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胡府内院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只是此刻形势危急,那胡大石哪有时间计较这血腥气息的来源?
闻听身后似有急促的脚步声隐隐传来,胡老爷子再也不敢耽搁。
他牙一咬、头一低,就向着内院猛冲而入。
一边冲还一边大喊着:“大郎二郎,快来救爹……快来救爹……额呵——”
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胡大石猛地顿住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不远处。
就见在那里,有一名男子趴伏于地。看那男子的背型应该还颇为年轻,其身材匀称、猿臂蜂腰,浑身透着一股彪悍之气。
但是,此刻他却已是一动不动,因为在他的背部后心处,竟是多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狰狞伤口!
已是失去温度的液体依旧从伤口处汩汩冒出,它们汇聚于男子身下,慢慢绽放出一片刺目的红。
“小五!!!”
突然间,胡大石的嘶吼声尖利响起。
他猛扑向年轻男子,不顾对方身上的血污将其一把抱住,双手还下意识地死死按向其背上那处创伤。
只是没想到这一按,他的双手竟从创口处一插而入——
原来不知何时,这个年轻人的心脏竟已是不翼而飞……
浓烈的悲伤如同无尽的潮水般将胡大石瞬间淹没。他怀抱着自己的幺儿,感觉整个天地都已全然失色。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突然,就像一下从梦中惊醒般,本是陷入悲伤的胡大石蓦地一下抬起了头。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怀中尸体,最后留恋一眼后,就迅速扭头,再次向着内院深处奔去。
他可是有五个儿子呀!如今已然无故殁去了一个,那剩下的四个,情况又当如何?
这一刻,胡大石已将方才外院的恐怖一幕全然抛诸脑后。现下,他只是一名父亲,一名只关心儿子们生死存亡的父亲。
……
胡家内院大门外,顾尧冷冷注视着胡大石瞬间苍老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微微侧首看向燕赤霞。
“燕兄,情况如何?那老妖可还安在?”
燕赤霞默默收起剑指,轻轻颔首。
“可能是因先前元气大伤吧,这柳树妖倒也识趣的很,知道在这里躲上一躲。”
顿了顿,燕胡子复又喟然长叹一声:“这胡家,今日算是完了!呵,这样也好,倒也省下了咱们一番计较……走吧重华,跟上去看看!”
胡府内院占地面积颇大,但即便占有再大的面积,也终有穷尽之时。
二人一路远远坠着胡大石迤逦而行,眼瞅着他在路上时不时扑倒于一名彪悍男子身旁。
这些男子的样貌无一例外都与胡大石极为相近,想来就是他那些土匪儿子们了。
奈何现在他的五个儿子俱已死亡,并且他们所受的致命伤也是出奇的一致——皆是胸口心脏不翼而飞!
顾尧以前听燕胡子讲过,对妖族来说,这人的心头血最为大补,所以这些匪首们因此而亡倒也不难理解。
其实这一路行来,顾尧曾建议过燕赤霞干脆直接杀入后院深处算了,这样也可预防柳树妖提前逃跑。
只是他这个建议甫一出口,就遭到了大胡子的摇头拒绝。
“重华你发现了没有?咱们这一路行来,因脏器被夺而死者,皆是这胡家的嫡族亲人,那些外姓奴仆大多只是昏死而已。
并且……”
大胡子说到此处突兀住口,而顾尧回想刚刚所经历处,发现所见情形确实如燕赤霞所言:在这片院子中横死的,竟真的只是一些相貌依稀相近的成年男子!而其他的仆人丫鬟虽横七竖八地倒下一地,但大多皆是只伤不死!
“听燕兄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燕兄,你方才言有不尽之处,可是还有其它发现?那柳树妖……会不会提前跑了啊?”
“哈哈哈,重华不必忧虑!若说刚开始燕某还只有三层把握料定这树妖不会遁走的话,现在的把握则最少都有七层!”
一抹得色从燕赤霞脸上一闪而过,他看了看神情依旧迷茫的顾尧,又瞅瞅远处仍然在搂着最后一个儿子尸体嚎啕大哭的老者。
终于悠悠解释道:“重华,此次行动,咱们固然有无心插柳的侥幸,但也确确实实置身在了暗处,料那树妖此刻都不会想到,咱们已然距它咫尺之遥。
不过重华,作为植物妖属,那老妖必定擅长遁法,若我们直接强杀而入,很可能会令她提前闻风遁逃!
不过现在嘛,咱们已有诱饵在手,只要继续耐住性子,终究会有极大的胜算。”
“诱饵?!”
燕胡子一番解释非但没令顾尧了然,反而是愈加糊涂了。
“呵呵,重华你有此迷茫倒也正常,毕竟修行时日尚短,所见所闻有限,想当年……”
或许是机缘巧合激发起了一些前世记忆碎片,燕胡子的声音顿了一下,不过他最后还是凝了凝神,继续向顾尧传授起了自己这方面的经验。
“重华你想想,为何咱们一路行来,这胡家人的尸体不是堆聚在了一起,反而像是被人刻意安排过般,皆是倒在了显眼的路边?这可不就是为了引某人入内嘛!”
“燕兄你是说……这树妖是在刻意诱导胡大石?!而胡大石,就是咱们的诱饵?!但,但这又怎么可能?胡大石他只是一介凡人,树妖这么做,她至于吗?”
“哈哈哈,这没有什么至于不至于的。妖族行事,本就随心所欲,颇与人族不同!
柳树妖如此作为,或许是因为这胡家得罪她至狠,所以她才想让胡大石临死前受尽亲人皆亡的苦楚……
也或许是……只有让这胡大石不断经受这一遍又一遍的痛苦刺激,他的心头之血,才会更为‘甘甜’啊!”
说完这最后一句,燕赤霞拍了拍顾尧的肩膀。
“走吧,重华。咱们的胡老爷,可是要进前面别院了哟。嘿嘿,看他的样子,貌似根本没将咱们最开始的话,放在心头呀!”
从愣神之中被燕胡子拍醒,顾尧循声看去。
就见此刻,胡大石已是放下儿子尸体,跨入了一座披红戴绿的别致小院。
在他的脸上,惊惶之颜有之,哀痛之容有之,另外,竟还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这老头,竟似在为他还未过门的“夫人”担忧?!
难道他直到此刻都未察觉,害死他这一帮儿子的,正是他这名此刻依旧“躲”在深闺中的“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