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数学课。
铃声响过,小眼镜迈着他特有的步伐一晃一晃地走进教室,对着夏末这一大组的同学说:“都把练习册拿出来,我要检查。”
夏末在心里暗暗叫着:不好,我还好多没做呢!
看着小眼镜离自己越来越近,夏末的心开始七上八下的。都怪自己前几天偷懒,以为周末可以把剩下的作业赶出来,谁料小眼镜竟然搞突然袭击!
小眼镜很快就走到了夏末的身边,她只好硬着头皮把数学练习册递了过去。
她才做了7页。
小眼镜看完之后,什么都没说,拿起了阿汤哥桌上的数学练习册。
夏末看着一旁淡定的阿汤哥,心想:这家伙如此镇定,一定比我做的多吧。
小眼镜放下阿汤哥的练习册,微笑地看着阿汤哥:“夏末做了7页,你做了4页,你们是不是比赛谁做得慢啊!”
啊?阿汤哥才做了4页!他居然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夏末不禁对身边这位心理素质过硬的同桌刮目相看。
小眼镜脸上的笑容让夏末心里发毛,她本以为自己会挨几句批评,没想到小眼镜没再说什么,径直向后面走去了。
佛祖保佑,虚惊一场!
下一节是化学课,铃声响过了,摩尔老太已经走进了教室。
夏末正纳闷阿汤哥怎么还没回来,就听到一声气喘吁吁的“报告”。
摩尔老太用她犀利的眼神看了看教室门口的阿汤哥,说了声:“进来!”
阿汤哥快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摩尔老太一边翻着教案,一边说:“上个厕所还累的很,累得出气,你们这些人啊……赶快把笔记本拿出来!”
阿汤哥一脸疑惑地看着夏末:“她怎么知道我是去上厕所的?”
“代笑天,你怎么不记笔记?”摩尔老太居然点了化学课代表的名。
没错,班主任钦点代笑天成为班里的化学课代表。
既班主任委任阿汤哥为纪律委员之后,这再一次让夏末严重怀疑班主任识人的眼光。
“整天坐在那里当老爷噢,舒服一天算两个半天!”
“我告诉你们,懒,万恶之源,致命弱点!你们就是天天懒,吃咸肉不操淡心!你笑小心喔,抽你耳朵!真是的,脸皮这么厚!”
夏末低着头忍住笑,手上的笔却还在飞快地记着笔记。
下了课,代笑天笑嘻嘻地走过来,好像刚才老师点名批评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跟阿汤哥说:“只有脸皮厚的才能当化学课代表!你不知道我交作业的时候挨过多少骂!交晚了,骂!没收齐,骂!收齐了早早交过去,她嫌我放得乱七八糟,还是骂……”
夏末在一旁听了,笑了笑。
谁能想到如此严肃的摩尔老太竟有这么一个比泥鳅还滑的课代表呢?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组合。
不过让代笑天当化学课代表也不错,起码他脸皮厚啊,不对,是心理素质好啊!这要是换成脸皮薄的小姑娘当化学课代表,估计肯定天天抹眼泪,早就跟班主任闹罢工了。
中午,夏末和Lily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开荤,食堂的饭菜实在是……想想都没胃口。
回学校的路上夏末又碰到了阿远师兄。
阿远师兄看了一眼夏末,开玩笑说道:“你怎么还这么黑啊?我觉得你应该买一斤漂白粉好好洗洗。”
这位大哥,白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嘛,现在连一个月都不到,我当然还是黑的很明显啊!
夏末瞪了阿远师兄一眼,傲娇地说了一句“用不着!”就拉着Lily去旁边的水果摊买苹果。
“老板,来一斤漂白粉……啊!不对,是一斤苹果!”
老板认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黑丫头,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是在忍着不笑,然后马上低头帮夏末装苹果。
站在一旁的Lily早忍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夏末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喽!都怪阿远师兄,他没事提什么漂白粉呀!
下午两节课后放学,夏末却不能走。因为606宿舍被扣分了,班主任罚她们打扫教室,夏末负责擦玻璃。
用湿抹布擦一遍,再用干抹布擦一遍,里面擦一遍,外面还要擦一遍,真是麻烦啊!
擦完玻璃,其他人都走了,只剩夏末一个人在教室里办黑板报。她搬过一张桌子,踩着椅子站在桌子上,然后一手拿书,一手拿粉笔,认真地在黑板上写着字。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安静的教室里只听得见夏末写字的声音……
夏末写完最后一个字,踩着椅子下来,走远两步,看看自己有没有写歪。
还好,没什么问题。
她用刚才擦玻璃的抹布擦擦手,再擦擦被她踩脏的桌子,然后把桌子放回原位,最后返回自己的位子收拾东西。
夏末拎着要换洗的衣服,背着书包,关好教室的灯,锁好门,转身才发现外面正下着小雨,而她……没带伞。
其他同学都回家了,校门口的小路上只有夏末一个人。
夏末淋着小雨,拎着袋子,慢慢地走着,昏黄的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忽然回想起小学时候一个夏日的黄昏,也是办黑板报,也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是那个时候会有人帮她擦干净桌子,帮她把桌子放回原位,帮她关灯、锁门,然后安静地走在她的身后。
欧阳辰,你还记得这些吗?或许已经忘了吧……
那时,夏末还不喜欢欧阳辰,甚至有些讨厌这个人跟在她的身后。
如今,这条放学的路上只剩下夏末一个人,陪伴她的只有地上那个和她一样孤单的影子。
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撑着一把伞走在了她的后面。雨伞挡住了那人的脸,夏末多么希望那个人就是欧阳辰啊!可理智告诉她,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夏末还是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当那人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果然不是他。
看着前面的身影渐行渐远,夏末抬头看天,笑了一下。她笑自己刚才的异想天开,他怎么可能会在自己身后呢?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家里吃晚饭吧。
只是,她真的有点儿怀念当年那个默默走在她身后的欧阳辰了。
不知不觉间,夏末走到了车站。等车的时候,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扭头一看,原来是她的老同学——方政。
方政和夏末同班九年,如果算上幼儿园的那三年,那他和欧阳辰就是同班十二年的老同学。
他不像欧阳辰那样总是面带笑容,一副天塌下心来也无所谓的模样,他的脸上带着和他年龄极度不符的严肃认真,说起话来、做起事来都是一板一眼、直来直去,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不懂圆滑变通。他不看娱乐新闻,不看娱乐杂志,不看TVB的电视剧,不听流行歌曲,甚至连家喻户晓的杨钰莹是谁都不知道。他活得就像一个老干部一样。
他认准的事情,别说八匹马,就是十六匹马也拉不回来。他还是个急脾气,上一秒想到什么,下一秒就做什么,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初中的时候,他甚至动手打过夏末。不是同学之间闲着没事闹着玩的那种蜻蜓点水似的打哦,是实打实的那种打。那力道就像夏末与他有着三江仇四海恨一般,没有一丝丝对女生的怜香惜玉。
夏末至今还对那一拳记忆犹新。
那天课间,夏末正在和同桌说着话,忽然有人在她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夏末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回头一看,一脸怒气的方政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让夏末觉得莫名其妙:我是怎么着你了,方政?你居然动手打我,而且下这么重的手!
夏末咽不下这口气,让茜茜问方政,这才知道方政是因为夏末乱扔他的作业本才动手的。可问题是夏末根本就没有乱扔他的作业本啊!
她是班长,又不是课代表。发作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啦?
这一拳夏末挨得实在是太冤枉了。
事后,夏末找机会跟方政解释,可方政偏偏就不相信夏末,非说是夏末扔了他的作业本,他没有做错。
这要是换成别人,夏末还考虑为自己辩解一番,可如果这个人是方政,夏末很清楚,自己再一次的辩解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可能会再一次激怒方政,到时候说不定他又会动手打夏末一拳。
夏末放弃为自己讨回公道。因为指望方政这头一根筋的倔驴认错道歉,无异于白日做梦。
那个时候夏末还没学过《窦娥冤》,要不,她一定请求老天爷六月飞雪来为自己叫冤。
从此以后,夏末尽量绕着方政走,避免和他有任何交集。
因为夏末明白一个道理:这道理只能跟讲理的人讲,跟一头不讲理的倔驴讲理,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说来奇怪,上高中这么久了,今天居然是夏末第一次见到方政。
眼前的方政好像长高了一些,他穿着一套红黑相间的运动服,棱角分明的脸黑了点,胖了点,显得他更壮实了。
她一直不明白,这张没有任何特色的脸为何会在初中的时候引得班上两个女生心动不已,两人甚至争风吃醋,闹得很不愉快。究竟是她们审美独特,还是夏末不懂欣赏呢?
后来她明白了,这不过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
“夏末,听说你那天晚上(有人跳楼的那晚)哭了一夜?”方政聊天永远都是自动省略客套和寒暄,没有废话,直奔主题,特别有效率。
夏末睁大了眼睛看着方政,答道:“啊?你听谁说的啊?哭一晚上!你当我的眼泪是自来水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真是莫名其妙,这谣言也太不靠谱啦!关键是居然有人信!等等,别人跳楼,为什么有人造她的谣呢?夏末跟这件事八竿子也打不到啊!
这真是:姐不在江湖很久了,可江湖依然有姐的谣言。
方政愣了一下:“哦,那估计是我听错了吧!”
什么?听错了?
夏末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后来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太不可思议啦!方政这头倔驴也有承认自己错的时候?以前的他绝对是打死不认错的主儿,现在居然知道自我批评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夏末和方政认识的时间很长。这么长的时间里,方政一直都是一个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脑里想什么就做什么的冲动型男孩。
他就像一块坚硬的顽石,和他碰上只有被碾压成粉末的份儿。夏末可是在方政身上吃过大亏的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块顽石变得不那么坚硬了呢?
夏末顿时很好奇,她问方政:“你暑假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怎么变了这么多?”
可方政却说:“我觉得我和以前一样,没变啊!”
夏末自然不相信这个答复。
好吧,既然你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自己找到正确答案。
那个时候,夏末总觉得改变方政的一定是某个女生,其实改变方政的不过是岁月。因为没有人可以拒绝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