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刻正攥着路引木牌,所以顾尧瞬间就察觉到了,老张头手上那根丝线散发的气息,与路引牌上留存的那缕魂意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根丝线定是叶蒙之物!并且瞧它的颜色、形态,不像死物,且温润柔软犹如血丝,莫非是书上提到过的……情丝?’
大少心中存疑,还不能完全确定,可张大成已是哭嚎着扑至了他的身前。
“仙长,求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对了,这是方才您未醒来时,我看那些恶鬼用邪法从老爷脑袋里抽出的东西。您好生看看,看救下老爷后,能不能设法将这玩意儿还回老爷体内……这东西,该不会是老爷的魂魄吧?话本里可说世间有些恶鬼擅长抽人魂魄吞食啊……”
说话间,老张头抬起手臂,将手中红丝递于顾尧。
无怪乎这老头将红丝当做叶蒙的一缕残魂,因为当顾尧伸手将红丝接过后,才发现这根手上之物竟在掌中像活物般蠕动盘旋!它的一端垂于顾尧掌心,另一端却是高高抬起,像个小小蛇头般上下左右摆动一阵后,就指向某个方向不动了。
这一刻,诸多回忆从顾尧脑海深处一闪而现。
《道缘图录》有云,所谓情丝,乃是世间痴情男女相爱到极处后,于他们的灵魂深处生出的一种神奇丝状物质。
俗语有云“千里姻缘一线牵”,说得就是世间相爱之人,哪怕相隔千山万水,只要心中爱念不移,就终有相遇、并携手成眷的一天。
而这句话里面的“一线”,其实指的就是情丝。
……
因此刻形势紧急,所以关于情丝的一些典故描述,顾尧也来不及细究,只是在心中匆匆过了一遍。
他此刻心中在意的其实只有一点:既然这劳什子情丝和叶蒙魂魄关联甚深,更兼之其具有冥冥中的指引作用——
想到此处,大少垂目,看向掌心那根指向某处不再蠕动的丝线。
‘罢了,如今山长被恶鬼掳去下落不明,本少也不通追索之术……姑且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伸手轻轻一招,飞剑欢鸣着飞到顾尧跟前。
“想来今夜老子不在,你被恶鬼欺辱也委屈得紧吧,走,随主子我一道找回场子去!”
言罢,剑声嘶鸣,衣袂破空,跪于地上大声哭嚎的张大成闻声赶紧抬头,却只见客栈廊道处空空如也,他心里崇拜万分的仙长大人已是杳无踪影。
“咦?不对啊!”
老张头抢步起身摇头四顾,脸上的悲愤神色渐渐被惊愕恐惧取代。
“顾仙长!顾爷爷!您,您怎的把老张我给独自丢下了?!这里可是鬼窟,我可不想做女鬼的新郎官儿啊……”
他一路哭号着冲出长廊跑进客栈大厅,却又被吓得瞬间驻足。
明月煌煌,直透厅堂。
眼前所见,先前热闹万分、人声鼎沸的客栈大堂已然不复存在。
张灯结彩的穹顶被破屋烂瓦取代,四周墙壁倾倒透风,唯留几根发霉的残柱树立残喘。
此外,杂草肆意丛生满屋,叫人几无落脚之地,而朽坏的桌椅也被枯藤一圈圈缠绕,可怜兮兮隐于堂内各处,向外来的人们诉说着客栈过去的繁盛……
其实,当满堂零落扑眼而入,老张头好歹苟活了五六十年,虽心有戚戚,还是尚能接受的。
而他心中所恐惧者也不是这些野草和枯藤——而是那一具具或卧于野草间、或躺于朽木上、或靠柱而立充斥厅堂的纸扎假人。
惨白月光映耀下,纸人们腮红妖艳、死目无光。它们虽然不动,但自有一股无声的萧寒弥漫。
站于长廊出口呆立了良久,张大成始终没有胆子跨入大厅,但他此刻却又不敢再发出丝毫的声息。
最后老张无法,只能悄悄挪动脚步返回众恶鬼消亡的厢房。
‘最起码这里仙剑余威尚存,想来鬼物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踏足入内了吧……’
花开两朵,不提张大成此刻躲回客栈房内瑟瑟发抖,单说顾尧这厢情形。
踏步出屋后,大少先是放出大狗,哦,不对,是放出飞剑绕着客栈方圆数里、拽着刺耳厉啸狠狠盘旋了几圈,意为震慑下此地可能残存的鬼物,叫它们不敢轻易涉足客栈。然后才循着情丝指引方向破空而去。
虽说他也弄不清这根源于叶蒙的血色丝线指向的到底是何处,但束手无策下,也只得沿着情丝指向的方向疾速前行着。
因为心中的愧疚,也因为对山长安危的担忧,大少体表覆满法力,马力全开,几乎是沿着直线在不断奔行。
他一路破开层层音障,撞碎重重阻碍,只为了快一点,更快一点!
毫无疑问,叶蒙这次被俘,依然与他的阳鬼身份大为相关,大少甚至怀疑今晚之事与昨夜那只来路诡异的拘魂鬼也不无相连。
对比前几次鬼物的无脑侵袭,今晚的这几只恶鬼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地有备而来。
更重要的是,它们竟能压下对叶蒙的吞食欲望,只为将其掳走!
以此为据,大少心中已经可以断定,在这几只恶鬼的背后,一定还隐有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呵,此间阴司不显,却又有鬼物勾连结社……难不成在这凤翔府境内,掌控轮回的却不是城隍之属,而是一头道行有成的鬼道魁首么?”
“若真是如此,像此等级别的厉鬼都对叶师觊觎有加……难不成身为阳鬼对其它鬼物而言,真是某种类似于唐僧肉般的宝物?”
一路风驰电掣,一路拧眉思索,短短数刻间,约莫奔出已逾百里。
只是,某一刻,就在他长吸口气欲调集更多气力加快速度时,异变陡生!
那根一路指引着他来到此处的血红丝线,竟是蓦然间生气全无,就像一条失却头颅的小蛇般一下瘫软在了他的掌心,刹那间缩成了一团乱麻!
这!?
陡然而生的变故令得顾大少紧急刹车。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起情丝轻轻晃了两晃,继而又狠狠甩了两甩。
可血色丝线毫无反应,且还在他最后一甩之后,“啵”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血雾。
“不是吧大哥,在这种时候给兄弟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