,让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孤独无依的一个人,她有家,有家人。

    实际上云景一直都知道,白芷内心是没有安全感的,她一直都表现得谨小慎微,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这样的心态说再多都没意义,唯有用切实行动去解开她的心结。

    就比如现在,带她回家,看似普通得在正常不过的举动,却无形中消除了她那些不安的心情。

    “那里,小白看到了吗,最好看的那处院子,就是我们家”,云景忍不住向白芷‘炫耀’道。

    有一说一,云景家的确是小溪村最好的建筑了,但在云景的刻意为之下却又和周围的环境不显得格格不入,很自然就融入了期间,不让人觉得突兀。

    云景当然不是在真正的炫耀,重点是高手白芷,那里是‘我们’的家。

    点点头,白芷说:“看到了呢官人,那是我们的家,真好”

    不管是怒江城的云白小绣也好,还是牛角镇郊外的小院,那里对白芷来说都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家,小溪村这里就不一样了,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因为这里是云景生活成长的地方,是他的家,而今也是她的家,是他们的家,是不管走多远走多久都有的方向和归属,哪怕这个家对白芷目前来说还很陌生。

    “走,跟我回家,现在时间正好,爹娘他们应该都在家,再晚一点他们估计得下地干活儿去了”,云景有些迫不及待道。

    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扮,出发之前白芷就特意打扮的朴实,发现自己没问题后这才期待的点点头。

    公公婆婆是什么样的?爷爷有是什么样的?这个家会接纳我吗?这是我接下来人生中唯一的家呢……

    赶车的宋岩很识趣的稍微催促了一下拉车的牛朝着云景的家方向驶去。

    “二根叔,你这是在晒太阳呢”

    村口位置,云景跳下牛车和一村民打招呼,面对熟悉的人倍感亲切,不必像在外面那样行礼客套,很自然的一句家常话就很自然。

    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村民,身穿麻布衣服,坐在村口一棵树下很是悠闲,他脸上的胡须如同板栗的刺一样杂乱,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双眼睛似乎总也没有睡醒一样,有点迷糊,面对云景的问候反应还有点迟钝。

    这个云景口中的二根叔在小溪村是一个相当神奇的存在,他存在感不高,但却又似乎‘无处不在’,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身影,每家有什么事情他都忙前忙后,可人们平常总是会忽略他,可关键时刻却总是又会想起他。

    他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

    这样的人,似乎每个村子都有那么一个,如果你放眼周围找不到这么一个人的话,那就应该照照镜子了……

    面对云景的问候,反应慢了半拍的二根叔迷糊了一下这才咧嘴笑道:“是小景回来了啊,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他好奇的看了云景身边的白芷一眼没敢多看,起身又道:“小景回来了,这可是大喜事,我得赶紧去通知大家,小景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你回来呢”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是大家而非自己。

    比如现在,云景回来对小溪村来说可是大事儿,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通知大家。

    其实二根叔是有名字的,也姓云,叫云树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有些邋遢迷糊没有太大存在感了。

    “二根叔你好”,白芷也来到云景身边跟着行礼道。

    脚步一顿,二根叔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道:“好,你也好,呵呵”

    他不知道白芷是什么人,也没有太过纠结,乐呵呵的就转身快步走向村里了,如此简单纯粹,似乎就没有烦恼和忧愁。

    随着二根叔先一步回村,云景回来后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村子就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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