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是郓城县的押司,职位不高,但是县内大小事务都要经他的手,宋家是郓城县豪强之一,宋江作为积年老吏,对于家乡郓城县的风情、人物是门儿清,县令已经换了几任,衙内的文吏跟着县太爷的喜好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宋江这个押司确稳坐钓鱼台,不曾被人替代。
加上宋江为人滑溜,办事精明,每任县令到任不久,便会拿他当做心腹左右手,衙内大小事务,县令都会向与他相商,听他意见之后才做最后的定夺。
如今已经到了年底,县内的大小官吏都来向知县汇报、交接事务,交接完毕之后便可以安心地回家过年。
一番交接下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宋江出了衙门后,并未直接出城会宋家庄,而是先行奔向县西巷内一所楼房,那里安置着他的外室阎婆惜,他入内并未多待,而是放下一些钱财之后,便出来,准备回宋家庄过年。
在他刚出门,没走多远,一个仆人打扮的汉子,从后面追了上来,走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恭敬地向他抱拳行礼道:“宋押司,我家主人在对面的的悦来楼摆了一桌酒席,想请您移步,有事与您相商。“
宋江抱拳对他回了礼,看他很是面生,皱起眉头问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是押司的旧友,但是不方便在此处与押司见面,特意让小人请押司去一趟,押司一去便知。”说完,那人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已经年末,大家都忙着回家与家人一起过年,街道两旁的的商铺都已经关了门,平时热闹的街市萧瑟无比,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着急忙慌地低头赶路。
宋江皱了皱眉头,向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那个开张不久的悦来楼,还开着店门,不过看门前的窗户已经上了窗板,显然并没有客人在里面。
宋江皱了皱眉头,他平时最爱结交朋友,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绿林中人,心想对方很可能是绿林中人,便没有再多问,举步向悦来楼走去。
进入悦来楼后,里面的掌柜恭敬地迎来上来,直接把宋江迎上了二楼一个阁楼。
走进去,宋江发现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一个身穿书生装的文士,背着手站在窗前,向着窗外眺望,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劲服的壮汉。
听得宋江进来,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个长着两撇胡须的青年,青年站在窗前不出声,也不上前,只是满眼笑意地望着宋江,显然想看看宋江有没有认出他来。
宋江看他很是眼熟,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孔,身子一震,惊讶地道:“你是花荣贤弟?”
花荣这才哈哈一笑,走上前来弯腰给宋江行了一礼,笑着道:“许久不见,公明哥哥依然风流不减往昔啊。”
宋江却是浑身一震,上前死死抓住花荣的手,激动地道:“真是花荣贤弟,你真是好大的胆,竟然这时入城来,若是撞上做公的,可不惹上一场大事来。”
“怕什么?有公明哥哥在,哪个兔崽子动的了我。”
“你呀你,许久不见真是想煞哥哥了,快告诉哥哥,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何等变故,竟然,竟然……”宋江拉着花荣的手在酒桌旁坐了下来。
花荣大手一挥,豪爽地道:“竟然做了反贼是吗?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当初虽然是为人所逼,但是我也想明白了,绿林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不用天天受那些腌臜气,山上一群意气相投的兄弟在一起,天天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是好不快活。
不说这些了,兄弟本应该亲自去府上拜访哥哥,可是哥哥也知道,兄弟如今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只好出此下策,在这里与哥哥相会,实在是兄弟不是,当自罚三杯,向哥哥赔罪。”说着花荣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宋江连忙端起酒杯陪着花荣喝起来。
后世的花荣对于宋江、雷横、朱仝三个黑道保护伞并没有好感,在后世这种吃着纳税人的钱,却伙同黑恶势力一起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比起直接残害人民的黑恶势力更加让人厌恶,就是因为他们的纵容保护,才会让黑恶势力肆无忌惮地残害普通人?就是受到他们的保护,导致无数善良的百姓有冤无处申,血泪只能肚中咽。
花荣来不是为民除害的,这样的滥污官员从上到下全是如此,一个满腔正直的人,在这样的污泥中想要洁身自好,是很难的,有良知的在遇到不公时,会起恻隐之心,可怜一下受冤之人,更多的却是视若不见,依“脏”办事。
宋江算不得那种坏到根上的污吏,但也局对不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吏,如此人才,却正是江湖中人最喜欢的官吏,懂得变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无立场地为他们出力,碰到如此好官,受过他恩惠的江湖中人,便把他捧得很高很高。
花荣来会他,不为因为宋江的名声大想要利用他,也不是想要劝他上山,或者别的其他功利性目的。
花荣来见他,是因为他从记忆中知道,宋江曾经帮过前身的花荣,来这里见宋江,便是当做长久未见的老友,代花荣和他聚一聚,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上这个“老友”的,算是给前身的花荣一个交代。
暖酒下肚,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开始放开胸怀在桌上大声谈笑起来,宋江作为官场老吏,为人精明圆滑,对于烘托气氛,最是擅长,一张巧口,不着痕迹地说着一些令花荣心中畅慰的话语,对于遇到的一些趣事讲的也是绘声绘色,使人不自觉会对这个能说回到的大哥心生亲近。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喝高了,宋江也知道花荣不能在郓城多待,看看天色不早,花荣便搀扶着已经有七分醉意的宋江走下楼来。
“兄弟担着如此大的风险来看我宋公明,我心中很是感动,你们山寨若是有什么难事,派人来说一声,只要哥哥能帮上忙,便是豁了这条命去,也要帮兄弟办成。”踉跄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宋江,对搀扶着他的花荣大声承诺。
花荣笑着连连应是,下到一楼大堂内,花荣手指着躬身立于楼梯旁的秦掌柜,说道:“哥哥,这座酒楼的秦掌柜是我的人,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之事,就来找秦掌柜,秦掌柜会帮你处理好一些琐事。
门外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马车,上面有我为宋太公和宋清兄弟备的一些薄礼,我不能亲自上门拜访,就劳烦公明哥哥代为送到,顺便替我向他们问好。”
宋江一听双手连连摆动:“贤弟,礼物绝不能收,哥哥在你危难之时未能帮上你的忙,心中已是愧疚万分,你送礼,我有何面目敢取?”
“哥哥,都是些寻常之物,哥哥不收,可是嫌弃那些物件上沾了脏污?”
“兄弟说的哪里话,我宋公明若是有一丝小瞧兄弟的心思,愿天人诛之。”
“那就帮我带回去,这些也不是给你的……”
……
花荣站在门外看着宋江的马车走远后,转身看向酒店远处,斜对着的那处楼房,却刚好看见一个年轻的文吏,鬼鬼祟祟从街道远端走了过来,在阎婆惜的楼前向四周驻望一番,虽看见花荣几人,却并不在意,闪身进入那处楼房。
边上的掌柜低声在花荣耳边道:“教官,那个就是张文远,人称“小张三”,为人轻薄浮荡,喜欢沾花惹草,最近和宋押司的婊子勾搭上了,宋押司好似有所察觉,最近不常来此处。”
花荣心中已猜了个七八分,听了掌柜的肯定,脸上冷笑不止。
几年前,阎婆惜一家三口到郓城投人,却没找到人,一家三口的生活顿时没了依靠,阎婆惜的老爹因病去世,娘儿俩却连安葬费都拿不出来,宋江心善出钱为他们安葬,后来阎婆看宋江是个靠山,便托人把他女儿许给宋江为外室。
没成想,阎婆惜是个水性杨花的人,竟然和宋江的同僚通奸,给宋江戴了帽子,还经常辱骂宋江,如此便罢了,当她发现晁盖写给宋江的信后,不但逼着宋江把家中财产全部送于她,还逼着宋江当面把她自己送给奸夫张文远,宋江答应下来之后,她竟然把这个曾经恩人往死路上逼,硬要和宋江公堂上见,宋江无奈,怒而杀人,如此狼心狗肺,蛇蝎心毒的女人,天下也是少见。
至于张文远这个勾引义嫂的二五仔,到了哪都是让人憎恶的无头鬼。
花荣对身后的张虎道:“回去告诉朱贵,张文远沉塘,那个婊子既然喜欢男人,就把她送去蓬莱岛墨鲛首领那里,让她以后天天都在男人堆里活着。”
身后的张虎点了点头,花荣抬头看着家家闭门,户户关窗的静寂街道,心中忽然涌起后世过年时街道上人头涌涌的画面,心中升起一股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吐了口气说道:“走了,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