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四人面情庄重地互视一眼,郑重点头。
“报!报!禀将军,魏军朝山上杀来了!”
一士兵慌慌张张,连走带跑地冲入庙内,不等庙中陆黎回应便急忙喝道。
陆黎猝然上前一步,反问:“魏兵有多少人?来将打何种旗号?”
士兵遂答:“小的看的十分真切,来兵黑压压不见尽头,如同漫山遍野,翻腾而来,为首魏将成列,树一青龙大旗,写着郭字。”
陆黎挥挥手,示意士兵退下。
待到士兵退去,陆黎扶剑外出,陈记三人紧随其后。
“大哥,给我五百精锐,我于寨外布阵,射退魏兵!”陈记奋勇道。
陆黎疾步向前,同时回应道:“此番魏军定是倾巢来攻,一旦出寨,便正中下怀,我军务必牢守大寨,四面流动以求牵制,拖至晚间,我军即可突围!”
陈记颔首又问:“大哥,倘若守不住寨门该如何?”
宁启和文戈也目视陆黎,他们都知道,凭借这个临时巩固的军寨,加上这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想挡住数万铁骑,无疑是天方夜谭。
“除了我等与之死战,别无他法,若是战局无法挽回,我军只能和敌人玉石俱焚!”陆黎威吓道,时此,四人已行至中阵兵处,陆黎顺势命令道,“陈记!领兵五百,驻守南寨门,文戈领兵驻守北寨门,宁启提兵五百于中军流动,一旦各处有闪失,可先往之支援,再报之与我!”
“那东门如何?”
三人同道。
“吾亲往。”
陆黎吟道。
命令一下,无一人等闲于原地,陈记勒马提刀直往南寨而去,宁启已经整备好了机动兵力,隐伏于寨中,文戈奔向北寨口,而陆黎,单刀匹马,往东寨而去。
行至东寨,陆黎不禁抬目仰视了一眼天上逐渐西迁的斜阳,心中不禁盼望道:“只求黑夜早些来临。”
其实陆黎何尝没有想过敌人会在陈仓道口设下埋伏,自己带领孤军深入,如今沦丧至此,不仅深入敌方腹地,还使得陆家军分裂开来,如今王睿掌握着五六千人,却不敢冒进,突进也收到了阻碍,昔日出征时的壮志豪言,似乎已经成了空谈。
在这一刻,陆黎深切地认识到,魏军,终究还是魏军,作为当今世上战力最好,兵员素质最优异的魏军,绝不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魏国的名将如云,天下皆知,如今更是英才横溢而出,尽管,蜀地人才也是数不胜数,但还是无法和坐拥九州的曹魏相提并论。
这一切的一切,并不全因为陆黎的骄傲自大,锐气太盛,还跟魏军的实力有一定关系,最让陆黎未曾料想的是,魏军联合作战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夏侯玄,曹爽,司马懿本是大魏三个派系,而此时,三支军队竟然能不计前嫌,共同御敌,实在令陆黎有些措手不及。
要知道,昔日决定北伐,正是看雍凉乃是夏侯玄孤军把守,而魏军大部都向东南调动...
这背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帝——曹睿。
如果论曹睿这个人,他将是超出孙皓,刘禅一大截的贤明君主,他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善于理政,体恤民情...最重要的,他有自知之明。
他很清楚自己不精于兵略,比不上自己的爷爷,所以他绝不擅自参与军事指挥,也不会向文帝曹丕那样,御驾亲征,然后把自己征没了...
这就使得曹睿为人十分谦逊,从不恃高临下,这一次汉军北上,曹睿也没有懈怠,尽管在魏国兵力重心东移的情况下,他依旧将关南,关西地区的卫戍军连成一片,也就是雍凉,宛城,襄樊一线,形成一大片防御区,使其互相策应,互相支援。
以地形和兵力上的优势,打退蜀军,曹睿颇有自信。
尽管汉军使用分击之策,以罗宪牵制襄樊地区的魏军,然而司马懿兵转一招,只派亲信将领往雍凉御敌,自己则留了下来。
实在是见招拆招。
祁山方向,姜维大军孤进,若是誓死一搏,自然可以夺取南安,天水,上邽,安定各地,然而巨大的人员伤亡,是汉军接手不了的,汉朝最缺的,就是人口。
这也是姜维为什么分三路策应进攻的原因,其根本目的只有一个——以最小的人员伤亡,换取最大的成就。
而王平,成了这个计划的中枢神经,只要斜谷得手,凉州可下,便可择日挥师东进,一举夺下雍凉。
若是斜谷兵败,王平只能无功而返,如此姜维则成了孤军,没了侧翼的姜维,敌人大可以闭关而守,待其粮尽而退。
陆黎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今夜,一定得熬过去!
脑海里推算连篇的陆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问题,魏军的箭矢已经在他们的步骑杀至之前便贯射入汉军大寨。
陆黎早已人至东寨寨楼之上,登在不高的木楼之上,凝视着前方气势汹汹杀来的魏兵,陆黎屏息凝神,右手紧握硬弓,左手持着一支利箭,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魏军的第一番箭矢,乃是试探,也为威胁,郭淮已经得意洋洋地向陆黎宣告:我的铁蹄之下,不会出现一个活口!
就在即将靠近凤鸣山头的时候,魏军骤然分流,两侧军队快速向左右林间穿插,只留下主力军于前继续挺进。
陆黎嘴角微微上扬,暗叹道:“郭淮啊郭淮,昔日你就是分兵过度,方才输给了上将军,今日你欺我军少,又使分兵之策,所幸我早有准备。”
思毕,魏军近乎冲至寨下二里!
“杀!先破蜀寨者,赏千金!”郭淮大喝一声,舞着进攻之枪刃。
魏兵立刻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其后还有魏兵弩兵战阵,弓弩持续不息地朝着汉军射击!
顿时,整个天空上遍布着横飞的流矢,陆黎毫不躲闪,如泰山一般安立于原处,庄重地凝视着魏兵快速冲来!
“将军!为何还不下令?”
一士兵愕然问道。
陆黎听其声音清脆,吐词清晰,隐约间又似曾相识,不禁有些奇怪,侧目望去,见是先日那孩子。
“你是李旻?”陆黎略有些打量地问道。
李旻一怔,稚嫩的脸在呼啸声中似乎凝固住了,他的眉尖猛的一挑,整个人如同盛开的焰火那般高兴,他喜道:“将军竟然还记得在下。”
陆黎微微一笑,并不做声,只是看见战士们已经搭弓拉箭等候指示,只是敌兵已经冲至寨下,却依旧没等到陆黎的口令。
“兄弟们!稳住,等到魏兵全部冲到寨下,听我号令!”
陆黎顶着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却始终不下达还手的命令。
远方,郭淮立于门旗之下,指挥着部队不断前冲,然而无论自己的弩兵火力多猛,都快把蜀寨射成筛子了,但陆黎却不曾还击...
这使得郭淮十分不理解,直到他的士兵,果真冲到了蜀寨门户之前。
本能性的,魏兵开始猛烈冲击那夯实的寨门,他们使用刀枪剑戟,不断朝着那圆木上砍去。
而面向他们的,是寨门内侧一群手持利器的汉兵!
这是陆黎早已备好的,魏军仓促来攻,绝无攻城拔寨的重武器,除了靠人力冲击,别无他法。
对于这一点,陆黎稍稍做了些文章...
不得不说,陆黎做了一件挺缺德的事情,按理说寨门是作为人员和物质流通,运输的关口,而陆黎则没有这么做,既然是抱着死守的决心,陆黎索性将寨门封死...
何为封死,乃是以巨木堆叠,以乱物填补,仅留出几条仅供长枪伸出的余地。
与其说这里有个门..倒不如说这里应该有个门,也的确有个门的模型。
魏兵当即懵了,拆门是需要时间的,而寨内的汉兵已经探出锋利的长枪,在那一条横板上来回抡转,兵刃所至之处,血光飞洒。
而魏军后队也渐渐逼近,陆黎找准时机,弹立而起,大喝一声:“放箭!”
憋了一股劲的汉兵们骤然松开右指,那紧绷着的利箭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呼啸而出!
顿时!密集的箭雨径直砸向魏军前部和后续队伍的连接口,刹那间,魏兵一个个人仰马翻,扑倒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整个队伍,立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那片区域,除了遍地的死尸,还是死尸...
陆黎的箭矢短促而锐利,破甲而入,碰之必杀!
骤然射下的箭雨,使得魏兵畏缩不前,而寨前鏖战的魏兵,失去了后援,进退不得。
郭淮望此情形,大惊失色,当即下令全军火速折回。
然而,仓促而逃的魏兵在丢盔弃甲之下,终究还是伤亡惨重。
随着魏兵逐渐退去,陆黎长舒一口气,而这惬意之时,李旻猛然窜到其身边,惊道:“将军!我军箭矢即将耗尽!”
陆黎一怔,抿了口口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且先下去,容本将想一想。”陆黎打发道。
李旻遂退去。
忽然,又一副将仓皇来报:“将军!南寨魏兵进攻甚猛,几番突破寨门,都被我军打退,如今仍在不断增兵!”
“报!禀将军!北寨交兵情形不容乐观,寨楼被敌兵猛烈进攻,如今折兵过百,若不予理睬,有丧寨门的危险!”
陆黎又是一怔,自己虽然挡住了东面的进攻,然而魏兵还是有多余兵力分击凤鸣山。
这的确是一座孤山...
粮草殆尽,兵器不足,人员短缺,寨防受损,内无支援,外有大兵压境,而黄昏未至,这仗,该如何去打?
陆黎长吁一口气,将东寨之事暂搁,勒马往中军而去...
蜀汉陆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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