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骤然打了一个冷颤。
就好像是一个沉浸在《我在岛南当欧巴》之类的书中,正幻想着与什么大长腿欧尼共度烛光晚宴的时候,眼瞧着你侬我侬一大盘泡菜即将渡她津口、入尔烟嗓的时候,一个相扑运动员忽的往你们的泡菜盘子里“吐”的一口然后扬长而去。
恶心么?
本就很恶心了,何况又来一个恶心之事。
卫央瞪视着山里的寺庙,方才那一下钟鸣惊到他练功。
然正是这一转头的倏忽,眼前一片落叶,飘然的轻灵地自树梢上落下,在空中划过璀璨的轨迹。
落叶仿佛沾满了紫霞,它欢快地吟唱,它尽情地舞蹈,它发出胜过世间一切美妙歌声,一路舞蹈着落在树根上,有山风一拂,便混入泥土。在隐进泥土的刹那,叶子上水光潋滟,收满天紫霞,它毫不沮丧,也绝不失落,而是一路歌舞着、欢笑着、纵情舒展着,它投入了大地母亲怀抱之中。
卫央心中轰的一声,他全然明白了。
“枯叶落,并不是死亡,正如秋生寒,那不是凄凉,那是为了在‘秋收’、‘冬藏’之后,进入生命的‘春耕’,迎来更璀璨的新生,进入生命的‘夏耘’,释放平缓而绵绵不绝的喷薄的生命能量!”卫央油然喜悦道,“断雁南归,不正是为了来年的去而复返?落叶化土,那也是生命的轮回。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他心中一片通透豁达。
可那天香魔女似乎懵住了。
自古以来练武林中人哪一个有这厮这么奇怪的想法?
春来,人们想的是万花竞放,锦绣荣华。
夏临,纵然是最通达的人们,想的也不过是那些前人们想到过的挥汗如雨。
秋凉,练武之人想的自然是肃杀之类。
冬天,万山俱寂一切都归于无形中,纵然是功法,这一时刻想到的也是蛰伏。
谁能在秋天想到隆冬、进而生出春华秋实之念?
“生命之美,在于绵延不绝。我中华神州之美,在华章之美,在礼仪之大,在美美与共,在千古无二的香火不绝。这才是大道,生命之道。”卫央心头欢喜无限,看紫霞逐渐消失,得金光温暖照人,他目视万山红遍,面色和煦骄傲,心中只一个想法,道,“自然之美映照武功,此所谓得天之厚。然武功一道,是天地造化,也是人间学问,是人间的学问,自然是要与人共情,四季天地之于自然,不过是‘造化钟神秀’,然对于我等神州之人而言,那便是春华秋实,那便是生生不息!我的武功不为求仙缘,不为求逍遥,只求一个‘这世间,我曾来过’,也便是,小则‘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大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是我的武侠之道。”
他眼前恍惚见到农夫春耕,万物夏长,庄稼秋收,生灵冬藏,周而复始。而后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一切如幻境,一切却都在他心中如实质般,是他亲生体验参与般,一一映照在心头。
紫霞最炽,而《葵花宝典》猛然间摒弃唯有“必先自宫”条件下的一个桎梏,两个桎梏,终于三四个桎梏,终于十多个桎梏。
就仿佛用一根线,串联着整个《葵花宝典》一般,但更像蓦的凭空而生一条河道,将《葵花宝典》彻底引入河道中,形成一条奔腾不息的小河一般,原本晦涩的奥妙,此刻霍然畅通了,原本不懂的微言大义这时全然敞开了,那紫霞之气化作汹涌的大江大河,紧随在葵花宝典之中,一路奔腾而而无阻挠,卫央体内犹如江海波涛,竟有潺潺流水声,有惊涛拍打海岸之声,有人烟鸡犬相闻之声,更有雁阵惊寒,有百兽争鸣,有虎啸龙吟。
卫央目视天边最后一缕朝霞,那朝霞映入眼底,又纳入他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
氤氲终于不再遮遮掩掩了,以及其明亮的光彩浮出水面,有一小部分融于五脏六腑,有一部分会和进了奇经八脉,他每运功一遍,紫霞便在经脉中,随着真气的运行而照射着每一处角落,卫央半边脸白皙透亮,半边脸紫如红日。
他的三处丹田之内至阴致寒的真气开始绕行全身,两金室中的至纯至阳真气与之并行,长筒的任督二脉再也没有一处地方是真气所不能抵达之处了。
然而,天香魔女与燥热之气更盛,以以前最猛烈的时候的数倍乃至十倍的威势,好像暴怒的敌人一样,时时刻刻不停歇的攻击他的每一次经脉,攻击他绝不放任天香魔女沦陷他的心灵的那层保护。
卫央惊奇的是,随着两股至纯真气的运行,他体内似乎又出现了一个与他完全契合的人影,那人影还在沉睡,但却周身紫气浑厚,它仿佛是天边紫霞衍化的天人,照射出时隐时现的光明,那光明一闪,燥气便被两金室炼化一部,待那天人不发光明,便时时刻刻的滋润着他的周身每一个地方。
“天人化生,滋养万物。”卫央心中惊喜之至。
他隐约的明白,待那天人完全被觉醒,他神功便会大成,那是紫霞完全大成,甚至突破原本《紫霞功》的天花板,生成真正的紫霞神功,而《葵花宝典》则完全摒弃了初创时便有的残缺,真正成为绝顶神功的神奇功法,也便是“天人化生滋养万物”,是东方不败追求而追求不得的境界了。
此刻满城觉醒,山下人生传来,卫央自沉迷中惊觉,他忽然发现,近身的落叶竟浮现于半空,仿佛一只手托着,那是他无意中外放的真气激荡着。
有飞鸟正在头顶辗转不去,三尺之外,鸟欲振翅而不得,仿佛是无从借力,更像是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的神功抽走。
卫央面带微笑,伸手往鸟足上一托,那飞鸟落在他的手心里,急速振翅而不得去,一种宛如不用想为什么,只需要想用便可用的力道,可凭空三尺外,可收发自如托飞鸟,如托起落叶,他想让它飞,它便可振翅而飞,如若他不愿意让它飞,它便动也动不得的。
“这是武功的控制之道,也不是我的道。”卫央笑吟吟在飞鸟脊背抚摸,曼声道,“控制别人,那是野心家才做的事;控制自然规律,那是自大狂才做的事。唯有控制自己的私欲,控制自己,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不论是驾驭群英,还是自甘奉献,那才是我要做的事情。”
他轻轻一托,全身真气刹那收起,飞鸟欢快鸣叫,振翅钻入了苍穹。
卫央微笑着,出一剑刺空,那一剑犹如山海,犹如雄关,犹如千军万马,而那一剑招,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松风剑法”,然威势已近无可抵挡。