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过了几日,宁启早已暗暗在江边布置了人手,即便是营中他将,也未曾相告,此事仅仅陆黎,宁启二人知晓。
但情况却和料想不太相符,一连几日下来,都未曾发现江岸有商队的动静,陆黎时常也亲自往江边查看,仍未发现蛛丝马迹。
就在此事逐渐隐退于众人视野中的时候,蜀吴边境出现了一则民事纠纷。
陆黎受命,带着卫队快速赶往建平(蜀吴交界),鉴于是民事纠纷,陆黎仅率部五百,带上了陈记。
半天时间,陆黎等人马不停蹄往建平城下赶。
一路上,陆黎的心情十分复杂,据他所得到的情报,乃是永安附近各县的百姓抱团往建平闹事。
建平郡隶属荆州,归吴将孙曦管辖,由于地处边沿,孙曦虽然只是一个平西将军,却拥兵过万,且建平城东不足五十里还有秭归重地,同样有吴军重兵驻守。
如此一闹,顷刻间就成了外交事件了,而蜀民往吴地闹,好说歹说都没理,世人皆知,刘备最不喜欢发无名之师,即便是打仗,也得寻个好目的,喊个合理的口号。
蜀中官员对此进行了思想上的沿用,既然大汉的政权,自然是以理服世,这天天色微亮时,罗宪忽然接到探报,声称有数百名百姓拄着棍子往建平去了,罗宪大惊,还没来得及调查事情的原委,即调陆黎飞骑前往阻止,可惜,陆黎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一方面,罗宪令军士调查此事,另一方面,着信使层层向上禀报,对他国之决议,需谨慎再谨慎,不是罗宪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一不小心便会掉脑袋..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永安离成都不是太远。
未时三刻,陆黎率部穿越江边密林,闯到了建平城下,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百姓们已经拄着棍子在建平城下砸城门...
陆黎十分紧张地环视了一番,只见建平城下万分嘈杂,城下百姓喧闹不断,而城楼上的弓弩手已经搭好了箭矢,只等松手一放了,而一位扶剑将军,正于楼上,厉声嘶喊道:“蜀吴既然交好,为何于此闹事?莫不是你蜀国官员教唆?楼下乌合之众,速速躲开!如若不退,格杀勿论!”
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原本以命为本的百姓们竟无一人退缩,继续俨然有序地击打着城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陆黎催马而去,冲着楼上大喝道:“吾乃安国将军陆黎!休要放箭!”
楼上那人一见有蜀军前来,面容大变,顿时大怒道:“鼠辈!竟敢以百姓之名犯我边境!?给我放箭!”
“且慢!”陆黎扬起长枪,镇住城楼上的吴军,问道,“你等可知蜀吴为盟,理应联手抗曹,为何刀剑以伤自家兄弟?”
“盟?你瞧瞧这些砸门之人,有一点点盟友的样子吗?莫非是来辱我家陛下的威名?”那吴将气焰嚣张,嚣张跋扈道。
“将军稍候,待我问个明白!”陆黎冲着那人大喝一声,随即拉住缰绳,往百姓而来,责问道,“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于此喧闹不堪?”
有一苍鬓老头,悠悠回首,这是一个十分沧桑的老人,他的脸上已经尽是周围,已经层层叠赘,形成一道道棕黄色的沟壑,干燥的嘴唇无力蠕动着,发出一阵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将军,不是我等不明律法,蓄意滋事...实在欺人太甚!”
老人的眉头紧皱,使一道道紧密的线条堆积在一起,他虚弱的纤细的手拄着拐杖,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嘴角微微颤了颤,十分气愤的样子。
话音刚落,众人齐呼:“将军!一定要为我们评理啊!”
陆黎瞥了一眼城楼上的吴将,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底下戏剧般的喧闹,一副嘲笑之意。
从那一刻陆黎便知晓,这一纠纷定是吴军一手酿造的,生性善良的川蜀百姓,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来闹事?
陆黎心中暗暗气愤,望着喧闹不堪的众人,陆黎只得安抚道:“乡亲们!请速速回家,我陆黎于此承诺,定为乡亲们讨回公道!”
但一番话下来,并没有镇住情绪失控的乡亲们,陆黎也无法调解,他属于一种三不知来到此地,根本不知道百姓们所为何事,只是一个劲地吵闹,这该如何啊。
正当焦灼之际,陈记扯开嗓子大喝道:“乡亲们!速速回家,安国将军在此,定不会辜负了大家,你们于此处也无用,搞不好引来杀身之祸!”
这一喝,吓了众人一跳,甚至连城楼上的弓弩手都惊了一下,结果一吴兵一紧张,右手没捏住,箭矢射了下来,直插地面,众人皆惊!
陆黎怒视着城楼,吴将连忙夺过那士兵手里的弓弩,又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骂道:“谁让你放箭了!?”
陆黎趁势道:“将军,这就是盟友吗?肆意屠杀盟国子民?所幸所射箭矢未击中我川蜀人民,否则,蜀军的铁蹄一定会迈向你建平!”
吴将深知理亏,红着脸一言不发,继而摆了摆手,驱道:“你等速去,我军对此次闹事不予追究!”
而上百的百姓,见吴军果真放箭,一时间惊骇不已,惊魂未定,在陈记的劝说下纷纷往西而去。
陆黎率部于城下等候,直到最后一个百姓离去,陆黎才勒转马头,命令道:“收兵!”
陈记这才扛起大刀,调转马头,挺直了身躯,威武霸气地夹了夹马肚,却小声骂道:“江东鼠辈。”
陆黎也的确对东吴存在极大的成见,在陆黎的思维里,这简直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国家,占着大好资源,却不会好好利用...
护送着百姓们逐渐进入蜀境,陆黎立马赶往永安,向罗宪复命。
穿过稀疏的树林,陆黎直奔永安东门,方见东门,东门前有旌旗闪动,有战马巍然屹立,陆黎心生疑惑,打量着上前,这才认清,原来是一队卫队,和上将军罗宪。
罗宪早早便于东门等候,见到陆黎归来,便迎了上来。
陆黎连忙下马请道:“何劳烦上将军亲自来迎。”
罗宪十分严肃地说:“有些紧迫的事情,据我调查,最近有大量商队,同各地百姓做些贸易生意,并提出了高价的条件,百姓们耿直憨厚,竟听信了这帮奸商,凭空骗取了我地百姓的大量粮草,蚕丝。”
“难不成,那些商人皆逃向吴地了?”陆黎不禁问道。
罗宪沉重地点了点头,接道:“此次受骗百姓数量之大,预计已经损失了近五千担粮食,如此一来,今年的赋税,粮税,百姓们可就苦不堪言了。”
“如此,百姓们才会群起而动,一齐往吴地闹事?”陆黎反问道,不知不觉间,陆黎已经迈入城中,即将接近将府。
“正是。”
“为何百姓们没有报官呢?”陆黎问道。
罗宪答道:“初步调查,百姓们基本来自三个县,受骗者皆是三县之人了,而值此时期,三县县令竟然同时消失了,弃官而走。”
“同时消失?很明显这是一个阴谋。”陆黎惊呼,同时沉浸道,“这一招真是绝了,如是商人行骗,百姓去闹事,最后追查起来,吴军完全可以随便找几个人杀了交出来,但是百姓闹事则是外交事件,我们有理说不清,吴军完全可能同我们开战哪。”
罗宪突然停下步子,吃惊地看了一眼陆黎,叹道:“汉兴哪,你年纪轻轻,就已经精通于心术了,实属难得呀。”
陆黎笑笑,又道:“上将军,此刻当务之急还是和吴军交涉,令他们归还所侵吞的辎重,否则民怨会一天天高涨起来的。”
罗宪点点头,布置道:“汉兴,你且回营,整顿军马,沿江而进,给我悄然进至建平城外郊,我会遣使出使建平如若孙曦不遵,随时准备开战。”
“开战?”陆黎怀疑自己听错了,“将军,蜀吴开战,可是要天子拍板的,更何况,如今之国力,如何支撑我军同吴国开战?”
罗宪气愤地说:“难不成坐视那帮鼠辈在我们的地盘上欺负我朝百姓?我深知陆逊早已派了近五万精兵入驻公安,但我近日得到消息,陆逊分兵江陵,我军便可以一举拿下建平,还百姓一个公道。”
“上将军...陛下能同意嘛,群臣能同意吗?”陆黎心中纠结,担心罗宪。
罗宪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做将军的,如若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那有我们这些提刀扛枪的汉子做什么?吴军嚣张,便是因为夷陵之战,我军兵败而已,事实上,吴军远没有那么强悍,不堪一击罢了!你只管回营出兵便是。”
“诺。”陆黎抱拳敬道,随即转身出府,往临江寨而去。
自这一刻起,陆黎开始崇敬这位三十多岁(年龄不符合正史,特此通告)的青年将军了,谁都会有意气风发的时候,每个将军身披戎装的时候,都会铁蹄平天下的志向,陆黎也不例外。
对话中,陆黎的雄心壮志也被罗宪所勾起,尤其是那令人窒息的夷陵之战,是所有蜀将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永远的耻辱!
每个蜀军战士做梦都想一雪前耻,陆黎也不例外,陆黎心中有一个很简单的梦想:起兵伐吴,攻克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