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终于封冻了!
昔日滔滔黄水,变成了平坦的通道,无数的车辆牲畜以及军队,踩着厚厚的冰面,越过了黄河。
天宋六年十月底,辽国发布了南征令。
以镇南王耶律珍为统帅,尽起三十万大军开始南征,誓要将先皇耶律俊未曾完成的一统天下的伟业彻底完成。
辽军兵分三路,一路由西京道总督耶律环为首,率西京道本部兵马,汇同晋国柳全义,攻打陕西路,同时密切关注西军动向,一旦西军有异动,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将西军阻挡在河西、陕西一带,不让其插手中原战事。
第二路则由耶律隆绪为首,以开封府东京城为大本营,向南阳、商丘等方向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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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路由耶律珍亲自率领,自京东方向向江淮流域发起勐攻,这一路,也是辽军攻击的重点。淮河流域一失,江南必然不保,长江虽险,却无以为凭,是根本无法阻拦辽军的。深知这一点的江宁新宋朝廷,也是在江淮流域布下了重兵。
如果说在陕西路以及中部战场之上,宋军纯粹是以防守为主的话,但在江淮流域,却是有守有攻,摆出了一副要在这里与辽军决一雌雄的架式。
有传言说辽国承天皇太后萧绰已经离开了中京,移驾到了南京道析津府,也有说萧绰已经秘密到了河北大名府,亲自坐镇、督导整个辽军南征事宜。
而负责为数十万辽军转运后勤的则是承天皇太后的父亲,萧温。
蕴酿、筹备了数年的这一场最终的争鼎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江宁新宋朝廷在他们的江宁周报之上发布了全国动员令。
“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抗击鞑虏之责!”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首辅萧诚在江宁周报之上发出了铮铮之言。
这一期的江宁周报印刷了超过十万份,免费发往全国各地分发,张贴。
数年的酝酿、宣传、鼓动,在这份动员令下达之后,终于看到了作用,全国上下,短短的时间之内,群情激愤,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尽数被动员了起来。
这是一场汉人的生死存亡之战,毫无退路。
输,则华夏无存。
“师父,这一仗,我们打得赢吗?”赵安有些忐忑地看着萧诚。
三十万辽军南征,如果再算上京东、河西、河北那些仆从军,五六十万人那是妥妥有余的。上一次辽军击破东京,拢共也不过二十万人。
而这一次辽军的规模更大。
“官家,当然能赢!”萧诚笑着道:“得益于官家这些年来带着司农寺培养出来的优良种子,我们大宋这些年来,慢慢地积累了数年之粮,就是从今年开始,颗粒无收,我们大宋,也能支撑两年而不会饿肚子。”
“真的吗?”赵安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是他的功劳。
从安民一号到安民三号,从亩产四百出头到现在亩产超过六百斤,他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了田间地头。虽然距离师傅所说的千斤还有不小的差距,但赵安现在已经积累了相当的自信,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也许千斤都不是终点。
粮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项而已。
各种各样其它作物、疏菜的品种改良,都已经走在了正确的轨道之上。
司农寺现在毫无疑问是大宋最庞大的一个部门。
民以食为天。
不管你想干什么,第一步,总是要让跟着你的人能填饱肚子。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明礼节。
你要求饿着肚子的人还要讲大义,明礼仪,这就是耍流氓。
师傅有时候说得话听起来很粗俗,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两榜进士说出来的话,但每每这个时候的师傅,反而是赵安最为喜欢的。
“官家,你可知现在我们一年的钢年产量有多少斤?”萧诚笑问。
赵安歪头想了片刻:“似乎在哪份折子上看到过,户部应当做过统计的,可是我忘了。”
“陛下只记得自己的粮食亩产量,总产量,对钢铁却是不太上心哦!”一边的司军超笑了起来。
虽然这位早就赋闲在家,但如今不同往日,随着辽国的大举入侵,大宋需要内部更加地团结,而安抚司军超,便等于安抚住了整个南方传统势力。
于是一个太子太保另加韩王的头衔便落到了司军超的头顶上。
当然,与这些虚无的东西不同的是,司军超可以随朝议事,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不让你上朝,不让你参与到朝政的治理当中,你再大的能耐,也无从施展,你在朝中的代理人,没有你这样的影响力,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现在司军超能重新站到朝堂之上,纵然只有议事权,没有决定权,却也足够让传统的南方势力心气儿大振了。
这两年,在萧诚的淫威之下,传统南方势力被打压得毫无声气,几乎已经是溃不成军了。
“超过十亿斤。”萧诚沉声道。“官家,大宋过去最鼎盛时期的钢铁产量,不过一亿五千万斤,去年一年,我们的产量是那时的六倍有余。”
“这么多?”
“这几年,辽国在承天皇太后的统治之下,逐渐改变了钢铁产量不足的现状,但他们去年的钢铁产量,也不过超过了两亿斤,只是我们的五分之一。”萧诚道:“更多的钢铁产量,代表着我们能生产更多的刀枪剑戟,能生产更多的盔甲,便能形成更强大的战斗力。而更多的钢铁,也能生产更多的农具,能让我们的农业生产更加的有效率。官家,前些年,很多地方的农夫,连一把铁质的锄头都没有呢,而现在,这样的事情,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
“辽国人,现在也全都是铁质的农具了吗?”赵安问道。
“不,辽国人为了发起这场南征,将他们所有的钢铁几乎全都变成了武器,他们的农业生产,还停留在了多年前的水平。而他们筹备战争所需的物资,差不多便是靠压榨百姓得来。如此,虽然在短时间内能够积取大量的财富,但却无法持久。”
赵安兴奋地道:“所以师傅您制定的方案,便是要先与辽国相持下去,只要耗上两年,辽国必然力量不继。”
“我们当然是这样希望的,但这首先需要我们的军队在前线能够顶得住辽人的勐攻。官家,辽国的承天皇太后将所有一切都压上了赌桌,接下来,我们在军事之上,必然要承担极大的压力。而一旦前线失利,后方不见得还能保持如今的团结。”萧诚道。
“官家,首辅,我觉得,前线还是要派遣监军!”司军超道:“监军可以有效地督促统兵将领努力作战,同时还能确保他们忠心不二,一旦有事,朝廷也可第一时间知晓。”
“万万不可!”萧诚断然反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廷制定了总体战略,怎么打,那便是将军们的事情,只要他们的方略在朝廷制定的大框架之内并稳步向着朝廷想要实现的目的前进就可,所谓监军,只会让前线将领心生疑忌,瞻前顾后,反而极大不利于作战。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师傅说得对,太保,往前线派遣监军之事,不必再提了。再说知秋院,皇城司也都在第一时间将军中所有情况报了上来,朝廷对于军队的动向,还是非常清楚的。”
“官家既有决断,臣自然遵从!”司军超欠了欠身子,又道:“官家,首辅精兵简政,大量裁撤军队,固然使我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兵力,委实太少了一些。襄樊只有不到五万人。商丘一线,不足三万人。最为重要的江淮流域,只有八万人。所有水师加起来,不到五万人,其中两万余人还在海上游戈,相对于辽军,兵力远远不足啊!”
“兵力是不多,太保有何良策?”赵安问道。
司军超道:“官家,这些年来,我们在南方的开拓团一直在战斗,在替大宋攫取无数财富的同时,他们的战斗力也在稳步的提升,据臣所知,这些开拓团的战斗人员加起来,数量超过了五万人。如果能将他们召回来,便是一支虎狼之师!”
听着司军超的话,萧诚不由扁了扁嘴,这家伙,就是一直惦记着想握有兵权,掌握一支军队。以前轻视军队,这几年终于是认识到了以前的偏颇,明白了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道理,不过现在才明白,也太晚了一些。
看到赵安的目光瞅向自己,萧诚清楚,赵安年轻,这是被司军超所说的辽军与大宋军队的数量对比可吓着了。
不过打仗不是群殴,一千个人对一百个人,那的确是有绝对的无法逆转的优势,但一万个人对十万个人,这胜负就难说得很了。
影响战争的因素太多了,人数从来都不是影响最后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官家,南方开拓团是动不得的。”萧诚道:“开拓团这些年来,在南方的行动可是与当地人结下了不小的仇怨,现在我们与辽国人大战,那些小国家,只怕一个个地正卯着劲想要与我们捣乱呢,所以这个时候,开拓团不但不能回,还要加大在这些地方的力量,以压制这些南方小国,免得他们生出一些别样心思。”
“是这个道理!”赵安道。
“另则,咱们大宋的军队这几年来改编很成功,军纪森严,而南方开拓团则因为其特殊性,军纪是很松散的,让他们本土作战,说实话,臣不放心!这些年来,我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百姓与军队之间的情谊,可不能因为他们而一朝尽失。官家,信任建立起来很难,需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丧失这种信任,却只需要一件事而已。”
开拓团在南方那些小国,可谓是坏事做尽做绝,有些事情更能称得上是天怒人他,赵安从知秋院以及皇城司的报告之中,也能知道,萧诚这么一说,他立即改了主意。
开拓团的那些家伙,打仗或者不错,但真让他们回到国内,指不定就立即成了坏了一锅好汤的老鼠。
“当然,官家,他们也不是不能用,不过不是现在。”萧诚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司军超,笑道:“等我们转入反攻,杀入辽境的时候,这些开拓团有着丰富的在敌境之中作战的经验,倒是可以派他们作为先锋,司太保,到时候,这些人想要多少军功,都是唾手可得!”
抹杀了司军超想让南方开拓团成军的打算,但马上又给了对方以希望,看到司军超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萧诚不由在心里偷笑起来。
辽国可不是南方那些小国,等到大宋开始反攻的时候,这些开拓团想要去捏软柿子,必然会一头撞到铁板上。
嗯,让辽国人帮着自己清理一下这些家伙,也是可以的,免得自己以后动手又引起一些新的矛盾。
这些开拓团的家伙人品不咋的,但战斗力这些年倒还真如司军超所言是磨练出来了,与辽军到时候必然有得一拼。
两头狼互相厮杀,自己这头勐虎便在一旁瞅着,适时出手,一举荡清那些碍眼的所在。
如此,山晏河清,皆大欢喜。
两人一齐辞别赵安走出皇宫。
宫前广场之上,两人的马车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首辅这些年来治政有方,司某是极佩服的。”司军超道。
“多谢司太保肯定!”
“但佩服归佩服,该争的,我必然还是要争的。”
“那是自然!不过现在……”
“现在自然是同舟共济。”司军超道:“一切待到反攻之时再说。”
“如此,萧某便安心了。”
“前线当真挡得住吗?”
“挡得住!”
“但愿如此!”司军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攻之前,你想要什么,想用什么,我们绝不会有半分阻挡。但如果你想借此机会进一步的肃清异己,那也不能怪我翻脸不认人。”
“太保错怪我了,这些年来,萧某可曾无故诛除异己?我要的是规矩,是制度,这两年太保一直在研究我,想来该有所得。”
司军超点了点头:“规矩,制度,我喜欢,所以我们都会在规矩和制度以内来做事是吧?”
“想来太保已经看到了,太保会遵守这一点吗?”
“谁要是不遵守,便让他去岭南,不,让他去海门岛钓鱼!”司军超道。
现在的岭南,可不再是官员之畏途了,那里,现在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