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去二百里左右,就是秃鹿贵伐他们实际控制的地盘。往外延伸约百里左右,是无人控制的过度区。再往外,北和西北由高车控制。西和西南由婆罗门控制。往南是豆地发所在的三军控制。往东和东北是鲜于修礼的一军控制。
五月时,东部的高车人试着和宇文洛生的四师零星的碰撞过几次,也和库伦骑兵师小规模切磋过几次,都没讨着便宜。
五月底,伊匐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婆罗门身上,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对婆罗门发起凌厉的攻势。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消灭了婆罗门三千多落,约一万多人左右。牛马羊驼缴获了十几万头,逼迫西部驻牧的部落不断向东收缩,直至婆罗门离开汗国首都所在地。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双方力量均衡之时,战争的结果大体如此。毕竟伊匐远道而来,除了在兵力一项上优于婆罗门外,其他因素都弱于守家在地的婆罗门。双方断断续续战至七月中旬,当初从驻地出发时所率的八万精锐,死一万多,伤两万多,损失差不多一半。一时半会儿吞不下婆罗门,出发时所带的稀缺补给却越来越少。别的不说,治伤的止血药材和盐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此,不得不选择就地驻扎下来,派人回去追加补给。另外,趁七八月水草丰美的季节,给战马添膘的同时,再一点点的蚕食婆罗门领地。
基于这样的原因,就有了伊匐在婆罗门后面不远不近,即不追上来展开厮杀,也不离去,阴魂不散的吊在几十里距离,欢送他离去的一幕。
和伊匐的这场持续了三个月的大战,虽然暂时出于下风,但婆罗门并不甘心失败。失利的原因也讨论过,其他方面各有优势,唯一精锐兵力一项相差甚远。伊匐出征,选择的都是国中青壮。自己一方则全民皆兵,老弱妇孺齐上阵,质量上差了一大截。
战损方面,双方差不多。但高车人总数几十万,后续有力。自己则仅剩手里的这点人马了,消耗完就彻底完了,国破家亡,柔然汗国从此就消失了。所以,必须尽快补充兵力,伺机反攻。奈何放眼周边五百里内,没有一个百人规模的部落可供自己驱使。丑奴死后,阿那瑰外逃,柔然爆发大规模内战的恶果彻底显现出来了。三十多万柔然子民,死的死、逃的逃,可知范围内,只有自己掌控的六七万人了。
本想向大魏借兵,仔细衡量,大魏方面的心思更加恶毒,他们恨不得柔然和高车相互杀的一个不剩才好,根本不可能帮自己解围。
往金山里派人,命令突厥奴出山参战。先后派出三批汗庭使者,连一根毛都没有回来。想都不用想,定是被杀了。该死的铁奴,等老子腾出手来,定然给你们戴上八十斤重的脚镣,二十斤重的鼻环,活活的压死你们!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生气也没用,办法还是要想的。思来想去,还有一个地方可能有机会,那就是和高车人同样有仇的地豆于。风风火火派出一个百人使团,装上丰厚的礼物,前去联络地豆于。到达地豆于部落驻地,早已人去帐空。打听之下,说是向东迁徙而去。又行数日,终于见到首领了,结果发现,地豆于的处境更惨。据派出去的使者回来说,地豆于方面的部族长老和酋长头人们,说起半年多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讳莫如深,神色惊恐。若不是使者塞给一位部族长老一小袋沙金,恐怕一句真话都问不出来。
据那长老说,就在魏国、柔然、地豆于三国交界的一块三不管地带,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股强大势力,兵强马壮,武器先进,战法灵活。特别是他们的着装,这个世界上就不曾有人见过。他们手里的长刀,斩马杀人,如割草般容易,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不觉间,地豆于靠近柔然的几十个大小部落,稀里糊涂的就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今年开春以后,有人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见过这些人,也终于弄明白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鬼。原来,他们是长生天派下凡间的魔鬼兵,专门下凡收割生命的。魔鬼兵有个特点,三杀三不杀。杀男人、杀好人,杀富人。不杀女人、不杀老幼、不杀坏人。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们吸食魂魄不全婴孩的脑髓。
据说,婴孩的脑髓可以让他们变成人形,否则只能白昼藏匿,夜间出没,不能见日光。总之一句话,地豆于所有见过魔鬼兵的人,至今没有一个活着的。这位靠装死有幸亲眼目睹魔鬼兵的人,几天前好端端的就着火自燃了。
现在,地豆于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全都迁离西部,向两大湖和鲜卑山方向靠拢了。
“你一路西来,见到过地豆于的人吗?”长老质问使者。
使者仔细回想了一下,一路上连鬼影都不曾遇到过,何况是人。这便信了那长老的话,返回汗庭,向婆罗门报告了此事。
听完使者的禀告,婆罗门哭笑不得,有一种天亡我也的悲凉感。
三月底时,大魏朝廷派出使节来汗庭威逼自己让出汗位,迎接阿那瑰返回草原重新主政。虽说自己才是当下柔然最有实力,最有能力,最顺乎民意的可汗。但大魏国恃强凌弱,依仗宗主国的强势,插手我柔然汗位继承事务,无耻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对抗是需要实力的。魏国三千万生口规模,数不尽的财富,数百万的控弦之兵,我拿什么与之抗衡?如今更是想祈求一个藩属国的名分都得不到批准。堂兄丑奴四次派出使者,四次被无情的拒绝,可悲啊!想我开国可汗社仑年代的威风,横扫北土万里如虎,所见活口无不俯首称臣。眼下却连苟延残喘都难,可叹啊!
奇怪的是,自己已经派出莫何去汾和俟斤升头率兵两千,前去怀朔镇迎接阿那瑰回朝主政了。可他却迟迟不归,就连迎接他的两千队伍也至今未归。自己还纳闷阿那瑰究竟什么意思?回不回来总要给哥哥一个准话嘛。我这临时可汗是当,还是不当?
半个月前,终于等到了阿那瑰从怀朔镇传来的口信,不是他要回国主政的消息,而是一记驱虎吞狼的妙计。传达口信者是阿那瑰的同胞弟弟乙居发,可信度极高。根据乙居发转述阿那瑰的计策,成功的话,不仅可以一举扭转眼前进退两难的局面,甚至可能重整柔然,恢复社仑先可汗雄霸一方的黄金时代。
若想完成这个驱虎吞狼之计,关键性的三个人必须先行拿下。怀朔镇的目标由阿那瑰负责。柔然这边的两人交给自己。一位是在匈奴单于旧址筑城的秃鹿贵伐,另一位是巧妙夺取魏国比干城的豆地发。两人都曾是阿那瑰的拥趸,受惠于阿那瑰的庇佑,他们从单门独户的家庭壮大为千人规模的部落,现在是他们偿还这笔人情债的时候了。
本以为他俩是因为恩主阿那瑰生死不明才聚众自保,一旦听说阿那瑰回来的消息,定然喜极而泣,敲锣打鼓的迎接主人的回归。万万没想到,暗中派人联络,居然被那两个老毛驴一口回绝了。纳尼?这是几个意思?
两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说他们已经有了新主子,大名赫勒恨,可汗称号是:敕连头兵豆伐。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你额吉那个B,卖主求荣的货色,叛国逆贼的坯子,认贼作父的人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烂人,居然敢分裂汗国,自立为王,柔然汗国人人得而诛之!诛杀之!
既然尔等敢背叛恩主,那老子就彻底毁灭你们!
给老子去查,查出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查查那个赫勒恨究竟是哪个狗娘生出来的孽种。
一查不要紧,结果很吓人。所谓的赫勒恨,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可汗,居然是魏人,还是魏国贱民——汉人!
该死的秃鹿贵伐,千刀万剐的豆地发,认谁当主子不行,非要认贱民为主?你们俩的骨头需要贱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如此卑贱的决定?哪怕认一只母狗也行啊!气死我了!还有那个敕连头,嗤你额吉的头!老子攻破那座迷你小城后,非要亲眼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据查,秃鹿贵伐和豆地发两部,通过威逼利诱,撒谎造谣等卑鄙手段,裹挟了约四万柔然子民投奔那个所谓的敕连头兵豆伐。四万人,杀一半,抢一半回来,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本来还想着,在这两逆贼未成气候之前,有大把的机会收归账下。可恨伊匐这匹烂嘴的森林雪狼紧追不放,逼迫自己无暇四顾,错失良机。
现在好了,若与阿那瑰联手完成这次驱虎吞狼之计,大业可成!为此,必须先拿下库伦城,补足亏空,重整旗鼓,再与伊匐决一死战。暂时打不过伊匐的八万精锐,消灭秃鹿贵伐的三万杂毛应该绰绰有余。阿那瑰那里如果得手,大魏的直接威胁就会大大减轻,我将如虎添翼。事成之后,大半个柔然的人马土地都在我婆罗门的掌控之下,谁当可汗这事还用商量吗?明摆着的事。
纷纷杂杂的往事在婆罗门脑海里转了几个来回,跪在脚下的乌素图噶和胡巴海已经向在座的十部落酋长们说清楚了他们奉上的厚重礼物——分散藏匿在山沟里的数千柔然逆贼和数不清的牛马骆驼和膘满肉肥的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