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丑陋肉瘤重现于世,直叫胡大石看得是目瞪口呆。
不过不等他尖叫出声,这颗表面布满血管的硕大肉瘤已是从中倏忽裂开,就像巨兽猛地张大了兽吻!
接着,数之不尽的黑魆枝条就从裂口处喷涌而出,向着大胡子狠狠压来——
这次甫一照面,柳树妖就当机立断爆发了全力,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争得那渺茫的一线生机罢了。
‘只要书生来不及出手,老娘就能……’
事实证明,柳树妖的担忧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因为就在她的枝条即将触及到这大胡子的时候,极其意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一柄浑身缠绕着细碎电光的粲然长剑从大胡子身后突兀而至,将她挥出的本源妖体尽皆挡住。
接着,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
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电光长剑激荡着一路“逆流”而上,沿途枝条败折、柳叶零落。
只是这一次,因为进击之人早有了预谋和警惕,所以当柳树妖见机不对急急退逃时,那柄电光飞剑非但不停,反而在厉啸中将攻势更为加紧了几分。
于是——
伴随着“噗嗤”一声闷响,一条细腻光滑的雪白玉腿冲天而起。
鲜红液体飘洒间,玉腿从天而降,最后,不歪不倚地落入了,依旧在愣愣失神的胡大石怀中。
“妈呀——”
胡老爷一声尖叫,匆匆将这条他先前心念不已的人腿扔到一边。
而或许是被胡老爷的反应所激,玉腿也感觉自己再无“伪装”的必要,于是在其触地后,立刻就化为了一截墨绿色的树桩……
而与此同时,顾尧却是突然顿剑不前了。
他先是看看前方,那已然摆出闭目待死姿态的老妖,又扭过头,瞅了瞅同样脸色先是疑惑、继而恍然的燕赤霞。
“燕兄,看来你的飞剑,现在并不在这老妖身上啊!”
…………
这里是一片林中空地,虽已入秋,但周遭的林木依旧苍翠如故。
挺拔高耸的松柏遮蔽天空,阳光从枝叶间的空隙碎碎泄下,没有为这里带来丝毫温暖,却反而衬着此地更显诡异阴森。
长久的寂静中,似有两道脚步声从林木深处缓缓传来。
等到声音离得近了就会发现,这两道脚步声响,当先者轻盈,后来者沉重。
不久,随着挡路的烦人枝条被拨至一边,一名身着长袍的书生首先现出身形,紧随其后的,却是一名体格高壮的浓髯大汉。
哦?那大汉背上所负着的,莫非还有一个……女人?!
此刻,那名当先引路的书生其脸色并不好看。
按理说,在林木间穿行两日,好不容易遇此霍然开朗的林间空地,心情应该变得舒畅些才是。
但书生的情绪显然未被此等景象所引导。
他先是寒着一张脸往前直直走了数步,然后,就像这两日间常做的那样,他蓦地一下扭头,目光冷冷地看向了身后的浓髯大汉……背上的那名娇娆女子。
那女子倒也机灵,眼见书生冷目射来也不生气,不等书生问询,就依旧如先前那般娇声说道:
“顾秀才,你别那么凶嘛。你们刺穿了人家的气海穴,又封印了人家的神魂,还怕人家跑了不成……”
顿了顿,她见书生脸色依旧冷如寒冰,就连身下的大胡子也是放缓了脚步,立时知晓自己的回答未令这二人满意,这才复又说道:
“你们别心急嘛,人家藏剑之处颇为隐秘……据此地已是不远。再走两日……哦,不,是一日,就能找回你们那柄宝剑了……”
女子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却是没发现,书生和她身下的大胡子已是悄然对视了一眼。
二人眼中,皆是淡淡的烦愁。
‘唉,指望这树妖领路去取回飞剑,这个决定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
没错!此时此地之三人,正是当日从胡府出来的顾尧和燕赤霞,以及那名柳树妖!
话说当日在胡府,当顾尧使用御剑术卸下柳树妖一条腿后,他就立时惊觉树妖这次竟没有了燕胡子的飞剑护体!
而于此同时,燕胡子也立时表态,说自己并未从其身上感应到飞剑的丝毫气息!
这下情形就很明了了——这狡猾的老妖,为了预防自己落入二人之手、继而遭遇不测,竟是提前将大胡子的前世配剑给藏了起来!
想通了此间关节,顾尧和燕赤霞当时就不禁气得挫起了牙花。
不过要说立时手刃树妖,二人却又同感犹豫难决——好不容易才有了飞剑线索,若是如此就斩了这老妖,怕是要线索断绝,今后再难寻回飞剑了!
最后幸好,也不知这大胡子是怎样在自己那些残存的记忆旮旯中掏摸的,他竟是想起了一些封印术法,以及若干审讯妖族的手段!
接下来的事情自不必多说,等到他将那些手段在老妖身上统统过了一遍后,这树妖也就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股硬气,说出的话也不再是惹人生气的污言秽语,而是郑重表态,说愿为二人指路,寻回大胡子的飞剑……
于是,就有了此刻树林中的这一出儿……
哦,顺便提一嘴儿,其实“三人”在最后离开胡府前还做了件“好事儿”,那就是送那胡大石和他的五个儿子团了聚……
…………
此时树荫遮蔽,也看不清天光几何。
就像顾尧这一路行来的内心,就没怎么完全舒畅过。
因为先前在胡府,树妖被顾尧斩断了一条腿,再加之她原先就元气大伤,后来又被封印了修为和神魂。
所以要想让她带路行走,就必须得借助外力。
顾尧直到此刻都不知燕赤霞当时是咋想的,竟主动提出了背负老妖而行!
‘难道是因为你燕赤霞的佩剑与树妖相处日久,所以就爱屋及乌了?
话说咱们用一些绳索拖拽着妖怪走,它难道就不香吗?’
但不管如何,正是因为燕胡子的“屈尊下节”,这两日行来,柳树妖的态度是越来越“嚣张”。
尤其是当她发现,身下的大胡子不知为何竟对她的出格言论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至多憨厚一笑后,她就更加得意忘形了,丝毫没有了身为一名“囚犯”的觉悟,偶尔甚至敢和书生顶几句嘴!
而这,就是顾尧一路行来,心情始终不爽的真正原因了。
‘燕胡子啊燕胡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往的豪侠气概都哪儿去了?!搞的这柳树妖像你亲闺女似的……你可知道,咱们俩人才是一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