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卫央的人可不少,他最近都在干什么有太多的关注。
昨日,卫央眼看着要落雪,遂出大内去已经满城救回的上百儿童暂且居住之处看了一回,王心如办事很妥当,她没有先征用寺庙道观,在城内寻了一家医馆,仿照西军宿舍的类型搭建起双层木床来,又安排了锦衣卫新招的会做饭的女子就近照顾,孩子们生活的不能算不错,但温暖有了保障。
卫央很高兴,又去找了一下聂紫衣,她那边的工作也很顺利开展着,全京师的名妓都被投入了锦衣卫诏狱后,站在后面的吸血鬼一个也没敢冒头,正便宜了这个胆大的女子,她带着厂卫两个女子骑侦队四面出击,在各青楼的左右前后全部布置了据点,据点大部分是空的,正好可以把杨廷和招收的流民收容进去,一批老弱孤寡住下之后,已经在郊外建立起军营的青壮们训练起来也有了力气。
这一来一去便是一天工夫,早上出城之时还没有人关注卫央,到他黄昏时分进城,竟错愕地发现,似乎不少士子名流在高谈阔论这些事情。
他亲耳听到有人在酒楼里,一边吟诵着“燕山雪片大如席”,一边哀叹“民生之多艰”,可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是故意在他去大内的路上的酒楼唱和。
神经病?
“你哪里知道这些文人的臭毛病,一个个矜持自以为是圣人门徒,美其名曰为风骨,他们哪,这是在给你演戏。”陪同的襄阳一笑,告诫道,“他们既想引起你这个权臣的主意,又不想显得太近乎,你可别觉着谁有才就把谁顺手提一把,真正有才的人,这个时候是不会假惺惺的穿着棉衣,烤着炭火,吃着热酒,嘴里长叹一声老百姓过的可真不容易。”
那是。
卫央想起王守仁推荐的人,那个汤子龙就很不错。
既没参与这种无聊透顶的聚会也没嘴上喊着老百姓多么可怜,人家是实实在在踏踏实实走遍京师做民情调查的人。
“年后,大概这个人会成为新的税收要员,到时候就看他能否挡得住那么多人的收买威逼,杨凌到京师后,与此人配合的好,皇帝的这几年就能过的还可以,”卫央一笑道,“让他们继续清高去吧,不必理睬。”
哪想到,他才到宫门,迎面竟有几个面生的文官匆匆而出,似乎刚下班,但他们跑作甚么去了?
卫央本没理睬,可人家远远拱手叫一声“大将军”,态度还算客气,这就让卫央奇怪了。
对此,老皇帝看得很透。
“朕也没想过,一个翰林院学士就能把这些人给钓起来,方才你见到的是哪几个侍读学士,他们的目标是学士,是礼部尚书,至于你进门见到的那些文人么,他们自然还没机会面对面和你交往,所以,你救济流民与儿童,被他们轻飘飘写首诗,或者找几句酸文称赞一下,这在人家看来就是给你最大的面子了。”老皇帝教导道,“可别上他们的大当啊,这些人坏着呢,今日能为了位子讨好你,明日就可以写文章斥责你,不要理睬他们。”
卫央恍然大悟,文人一贯的玩儿法么。
“真要是有心,早就该去看一看那些可怜的孩子了,黑面馍馍,当宝贝似的还要珍藏,一身新衣服舍不得穿,宁肯在大雪天里冻着,陛下,这些孩子里,将来必定出人才。”卫央极力推荐,“关注那些酸溜溜的蠢货,倒不如多关心一下国朝的未来。”
老皇帝很赞同。
“汪直晌午送来的调查报告说得很好,这些孩子,他们很不幸,也很侥幸,有你们的帮助,他们是可以比一般人假的小孩更早的接触教育的。”老皇帝严厉叮嘱,“对付文人,千万别心软,尤其那些个以老乡的名义找上门的。”
他们找上门才是真作死。
“明日歇息一天,年前的大朝你们得参加,空的这几天,朕倒要看看诸王群臣贵勋都在搞什么鬼名堂,搞不好,朕要定他们一个不敬太祖太宗的罪名。”老皇帝伸个懒腰道,“歇息吧,长期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此事王九思上值前才得知,他消息灵通,心里也惦记着好友康海的前途,这才匆匆来找他计较,康海一时心中焦躁,遂再门外等李梦阳。
“原来是这样的。”李梦阳听完,心中急切,连忙道,“王九思有没有说是哪些人?”
“那倒没有,不过,咱们昨天光顾着说话,没发现有人请假,这些人,跑的可真够快的,”康海跺脚道,“怎么办?我们要不要……”
李梦阳依旧还在犹豫。
他吞吞吐吐道:“可咱们怎么找人家?秦国公位高权重,如今又住在大内,连阁老也未必能经常见到,咱们上哪里去找人家?”
“这倒有人相助,我们有个老乡就在大内当值,此人狡黠,但也有一片赤忱,前些日子担任城门太监的时候还打过招呼,”康海面颊通红,心中虽不齿,此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道,“陛下返京之后,此人被调回了大内,怀恩前日整顿内廷,赶走了一批老内侍,此人得了个便宜,拿到了钟鼓司掌院,算得上在内廷颇有权势,我看他见我等老乡着实热情,此事应当能为我们奔走一二。”
找一个内侍?
李梦阳眉头大皱,这不是丢人现眼么?
“我们既不送,他也不敢收,有什么丢人?难道,那些投机的合该上前,你我继续守着这个冷板凳不成?”康海道,“杨慎最近虽不在,但他只怕是果真如传言中被秦国公点为《宪宗实录》修编官了,咱们又不求拿到翰林侍读学士的职位,倘若能在此事中有三分机会,那也是凭你我的本事攀升的路子,你说是不是?”
李梦阳犹豫再三难下决心,忽的有人说说笑笑而来,视之,是翰林院与他们差不多身份的人,众人难掩酒气,甚至还有人踉踉跄跄着,只看他们的面色,似乎早已得到了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的身份一般。
李梦阳一咬牙一跺脚:“成,此事我们一起来办!”
康海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李梦阳若说由他来办,那肯定办不成事。
但若说让他康海去办,他也不会再在此事上与这个人相交。
一起办,这才说明此人既动心了,也愿意和他共同进退。
那……
两人并肩走进大门,不由都放下了沉甸甸的心理负担。
总算有人陪着我一起做那种令人不齿之事!
“那个阉人……那老乡叫什么?”李梦阳顺口一问。
康海道:“兴平人,今名刘瑾。”
“刘瑾?”李梦阳点点头,“我记住了。” 14274/964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