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城,坐落在前匈奴单于庭遗址东北方向,狼居胥山脚下。内城外郭,布局为一个正方形的“回”字,留有南北两道城门。筑城时,高欢派出几十位懂筑城的工匠。运送了上百车的铁锹、铁钎、头、箩筐等工具。两万多人齐动手,历时七个月,基本完成了城墙的夯筑垒砌。
外城城墙是石头地基,夯土墙体,墙高二丈五。
内城城墙的墙皮是石头垒砌,石灰、黏土、细砂混合而成的三合土溜缝。夹缝中间充塞碎砂石。墙高三丈,底宽两丈,顶宽一丈五(一丈=2.3米)。中心位置建有一处圆木青砖结构的二进二层四合院。前院是库伦军政公署,后面是三个紧挨着的家属院。左边是秃鹿贵伐家,右边是韩归家,中间居住着高欢的未婚妻阿依尔古丽。
以军政公署为中心向外扩建,依次是军政各机关值房,警卫团及各骑兵团的办公场所,仓储库房,军政高等级公职人员的住房,托儿所、小学堂等。最外围的建筑是库伦警卫团的营房。警卫团的两千人,一半在内城,一半在外城。
筑起一座雄城,单靠高欢一个人的财力当然不可能。劳动力和建筑材料九成是免费的。但一成的花费也是天文数字。所以,外城的空闲土地用来房地产开发。仓储、客栈、商铺、酒肆、饭馆、妓院、赌场、书场、戏园子、匠作坊等,先建后卖。独院别墅,二进豪宅,普通民居,各个阶层的住房,应有尽有。
眼下进驻外城的主体是服务业从业者,本地和外地客商、从事手工业生产的匠作艺人。另外一个较大的群体就是有钱的牧主,逃散的蠕蠕贵族,原汗国不愿意投奔婆罗门的各级官吏,酋帅富户。这些人不差钱,纷纷在外城买房置地。可容纳八万人的外城,现在才进驻了约八千多人。还有大量的空地等待开发。
整个草原,以库伦城为原点,方圆两千公里之内,只有库伦城可以随便进出,来去自由。以高欢的计算,用不了三年五载,这里将会成为一座国际化的中心城市。不管是漠北的牧人,还是松辽各部,抑或是西域诸邦,选择来库伦交易的商人会越来越多。为此,筑建库伦城,他着眼的是未来,不是当下。
城镇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水源。为了解决这个事关生死存亡的大问题,筑城时特意从弱洛水引出一条支流自城中穿过。人喝马饮,防火浇地,离开水源真的不行。
相比中原地区动不动就十几丈高的城墙来说,库伦的城墙看上去更像大户人家的院墙。如果用来御防拥有云梯的攻城军队怕是办不到。但防备骑兵绰绰有余。因为没有护城河,所以不能叫城池。大魏过来的人叫它土城子。蠕蠕人叫它城圐圙。官方正式名称是库伦城。比较而言,绰号总比官名接地气。两个口语化的名称,眼下已经在草原上传开了。可库伦城的位置在哪里,却只有少数人知道。
然而,不管草原上的讯息多么迟钝,但有史以来第一座雄城出现在狼居胥山下,额根河边,总要引起各方面的关注。何况,自打五月中旬这座城开埠以来,草原上极为稀缺的青盐瓷器、精米麦面,绸缎布料、烈酒香料,锅碗瓢盆,成衣鞋帽,洗漱用品,可以说应有尽有。除了价格贵一些,没其他毛病。只要肯花钱,特别是黄金、白银、宝石、珍皮,那是响当当的硬通货。
当然,有一个环节特别讨厌,那就是必须先兑换成一种铸有高颧长脸英俊男人头像的白铜币或黄铜币。如果是大宗买卖,还可以兑换成金币或银币,上面的头像还是那个头像。只要完成这个过程,库伦城商家手里的商品都可以购买,而且数量不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童叟无欺。这里没有种族歧视,没有敌我之分,只要给钱,魔鬼上门也不拒绝。
因为有了一比一百的白铜币,高欢取消了方孔铜钱。将原先的黄铜币也铸成实芯的。规格约一厘米大小。如此,华北贸易商行的货币分金、银、白铜、黄铜四种。分别是1:100:1000:10000.
方孔铜币是为了方便穿起来携带。此前历代王朝,一般不用黄金和白银直接交易。特别是白银,作为货币形式,也才几十年的历史。
如此一来,不仅库伦辖区内的三万人受惠,生产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甚至吸引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物前来购物。有人只对商品感兴趣,也有人对掌管商品的人感兴趣,还有的人对整座库伦城感兴趣。
见识过如此丰富繁华集市贸易的形形色色的外来人,他们既是购买者,更是信息传播者。到六月底,大西北的契骨人,金山上的突厥人,大西南的吐谷浑,有人不辞劳苦,驮着十几褡裢的金疙瘩慕名而来。这些人当中,当然少不了婆罗门的人。马牛羊驼一类的大牲口互市不在城里,专门设在南城外的空地上,取名“大巴扎”。
库伦的真正叫法应该是圐圙(kūlüè),汉语本意是“圆圈”。圐是轻声字,不是一声。从字面上可以看出,这两个字的意思很直白,即在平坦地面上围起的大院子。四方八面,无遮无拦,围起来就是圐圙。之后,北方和西部地区筑起的比院子更大的夯土城,也被人们以小比大的称之为城圐圙。学界有人说“圐圙”二字来自蒙语。其实,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都这么叫,读音确实来自少数民族语音。至于库伦的叫法,则是知识分子们嫌弃“圐圙”二字太土气,以库伦替代,算是书面语言。
高欢之所以将这里命名为“库伦”,自然是因为心里的某些执念。因为此地曾经是匈奴的单于庭,冠军侯霍去病曾在这里调戏过匈奴小姑娘。历史上著名的成语“封狼居胥”就产生于此。所谓的“狼居胥”,应当是“狼穴”的误传或不准确叫法。类似于将“圐圙”叫作“库伦”。匈奴人的图腾为狼,汉人蔑称单于庭为狼穴,没毛病。
西汉元狩四年(前119年)春,奉汉武帝之命,霍去病和他姐夫卫青各率五万骑兵,分别出定襄、代郡,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霍去病率大军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歼敌七万多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并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下,在此举行了祭天封礼,又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之后,霍去病的兵锋直逼至瀚海(贝加尔湖),再不见匈奴人影。经此一战,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从此,“封狼居胥”成为历代中华武将追求的不世功业。
一千八百年后的1778年,乾隆皇帝降旨哲布尊丹巴,命他在北京到恰克图商路上的驻地设立城防,取名库伦。1924年,在苏联人的撺掇下,乔巴山闹独立成功,库伦更名为乌兰巴托,意为“红色英雄城”。
然而,在高欢的心里,这里一直是中国的版图,一万年也不会变。不久的将来,他还要将那片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汉人称北海或瀚海,高车人称于巳尼大水,俄国人称贝加尔湖的广阔水域命名为“北中国海”。“中国”,正是大魏的另一个称呼。中央之国,没毛病。
驻扎库伦的骑兵师,眼下实际拥有控弦之兵一万左右。
鲜于修礼的第一军,是完全的军事集团,组建的目的就是开疆拓土,暂时没有民政事务。为了防止有心人浮想联翩,高欢给第一军的武器、军装、铠甲等,都迥异于这个时代,更接近于清朝晚期的辫子军,只是发型不同。
库伦的骑兵师,因为有秃鹿贵伐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兼顾了民政。武器军服之类的装备,更接近这个时代。只在统一制式方面,远远强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高欢的设想中,以秃鹿贵伐和豆地发两部为核心,作为未来帝国的行省存在。继续往北才是真正的边疆,以军镇制度的形式放置到最前沿。豆地发目前还在大魏境内的比干城(西汉受降城)。等彻底消灭婆罗门之后,他打算将豆地发部迁往蠕蠕汗庭所在地(哈尔和林),筑城立足,永为内陆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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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八月初三这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鲜于修礼收到救援库伦的命令。差不多同一时间,库伦方面也收到来自五原大本营的飞鸽传书。内容简单明了:婆罗门倾巢出动,即将围攻库伦城。已令第一军和比干城骑兵师驰援你部。另:婆罗门起兵仓促,欲求速战速决。你部若无必胜把握,务必坚守待援。落款也是那个奇怪的符号G。因为是飞鸽传书,内容简短,但信息量很大。
接到信后,韩轨沉思良久,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采取守势。既然婆罗门倾巢出动,说明至少有五六万人来攻。大本营指出婆罗门起兵仓促,说明婆罗门一定遇到什么突然变故。围攻库伦城的目的,或许只是想劫掠一把,补充不足。如果让婆罗门得手,不仅可以迅速扩充两万人左右的骑兵规模,还有大量的畜群粮秣,金银珠宝以及先进的兵器。这么大一支力量集中在一起,俟力发婆罗门那个混蛋甚至可以越过长城,去内地劫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