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留下陈箍桶等人清理战场,他则带着阮小七驾驭者一艘海船,与朱雀、贝应夔一起去见火凤凰。
来到火凤号时,火凤凰穿着一身火红大衣,孤零零站在船楼护栏边沿,一双凤目凝望着波涛滚滚的海面。
花荣走上前来,恭敬地对火凤凰抱拳行礼道:“总管大恩,花荣谨记在心,来日总管但有吩咐,我花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贝应夔的冲锋号你感觉威力如何?”火凤凰依然静静眺望着海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让花荣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花荣不知道火凤凰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不过还是诚心回答道:“贝统领的冲锋号是我见过最强的战船之一,无论船只的冲撞力,还是上面配置的各种水战利器,都是无可挑剔的强悍,若是有钱,我也要弄一艘这么强的战船。”
火凤凰转过身来淡淡地道:“平海级战船,需要大师级的船师,带领一帮精熟的船匠,耗费几年时间才能打造成功,一艘平海级战船所需耗费的精力和心血,便下于百艘威海级海船,而且不是所有船厂都有能力建造出如此庞大的海船,可以说每一艘平海级战舰都是无价宝,平海级海船你在市面上是不可能买的到的,因为这些海船只有朝廷的船厂才有实力建造。”
花荣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道:“我也就是想想而已,我们梁山那小地方,如何买得起。”
“我把冲锋号送你,想要吗?”
花荣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总管不是那小的开玩笑吧?”
火凤凰迈动修长的纤腿,走到花荣面前一双凤目直勾勾盯着花荣的眼睛:“我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我完成,若是花寨主愿意帮忙,冲锋号和贝应夔带去支援你的战船全部赠给你,不知花寨主肯否相助。”
洁白的面纱下面,火凤凰妩媚的朱唇若隐若现,如此近的距离,引得血气方刚的花荣心血翻腾不休,不假思索地应道:“总管用得上在下,是在下的福气,那需要什么报酬,总管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花荣都去的。”
“不需要你去刀山火海,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我希望你把这次航行有关的事情全部忘记,所有人、一切事物都忘记,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后你花荣和我们火凤凰商团的人就是陌路之人,只要你能答应此事,冲锋号拱手相送。”
花荣听到这件事先是有些错愕,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总管话中有话,恕在下愚钝,还请总管直言。”
“你是匪,朝廷通缉的要犯,捉到你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而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若是和你这个匪首扯上关系,恐怕我们商队的人都会被你所牵连。”
花荣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恐怕是总管的借口吧,这些不用总管吩咐,我花荣只会守口如瓶,总管说这话是否还另有所指?”
火凤凰凤目射出两道寒芒,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月儿妹妹少于人接触,不知这人世险恶,你是一个反贼,她是一个极其高贵之人,你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若是让外人知晓了你们的关系,无论对你还是对月儿妹妹,都是一场灾难。
而且你自己的处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现在可是当朝掌权的几个相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而后快,就算你被招了安,他们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你。
以你这样四面楚歌的绝境,月儿妹妹若真的跟了你,你想过她的以后没有?”
花荣身体一震,自从再次见到月儿后,他一直极力逃避双方身份的差距,火凤凰的一席话,把他再次拉回现实,人不是活在幻想中的,无论多么不情愿,残酷的现实才是真实的人生。
他的处境就像火凤凰说的那样,他在大宋的腹地之中,比之当年项羽四面楚歌的处境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差,因为项羽本身还有一搏之力,而他的梁山面对着大宋这个庞然大物,连正面一搏的底气都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只是大宋身上一只不起眼的虱子,并没有引起朝廷太大的注意力,若是他像宋江那样,肆无忌惮地四处攻打大宋的城池,恐怕他也会享受到四大寇的待遇,名字被绣到屏风上去,挂在徽宗的书房中,让徽宗每天一去书房就能见到他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至于招安一途,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王进、林冲、鲁智深、徐宁……这些好兄弟都得罪过高俅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高俅绝对不会让他们安生地在朝廷呆着。
“你知道月儿的真实身份吗?”看到花荣阴晴不定的眼神,火凤凰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让他彻底死心。
花荣木然地摇了摇头。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虽然他从没问过月儿、福儿两姐妹的身份,但是从商队对两姐妹恭敬无比的态度,他心中便猜到两姐妹绝对是当朝权贵之后,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看重所谓的门当户对,以花荣的身份,据对不会得到月儿家人的祝福。
“当今官家掌上明珠,荣德帝姬,讳字金奴。”
火凤凰的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花荣。
月儿的身份竟然是堂堂大宋的公主(徽宗时因蔡京建议,称公主为帝姬)。
还真是讽刺啊,他一个一心想要拉皇帝下马的反贼,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帝国的公主,这算什么?作孽吗?
“帝姬已经被指婚给了十六环卫将军之一的左卫将军曹晟,两年之后便会完婚……”
花荣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嗡嗡嗡地乱响,
他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火凤凰,眼中那种痛不欲生的痛楚,使得火凤凰打击花荣的话戛然而止……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话语!
熟悉的心痛!
熟悉的绝望!
经历过无数次的噩梦,不是已经麻木了吗?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此时他才恍然,不知不觉中,温柔体贴的月儿,已经渐渐代替了那个永远失去的倩影。
直到失去才会想到要珍惜吗?
不舍
真的不舍,
可是不舍又能如何,帝国公主,草寇,两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身份相差更是天壤之别,每天都在担心能不能看到第二天日出的他,能给一个从小在天堂长大的公主幸福吗?
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花荣浑浑噩噩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他只只是一刻都不想在火凤号上停留。
傻大个儿贝应夔模糊的面孔在他眼前不住晃动,一张大嘴不停张合,身体剧烈晃动把花荣出窍的魂魄拉回了肉体。
“花荣哥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花荣的双眼重新有了焦距,贝应夔焦急地用他那还在变声期间,略带沙哑的嗓音询问花荣。
“我没事儿,你刚刚说什么?”花荣扯动嘴角勉强露出僵硬的笑容,嗓子中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好事儿,大好事啊,哥哥,火凤凰大人让我把冲锋号和分舰队给你带过来,说要把这些船只送给你,以感谢你对月儿姐姐的救命之恩。
哥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大人下迷药了?你可要请我喝两杯。”
花荣僵硬的笑容一下子定格起来,脸色瞬间变的冷若寒霜,冷冷地道:“我救谁都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任何人来感谢,带着你的船和人马上滚,我不想看到你们。”
身旁正在兴奋打量冲锋号的阮小七和贝应夔一下子愣住,终于感觉到花荣的不对劲儿,缩着脖子蠕动着嘴巴,想要问为什么,却又不敢张口。
花荣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恢复镇静,低沉着道:“贝小子,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回去帮我谢谢总管的美意,但是这些船我不会接受,若当我是哥哥,就什么都别问,改天我请你喝酒。”
……
“姐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月儿妹妹……”朱雀看着渐行渐远的花荣,犹豫着说道。
“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唉~天意弄人啊,两人身份的差距太大,不会有结果的,现在我倒是看这个花荣挺可怜的。”
“天下可怜之人何止他花荣一个,你、我、商队中的姐妹,不都是冥冥众生中苦苦挣扎的可怜虫吗,我们哪里有资格去可怜他人?”火凤凰看着孤零零离去的海船,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狠心打发走了一个,还有一个更加让人头疼的需要谨慎面对,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连姐妹都没得做,自己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对儿苦命鸳鸯越陷越深,最终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
希望月儿妹妹能理解自己这棒打鸳鸯的一片苦心吧,至于花荣,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