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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节 治国、强兵、打败狄阿鸟

    皇帝白登山外战败被围,草草与那东夏议和,便为掩盖掩面,匆匆班师。

    朝廷虽极力封锁消息,风声还是不胫而走。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知这是为何成了今日局面。

    明明该是高显侵图北平原,皇帝御驾亲征,怎么一到了北面,就成了朝廷与东夏大战,大败而归?除了一些朝廷重臣,天下臣民无疑又糊涂又难受。一开始,朝廷便引导舆论,把矛头指向东夏。他们说,是皇帝领兵绕过白登山前往北平原,虽然打过招呼,还是被东夏王埋伏,东夏王背信弃义,是与高显沆瀣一气的奸贼,要不是朝廷将士忠勇,给东夏人诸多杀伤,最终迫使东夏盟约,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伴随着大军还,东夏发动反击的舆论战,很快又变成了皇帝无故挑衅,东夏王包围了他,大败了王师,却又网开一面。

    不管哪一种舆论,战败是绕不去了。

    一时间关中阴云密布,靖康国人浑不知北征是死了多少,伤了多少,战败达成了什么协议内容。

    虽是皇帝班师,帝师已经朝,然而官府臃肿低效,户籍制度崩坏,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自家随军儿郎是生是死,惘然不知。

    有些人家烧纸衣白,以为人不在了,人却背个包袱来了;有些人家说官府没有送来告文,孩子肯定没事,孩子却真的不来了。数十万王师,又主要是关中、商庆子弟,一时间,谣言四起,百姓纷纷涌往官府,打听消息,等候阵亡人单张榜然而朝廷的伤亡名单,迟迟出不来。

    别说他们,健布都要在县乡和长月之间奔波。

    地方无奈。

    军方无奈。

    朝廷重臣亦是无奈。

    户籍、军籍、铭牌,根本没人能梳理出来。

    董文还在登州善后。

    他顾念亲戚之情,让人给健布捎带了书信。

    然而健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十有八九战死,董文也不好明言,只讲述战事实情,说东夏俘虏极多,而又不经朝廷,私自放归,甚至一些伤者还在他们那里诊治,也许被东夏俘虏了也不一定。同时,他也说,战死的将士因为征召仓促,铭牌、兵籍管理不善,一时也无法验明正身,也不知健威是否在骸骨丛中。他还提议,应该让自己的父亲给狄阿鸟一封信,让东夏王在国内找找。

    落雪紧随而至,从北往南,开始了一个酷寒冬季。

    健布病了。

    他不知道家里的这根独苗是否会断,想背着干粮,到北地去找找看,却经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床。

    族里在商量,说他常年习武,身体一直都很好,要是病好了,给他物色个小妾,续弦设法再生一个,要是生不出来,就给他过继一个样子,免得他这一房就这么断掉。

    族里关心,皇帝也不是完全忘掉。

    就是他忘了,军方也会有人提醒,健布不同于一般将领,那是三朝老臣,那是做过兵马大元帅的,简拔过的将领数不胜数。

    皇帝的嘉奖接二连三,然而,健布都是让人封存之后退还去。

    他不缺这些殊荣。

    他怕孙儿未死,受了之后,孙儿或者不死也得死,或者有家不能归,就明明白白告诉皇帝的使臣说:“吾孙未必已死,倘若我将之受下,他日孩儿归来,他又是个要脸的好孩子,该何以复生?”

    自家的事说完,又讲庙堂上的事,递话说:“皇帝大败归来,当思己过失,励精图治,老臣却听说他接二连三召见和尚,还放他们去宗庙、天坛做法事,大大不妥天坛乃祭祀上苍之地,当禁和尚。”

    皇帝不但要和尚出入宗庙和天坛,还为此贬下去一批阻挠者,立国教已势在必行,使者知道他自招不痛快。

    果然,皇帝带着征询的口气让使者来通话:“健威为国战死,和尚也是为他超度,让他到那西方极乐世界”

    健布一头是汗,像是突然痊愈,病榻上跳起来,拉着使者就走,被族人抱住就声色俱厉道:“宗族寺庙他不进,何敢去什么西方世界?还极乐世界,极乐个屁,他爹娘奶奶叔叔都住在这儿,让他顶个光头去极乐世界?”

    使者劝导说:“君侯误会陛下和和尚们了。”

    他低声说:“皇帝已决定礼聘达摩为天师,还要为佛塑金身,入夫子庙,位在老、格、孔、孟、荀之前,求君侯谨言慎行。”

    健布脸都黑了。

    使者走后,被亲族架床上,他便说:“你们不用管我,我病好了,我还不能死。阿威还没找到,佛敢进夫子庙,老夫怎么死。”

    三天后,长月不少重臣便收到健布的书信。

    不光是健布,雪片一样的奏疏飞向皇帝的上书房。

    更易圣人之道,乃是动摇天下根基,岂止健布惊闻病愈,放下爱孙哀思?!

    士大夫着急,百姓们却欢心。

    有病了的,厄运的,觉得活着苦的,被和尚劝的,都在说,知道不?佛要入夫子庙了。

    佛要不是法力无边,天子能听他的?

    亦有人传言,佛制住了东夏王。

    他东夏王本想抓住皇帝,想围歼朝廷大军,可是佛现身了,弹指为壑,就把东夏军队隔绝在外,目视了东夏王一眼,东夏王就东夏渔阳吐血去了。佛与天子说,你要是愿意信我,就能打败东夏王。

    高兴的还有和尚。

    出了门,人人都现出尊敬,说,这是和尚。

    还有人迫不及待要当和尚,前往寺庙剃度者倍增,人都说害怕过了这个时节,庙没地方住,不再收和尚。

    达摩进宫,沿途宫人都是跪拜。

    达摩出宫,羽林开道。

    然而达摩却是压力日增,愁呀。

    皇帝问他怎么治国?怎么强兵?怎么抓来狄阿鸟?

    怎么治国?

    达摩一直想,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却是没有头绪。

    怎么强兵?

    练就信仰之兵。

    怎么打败抓来狄阿鸟?

    娘的,狄阿鸟能是那么好打败的?

    当年我们那么多人去杀他,结果呢,不是被他杀了,就是投降他了我这个西行,还是他资助的呢。

    达摩决定拒绝访客,闭关,想想怎么治国、强兵、打败狄阿鸟。

    一闭就是七天。

    出关更比闭关烦,焦头烂额。

    治国?

    划分佛土,心里虔诚的人来佛土生活,除了吃喝念经就干活,多余的上交给国家,国家自然就富强了。

    强兵?

    让心里虔诚的人来当兵,教习武艺,告诉他,死了好,死了就去西方世界。

    打败狄阿鸟?

    将来再说吧,干着干着天师,十几年、二十几年就过去了,到时狄阿鸟该老了,而我该坐化了。

    想是这么想了,可是怎么实施?

    怎么划佛土治佛土?

    怎么训练僧兵?

    枯藤、大雪、明月、寒鸦揉头迈步的老和尚。

    正头疼之际,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迅速扭过头来,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青衣人。

    达摩一身武艺早已出神入化,却不料此人竟不知不觉接近了来,顿时警觉道:“你乃何人?敢来我别院天龙寺?”

    青衣老者淡淡一笑,说道:“来帮你的人。”

    他拱手施礼,口中道:“见过方丈大人。不。见过天师上人。”

    达摩见他恭敬,放心不少,不解地问他:“帮我什么?”

    来人道:“帮助天师治国,强兵,打败东夏?”

    达摩大吃一惊,喝道:“你究竟何人,你怎么知道?”

    他很快收敛情绪,略带考验问:“你又如何帮我?”

    来人说:“家老请天师大人过府,自会与天师大人讲。”

    他从怀中拿出请帖,双手奉上,轻声说:“往东十五里的水墨山庄,家老正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